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1)

裴思餘當做沒聽到, 腳步還加快了一點, 可身後的人比他更急切，幾步追過來，撲上他的肩膀。

“怎麽了嘛裴裴？怎麽不理我……”那人手臂一收, 幾乎挂在了裴思餘身上：“你不想我嗎？”

“……”裴思餘暗暗皺眉, 見警戒線外面有人舉起了手機對準這裏, 不敢做太露骨的動作, 轉而笑了一聲：“想啊，小文。”

陳文意, 前舒心娛樂練習生，現任星雲少年團隊員，組內vocal擔當，單純可愛又賢惠，粉絲喜歡死她們寶寶了。

裴思餘認為, 陳文意完美诠釋了綠茶婊這個詞。

自從他認清了這個人的真面目，從此以後看任何八卦，都能在代號“白蓮”“綠茶”等詞時，自動浮現陳文意的臉。

“啊, 還有Andy！”他不肯松手，朝花壇揮舞手臂：“Andy也在啊！你們在幹什麽呢？快快，到我們那兒去玩，今天來了很多可愛小姐姐哦！”

的确, 他們團綜外景有粉絲追行程了, 雖然不太多, 但也構成了風景。

娃娃臉愣了愣，小跑過來，有點猶豫地看看還在扯皮的劇組工作人員，打招呼道：“是小文……我們要麽不去了吧，說不定馬上要拍了……”

陳文意嘴角緩緩垂下，有點傷心地說：“你們是讨厭我了嗎？對不起啊……是我不好，好久沒見，都忘了我們已經不是練習生了。搶了你們很多資源，你們讨厭星雲也是應該的吧。”

裴思餘心想，開始了。

“都怪我……當初裴裴成績那麽好……可是我真的……唉。”他欲言又止地收回手，委屈的看了看臉色不太好的娃娃臉，又看看那邊的劇組，說：“委屈你們了，還要拍這種粗制濫造的網劇，是校園劇嗎？”

娃娃臉聽了這話，一張小臉全皺起來，氣道：“你怎麽說話呢？什麽粗制濫造，我們的劇可好了！”

陳文意哀傷的笑笑，眼中一派“我知道，随你們怎麽自我安慰”的同情。

林西見這邊起了沖突，快步走過來，而星雲少年團剩下四人看陳文意久久不回來，也帶着幾個粉絲過來了。

娃娃臉已經很生氣了，要不是裴思餘按着他，幾乎要跟陳文意貼臉理論。

裴思餘向另外幾個熟人點頭，就當打招呼了，攬着娃娃臉強行後退。

“隊長！”娃娃臉推他手：“小文怎麽這樣啊？他是在嘲笑咱們沒資源嗎？”

他聲音不小，星雲少年團幾個人都不笑了。

粉絲還看着呢，陳文意眼睛倏地紅了，驚惶道：“你怎麽會這麽想？裴裴……你也一直這樣誤解我嗎？”他輕輕柔柔地，聲音清脆好聽，惹人愛憐：“我不會說話，真的不是這個意思……”

“跟他們說什麽？”星雲裏一個脾氣不太好的隊友說話了：“誰不知道誰，論陰陽怪氣他們團也不輸啊，在這兒裝什麽耿直人設。拍個小破劇就抖起來了，也不知道主動向前輩問好。”

另一人有些猶豫，怕被不遠處的粉絲聽到，或者看到他們不友好的肢體接觸，小聲說：“行了，他們覺得好不就可以了……他們那劇方公司還想把他們簽過去呢。”

“劇方？就這個？”爆脾氣說：“哈，我想起來了，是那個傍了個富豪，想拿富豪的錢自己開公司那個。”

娃娃臉一聽，火氣立馬被激起來：“造謠！胡說！”

“操，這麽快就把Andy這個傻逼洗腦了……那個顧什麽的還真有一手。”暴脾氣說：“咱公司都傳遍了，那人搞公司就是為了捧他自己，不然怎麽旁的一個藝人都拿不出手？想簽你們就是為了給他墊腳而已，省得說出去不好聽，也不好從富豪那兒訛更多的錢……也就騙騙你們這些小傻、”

