19
顧灼灼這一覺睡得很熟, 迷迷糊糊間好像有人背起他來。
那人有着寬闊的脊背,自己的臉靠在他的脖頸間,能聞到溫熱的,鮮活的氣息,帶着一點草葉的味道, 像夏天漫長的黃昏。
他覺得自己在做夢,夢裏他變成了一丁點大, 圈着溫岳哥哥的肩膀。
“想玩什麽?”溫岳哥哥在夕陽下回頭, 背光, 整個人成了一片濃黑的剪影, 唯有邊緣是金燦燦的, 映着皮膚上細小的絨毛。
“蜻蜓!”小灼灼清脆地答道。
溫岳好像輕輕笑了下,把他放下來:“你去抓。”
“哥哥抓?”
“你自己抓。”
小灼灼不高興了, 急道:“你抓!給我抓!抓來給我玩!”
他兩只眼睛亮得像寶石, 情緒滿得要溢出來,又氣又急又委屈,完全不明白怎麽會有人不滿足他的要求。
“……”溫岳哥哥觸碰他的耳垂, 好玩地捏了捏, 笑着說:“我抓不到, 我沒有灼灼厲害。”
小灼灼忽然就覺得哥哥好可憐,于是摸摸他的頭說:“那我抓來, 給你玩!”
……
于是顧灼灼做了一夜抓蜻蜓的夢, 夢裏累得呀, 不停地跳起來撲騰, 又因為自己矮小撲不到,急得想哭。迷糊間快醒時,才隐約想起來,他在做夢。
這麽一想就醒了。
一線陽光從遮光窗簾的縫隙裏透出來,房間裏的裝飾很熟悉,顧灼灼瞬間意識到這是在海庭,在溫岳家,而且是主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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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怎麽會在他家!?
身上的衣服都沒換,只有外套被脫了,他瘋狂回憶昨天發生了什麽。意識清醒時還是在警局,自己和橙子聊天,越聊越困。
不是吧……他睡着了?然後呢?難道溫岳來找他了?
顧灼灼幾乎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昨晚的夢和他半醒時的意識重合,他想,難怪做夢夢到溫岳背他,敢情是真背他了……然後他是為什麽抓蜻蜓?
等等,幾點了!?
顧灼灼在枕邊摸到手機,還好沒有未接來電,現在也不過六點半,趕一趕來得及去片場。
他沖進主卧的衛生間,溫岳竟然給他拿了新的牙刷……他無視那支新牙膏擠了溫岳的,一邊洗漱一邊回消息。
首先是小唐,發了個日程,七點五十到片場,get。又提醒說溫岳會送他過去,顧灼灼一陣無語,總之get。
然後是哈圖,發了一堆《鳴金》的資料,顧灼灼瘋狂朝下劃,最終哈圖總結“你還是再考慮下”。
行,get。
再然後是場務,說他有什麽東西丢在了片場,給他放到休息室去了。顧灼灼不關心,順手轉發給小唐,暗道明明應該發給小唐的,關我什麽事。
最後是橙子。
[你的大橙子]:寶貝,你真是我的大寶貝。
顧灼灼發了個問號過去,漱口,想想沒表達清楚,又打字問。
[灼灼]:昨天我是不是睡着了?我朋友來了?你怎麽不叫醒我!!!
[灼灼]:我睡了多久他來的?
[灼灼]:我流口水了嗎
顧灼灼這麽一想,頓時有點焦慮,看看對話框又覺得不好意思,跟個小姑娘說這些是不是親密得尴尬了。
沒等他撤回消息,橙子發來了一排長長的省略號。
[你的大橙子]:寶貝兒,你朋友很帥哦。他不讓我說呢。
顧灼灼:“…………”什麽意思?我真的流口水了,然後溫岳為了我的自尊心,不讓你說?
抱着一肚子疑問,顧灼灼終于換好衣服出來。
溫岳已經等在客廳餐桌前了。
“溫岳!”顧灼灼一看見他,心情頓時和窗外的陽光一樣閃耀,踏着金色的光斑快步下樓。
落地窗外是大片的灌木,昨天的雨把灰塵都沖走了,葉片滴着水,幹淨又清爽。這間別墅總面積不大,上下兩層。一樓餐廳是挑空的,顯得空間很開闊。
兩人一起在這裏吃過很多次早餐,每次心情都不太一樣。溫岳瘦削的小臂拉出漂亮的線條,顧灼灼看着就想摸他腕骨。
有人瘦起來腕骨突出很可怕,但溫岳的就很性感。
小唐最近總說溫岳給他下蠱了,顧灼灼自己知道,下蠱的不是別人,是他自己。是他日複一日地在回憶裏自我折磨,把記憶裏的溫岳從頭到腳描摹了很多很多遍,描得恨不得把他吃下去,變成他。
直到現在他還有些小習慣控制不住地改不回來,比如收筆的姿勢,比如往杯子裏倒水時茶壺提起的高度,甚至溫岳有些神情他也下意識會模仿。
如果是在公司,想必他會更加的難改回來,但他現在去演戲了,狀态就好了很多。他能放過自己的。
“昨天我睡着了?”顧灼灼喝了口咖啡,挑了一只奶黃包吃起來。
“嗯,你太累了,沒叫你起來。”溫岳說:“有件事跟你商量一下。”
顧灼灼頓時有點緊張,看着溫岳。
“你一個人在江城,叔叔阿姨也不太放心。房産置辦要時間,精裝房也未必合你心意。你以後演的戲播出,成了名人,小區安保也成問題。”
顧灼灼聽着,越來越疑惑。
“不如搬來這裏吧,主卧讓給你。”
“咳咳咳咳咳!”