一陣拳風就擦着他的臉過來。

他根本來不及反應，下一秒臉頰一痛，整個人重心向後，結結實實被人一拳打倒。

林西氣得發瘋，還想沖上去繼續打，一旁陳文意大叫一聲：“別打了！就算那……也是他的個人選擇……哎你幹什麽！”

林西一把揪住他的衣領：“閉嘴！”

“小西哥！？”娃娃臉震驚地沖過去擋他面前。

裴思餘更是快了一步，從背後架住林西，把他往上拎：“林西！別沖動！”

然而林西這會兒勁特別大，手肘向後狠狠搗了幾下，裴思餘吃痛，差點穩不住，但還是沒吭聲，堅持把人往後拉。

“哎怎麽回事兒！？”兩邊工作人員終于聽見騷亂，紛紛聚過來，終于七手八腳把林西拉開了。

“幹什麽這是！？還打上了！？”導演艾苦怒不可遏，勒令林西原地反省，自己焦頭爛額的去處理事情。本來這使用時間就夠麻煩了，現在還動手，是生怕熱搜太和諧嗎！？

……

林西坐在花壇邊大口大口喘氣，眼睛還發紅，看着委屈倔強極了，微微發着抖。

裴思餘坐到他身邊，深深嘆了口氣，擰開瓶蓋，把水遞給他：“喝點。”

林西接過水，沒喝，眼睛越來越紅，半晌啞聲說：“我是不是……闖禍了？”

“……”裴思餘沒吭聲，單手撐着下颌，看不遠處的劇組工作人員正跟粉絲協商删視頻。

“我總是惹麻煩。”林西頭垂得更低了，聲音懊惱到咬牙切齒：“我總是給他惹麻煩。”

裴思餘其實挺羨慕林西的。

他聽不得顧總壞話，說明他受到過非常好的照顧，這份照顧讓他死心塌地。

如果顧總一直以來的表現是真實的，想必也不會太責怪林西。

反觀他自己，他們樂檬，自始至終都是無助地走來，所有的失意，傷害，都由他們自己承擔。所以他也無法理解這種維護別人的沖動。

是他太天真了。

還以為顧總說把他們簽到鐘聲去是認真的，可實際困難重重，過去這麽久也沒什麽進展。

他甚至看着陳文意那副矯揉造作的姿态，都沒辦法很有底氣地反擊，畢竟一個公司的，真撕破了臉，對身處弱勢的他們絕對沒有好處。

過了一會兒娃娃臉也跑了過來，坐在裴思餘另一側，嘆口氣給他們彙報情況。

“沒鬧大……粉絲都删視頻了。幸好是小西哥動的手，要是隊長那就沒完沒了了……”娃娃臉說：“不過他們堅持我們有過錯，要劇組給他們讓場地，先拍團綜。”

娃娃臉頓了頓，小心地看了林西一眼，補充道：“然後艾苦導演……給顧總打電話了。”

林西一抖，把臉深深埋進手裏。

娃娃臉還要繼續插刀：“……顧總說馬上就到。”

裴思餘突然很想笑，覺得包括林西他們幾個還真挺可愛的。在外面一個個脾氣都挺大，林西算好了，邱菱角和彭英傑才是分分鐘要動手那種，可一聽顧總要來，就縮成個鹌鹑。

過了一會兒，粉絲那邊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尖叫，而後又是笑聲。原來是團綜已經開拍了，他們校草劇組無可奈何的圍在旁邊，當真挺落魄。

裴思餘盯着他們看，雙手交握，不自覺地收緊了。

……

顧灼灼莫名其妙地趕到現場，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這樣的裴思餘。

一個多月沒見，他變化不大。穿着校服，比旁邊兩個沉穩些，眼裏卻沒什麽光，迷茫又渴望。

他看着前隊友的熱鬧錄制現場，看得很認真。

“舒心還不放人？”顧灼灼喊了藝人總監跟着他，此刻不高興地問。

對方苦笑說：“顧總，沒那麽簡單啊，舒心娛樂是個小公司，又沒上市，也不融資，如果單純想解約，要麽金額太大，要麽官司纏身，打幾年也是有的……”

顧灼灼眉頭越皺越緊：“那你之前為什麽不說？”

“呃……”藝人總監擦汗：“那說了也沒什麽用……”