顧灼灼簡直震驚了,昨天橙子還建議他不管怎麽樣賴去溫岳家,今天溫岳就主動提了出來!
他還在做夢嗎!?
“放心,”溫岳補充:“你長大了,我不會再幹涉你幾點回來,你自己把握分寸。”
“啊!”顧灼灼怕他說出更多生分的話,趕緊打斷:“你現在幾點去公司?幾點起床?一般幾點睡覺?”
溫岳一個個報過去,面露疑惑,顧灼灼毫不懷疑他想的可能是自己特意拿時間表避開他……
“起得這麽早,吃個早飯也要不了多久吧?”顧灼灼問:“多出來的時間幹什麽?”
“看新聞。”溫岳答道。
這是溫岳每天要做的第一件事,了解最近的動向,有時還能從已知的新聞裏分析出未來短期的事情。
“只看新聞多浪費啊。”顧灼灼瘋狂思考怎麽才能讓他們多處點時間,是真正的相處,而不是我吃飯他看報表。
“那你說?”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為了健康,我們一起鍛煉吧!”
溫岳靜靜看着顧灼灼。
他不能劇烈運動的事顧灼灼是知道的,跑步是不行的,力量訓練也有風險,所以顧灼灼這是在……?
“有個好運動,不要跑,不要跳,對健康很有好處,還能練形體!我正打算學呢!”顧灼灼決定犧牲自我追求愛情,一豎拇指道:“瑜伽!”
溫岳:“……………………………………”
“你要練瑜伽?”其星驚奇地看他一眼,被化妝師輕聲細語哄回去,小聲說:“我還以為你的愛好,會更加……陽剛一點。”
“不是愛好,”顧灼灼已經做好造型,在他背後說:“單純想學了,給介紹個老師吧。”
跳舞和培訓這塊其星的人脈更廣,而且很多都親身接觸過,能避免顧灼灼踩雷。
他推了幾個口碑好的老師的名片,而後打了個大哈欠。
“今天白天補完鏡頭,明天就要去外景了。”
拍攝間隙,場務過來發新的行程表。
顧灼灼看到場務叫了藍粒好幾聲,她才反應過來,接過單子。
“藍粒怎麽了?”顧灼灼問。
其星說:“昨天錢老板那一出,弄得她很難堪。其實大家心照不宣,但是當衆被打的是她,正是最敏感的時候吧。我們沒辦法理解,很正常。”
顧灼灼今天幾次看見藍粒偷偷看自己。
一直到傍晚收工,她也沒來找他。甚至她那個助理小張也沒出現。
這邊片場要清空了,演員們都是大包小包的搬回休息室的東西,只有藍粒是一個人,吃力地抱紙箱。
“我送你回去。”這時其星過來,淡淡說:“東西打包進我車,給你送公司去。”
藍粒咬了咬下唇,低着頭說謝謝。
其星好幾個助理,老大發話了自然騰出手去幫師妹。
她正往電梯走,突然被顧灼灼叫住:“藍粒。”
“……?”藍粒慢慢轉身,表情茫然,這讓顧灼灼想起了自己第一天進這個片場時,看到的她。
抱着粉色保溫杯的漂亮女孩,坐在角落,茫然地看着江嘉庭又跳又叫的,仿佛整個世界與她全無關系。
“那個,對不起。”藍粒突然說:“昨天,錢老板對你,不禮貌……”
“沒關系。”顧灼灼說:“我已經教訓過他了。倒是你。”
“嗯?”
“最後再說一遍,有什麽困難可以和我說。也許我知道的比你多,能幫到你。”
“……”藍粒說:“好的。”
顧灼灼一直在等藍粒把事情對他全盤托出,他才好判斷林建在這件事裏扮演了什麽角色。但是藍粒仿佛把這件事徹底遺忘了,一直安安穩穩的拍戲,不功不過地拍了一個月。
顧灼灼請的瑜伽老師還有半個月才有檔期,他不得不遺憾地告訴溫岳這個“壞消息”,溫董在早餐飯桌上悄悄松了口氣。
“明天周六。”顧灼灼攪了攪碗裏的海鮮粥,期待看溫岳:“江陽區的競标昨天結束了吧,還有別的事嗎?晚上應酬嗎?”
溫岳喉結動了動,不再支持顧灼灼的眼睛,移開視線說:“我休息。”
“那你要不要來劇組看我?”顧灼灼忍不住露出點小時候撒嬌的口音:“你答應來看我的,拖了這麽久……明天的戲還會用上灑水車。還挺好玩的,我以前開過,你要是想試試,我幫你跟導演說!”
溫岳:“……”
看你和女主角親親我我,然後我潑你們一頭的水?
這有什麽好玩的,溫岳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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