五個人一起贖身的錢數額太大，況且顧灼灼也不會當這個冤大頭。他原本以為協商一個正常的金額，對方就會放人，畢竟樂檬實在沒什麽水花，舒心要把他們捧起來太難。

可他們不知道那根神經搭錯，咬死了不放人。

這樣也難怪裴思餘不活潑了。

看把孩子折磨的。

顧灼灼啧了聲，看到他左右穿一模一樣制服的兩人。

娃娃臉已經興致勃勃刷起微博來了，他一個父母寵大的小孩兒，進了隊裏又有隊員寵，只知道想回家吃燒鵝，沒心沒肺的。

而林西……顧灼灼都要氣笑了。

脾氣大了，還知道打架。打就打吧，這會兒還心虛，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啊。

他避開正笑鬧的人群，朝看到了他的艾苦導演勾了勾手指頭，快步走向花壇。

“在這兒自閉呢？”顧灼灼站定，雙手插在薄風衣兜裏。

“前輩！”林西嗖一聲蹿起來，雙手緊貼褲縫，仿若軍訓：“我……我錯了。”

顧灼灼嗯了聲，不理他，單看裴思餘：“具體怎麽回事，小裴你說。”

車上聯系人只說他們發生了口角，不知道到底怎麽角的，顧灼灼想聽聽看。

裴思餘猶豫片刻，一五一十說了。

“對不起顧總，是我們惹來的麻煩。”他微微垂下眼：“林西只是一時氣憤。”

裴思餘全程一句前隊友的壞話都沒說，也沒有主觀評價，更沒說他們以前關系好不好。最後還把鍋攬到自己身上去了。心思挺重。

他其實知道該怎麽争取同情，如果把鍋往林西身上推，顧灼灼也不會拿林西怎麽樣，畢竟是正經上司。

但他沒這麽做，分寸感非常好。

真是個情商高的聰明孩子。顧灼灼都有點激動了。

他之前看過一點已經拍攝好的素材，裴思餘雖然演技上跟季羨比是差了一點，但演技不好可以練，情商低在娛樂圈是致命殘疾啊！

這個好苗子絕對不能放過。

他想着，對裴思餘露出欣慰笑容。

裴思餘頭頂茫然地冒出三個問號。

“走，”顧灼灼一招手：“你們都為了我打架了，我當然要帶你們找場子。”

“……啊？”裴思餘被娃娃臉興奮一推，踉跄一步，還沒回過神。這是什麽展開？顧總不罵人就好了還要加劇矛盾？真鬧起來怎麽收場？

然而顧總決定的事他一句勸阻也說不出口，眼睜睜看着顧灼灼邊走邊打電話，挂了以後幾步走到一位攝像大哥身邊，拍他肩膀。

攝像大哥：“？”

顧灼灼友好一笑，把手伸向他的攝像機，按下關機。

攝像大哥：“？？”

正在做游戲的星雲少年團：“？？？”

“大家停一下，”顧灼灼拍拍手：“有點狀況，有點狀況，今天拍攝暫停，粉絲先離場好嗎？之後的消息等你們官博通知。”

說着還朝紮堆的粉絲溫柔一笑。

“元夕！？”“天哪是小元夕！！！”“我的天，為什麽顧灼灼在這兒！媽呀好可愛……他看我了嗚嗚嗚嗚！”“夕寶啊啊啊——”

不愧是“本年度全年齡段女性殺手NO.1”，雖然今年才過了一半，已經提前鎖定勝局。就算是星雲少年團的粉絲們，也不妨礙平常看劇，随便喜歡一下游元夕。

星雲的團綜編導們都懵了，剛剛反應過來想質問他來搗什麽亂，突然冒出一群游樂園工作人員，都穿着統一的T恤。

真的是一大群，比粉絲人數都多，态度親切地堵住了片場視野，委婉勸說粉絲們早點回家，活動擇日通知。

“等等？我們什麽時候要換時間了？哎你們這些人？剛剛不是說好了嘛！咱們合同白紙黑字地簽在這兒……”團綜編導怒了，沖進場地想找剛剛那個負責人要說法，四周一轉卻找不到了，不得不轉向顧灼灼。

“你誰啊！？”他大罵。

顧灼灼笑容不達眼底，招手讓艾導和裴思餘他們過來。

“還是你們！”編導更氣了：“剛剛不都說好了嗎！我們先拍！你看看你非要争，現在一起耽擱，不然分開錄我們今晚都能收工了！”

“那怎麽能一樣。”顧灼灼一本正經：“我們九點開工，十一點收工，孩子們回家還能在十二點前睡上覺。要是等你們起碼熬到後半夜，對身體不好，容易長不高。”

編導：“………………”

他嘴巴剛張開，想罵人，忽然之前遍尋不見的負責人像個球一樣滾了過來。

“哎！你！你過來——”他話音未落，只見那位球負責人一臉谄媚地沖顧灼灼點頭哈腰：“顧總！大駕光臨，大駕光臨……那個那個，我把人給找過來了！是我們的錯，我們的錯——”

編導硬生生把話咽了回去。

跟來的應該是這個球負責人的領導。

他态度比球負責人谄媚得有過之而無不及，抓出一個搞錯了時間表的實習生，對方痛哭流涕地承認了自己的工作失誤。

他沒好好檢查前兩天同事留下的合同，直接把新表拿去給辦公室主任簽字了。

主任也沒好好檢查，畢竟又不是天天有人來摩天輪拍攝，沒有特殊情況不會撞到一起。

最終導致了今天的撞車事件。

顧灼灼：“這件事你們也是受害者，我們會協商賠償。但是今晚的合同明顯是我們劇組先簽的，先來後到也應該我們先。你們明明看到了，非不肯相讓，浪費的時間是你們自己的。”

團綜全體工作人員都被這架勢吓傻了。

剛剛游樂園的這些人還一副“愛拍不拍”的樣子，态度別提多高傲了，怎麽這一會兒就變了臉？

他們相互看看，其中一人舉手：“那個……我想問……什麽叫你們協商賠償？”

顧灼灼輕描淡寫：“不好意思，這個游樂園是我家建的。”

衆人：“………………”

真的假的！？

團綜的人員在一陣陣的迷茫中撤了場，校草劇組終于得以開始拍攝。

他們的行程也很緊，只能原地等着。

待遇瞬間調了個個兒。

星雲少年團們聚在一起，誰也不說話。陳文意說：“唉，這下裴裴和Andy是真的讨厭我了……”

暴脾氣臉頰重新上過一層粉，剛剛玩游戲的時候已經感覺顴骨附近有點腫痛了，這會兒翻出鏡子照自己，嘟囔道：“讨厭就讨厭吧，小文你也別理他們。還有那個顧什麽，吹什麽牛逼，多半又是那個富豪的關系吧。真丢人。”

陳文意眼中一派真誠：“別這麽說了……你以後也少在裴裴他們面前說那些，他們不愛聽。”

“哦。”暴脾氣嘟囔一句，收起鏡子嘆氣：“你就是人太好了，才會被他們欺負。”

陳文意靜下來，近距離看裴思餘拍戲。

他只拍過一部戲，還是個男n號，但感覺和這個劇組很不一樣。他這個距離聽不清裴思餘的聲音，但能看見他的動作。導演一遍遍的卡，他們好像習以為常，就一遍遍的重複，時不時又被導演召過去說什麽。

陳文意控制着自己的眼神，輕飄飄地問隊長：“隊長，你說那個顧真的傍了個富豪嗎？”

隊長嗯了聲，漫不經心說：“圈裏都知道了吧，鳴金劇組裏那個大佬就經常去找他，很多人都看見他們關系親密。”

“所以和苗航……和其星……都是假的？”

“想什麽呢？”隊長笑了聲：“炒cp啊，不炒怎麽火？你看其星現在搭理他不。”

“所以那個大佬是誰啊？”陳文意放平語氣，仿佛這就是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隊長沉默片刻。

他是他們隊裏消息最靈通的人，家裏有親戚在圈子裏混，比別人後臺多一些。

“悄悄告訴你，別往外說。”他湊過去，在陳文意耳邊吐出一個名字。

陳文意驚得睜大眼睛。

難怪！

難怪他這麽快的紅起來……難怪能買個公司……難怪說什麽游樂園是他家開的……原來！

陳文意心中一陣激蕩，裴思餘的表演都看不下去了，直接神游天外，眼睛時不時飄向顧灼灼。

他解決完這件事也沒走，坐在導演旁邊幫着看監視器，還時不時和演員說些什麽。非常的意氣風發。

真好。

…………

“裝可憐？”顧灼灼笑着反問。

林西已經拍完了今天的部分，他到底練了更久，總是結束得比裴思餘快。這會兒緩得差不多了，悄悄蹭到顧灼灼身邊，腼腆地依着他，彙報之前漏掉的信息。

“叫陳文意。”林西說：“裴哥在他們公司混得挺慘的，感覺那一整個圖案都愛來奚落他。其中那個陳文意特別會說，一會兒你不想我嗎，一會兒你是不是讨厭我了，又對不起啊都是我不好啊害你到這個地步……特別煩。”

林西臉都揪在一起，回憶起來就煩躁：“剛才裴哥沒說這些，應該是覺得無關緊要，但我覺得還是要告訴你。”

“嗯，告訴得好，但你檢讨不能免。”

“我會寫的！”林西有點臉紅：“前輩對不起。”

顧灼灼笑了笑。

林西年紀小，情緒上頭沖動是很正常的事，而且他現在可能潛意識裏知道有人兜底了，做事不像以前畏手畏腳。

不過這種事還是不能縱容，他必須學會控制情緒。

這樣一想，多讓裴思餘跟他們一起玩還是有必要的，不然邱菱角和彭英傑聽到他的壞話，怕是要一人提一把刀出場了。

但合約的事到底該怎麽操作呢？

他看了一眼那個陳文意，突然想了個主意。

有時候跟別人玩心眼費時費力，這種時候，就要暴力碾壓。

就算他暫時暴力不起來，不還有溫岳嘛。

兩周後，暴力得差不多了的顧灼灼帶着樂檬少年團五人，去了一家餐廳。

裴思餘跟着他，背後出了一陣陣的汗，娃娃臉他們也很緊張，一個個都不出聲。

他們是從片場直接被顧灼灼叫出來的，連戲服都沒來得及換。

《去年的校草》還有一小半拍攝任務，這些天他們在趕進度，其他人還好，裴思餘特別累，三天加起來睡了十個小時。

雖然這種工作強度讓他難免憔悴，可心裏奇妙的雀躍預感又讓他亢奮，整個人處于一種奇妙的清醒狀态。

顧灼灼撩開簾子：“好久不見啊，其星老師。”

裴思餘五人齊齊一震。

還沒進屋，已經處于一種五雷轟頂的狀态。

其星？其星！

這間屋子裏有其星！！！他們要和其星呼吸一個屋子裏的空氣！！！

娃娃臉快窒息了，摸了摸脖子驚悚地問：“隊長，我還活着麽？”

裴思餘回過神，抿了抿嘴，眼神堅定起來，嗯了一聲。

說罷率先走進去。

屋子裏除了顧灼灼和其星，還有一位不認識的職業女性，三人剛剛說了兩句話。女人看到裴思餘他們進來，笑着說：“可太感謝小顧老師的推薦了，孩子們都很帥啊。”

其星開玩笑說：“搭上線就沒我事兒了，那我走了哦——”

“別別！其星老師！！！”最後一個進來的正是樂檬的dancer，孟湉，看到其星腿一軟，普通一聲跪了個響，把大家吓了一跳後手忙腳亂地想起來。

“哎我受不了這麽大的禮……”其星忙起身，把孟湉拎起來：“平身平身。”

“哈哈哈！”女人笑得好一會兒，贊美道：“真是可愛，也挺有戲的，小顧老師上哪兒找的寶貝呀。”

顧灼灼拍拍裴思餘：“不是我找的，是他們自己努力。”

女人是檸檬視頻一名節目策劃組長，正在籌備一個偶像選秀綜藝，策劃時間不短了，錄制在即。

其星被節目組請去做導師，合作緊密，因此顧灼灼一問，他就給牽了線。

女策劃正缺人，因為之前計劃好的一家公司反悔了，人數上多了七個缺口。塞五個人一點問題也沒有。

她問了裴思餘他們幾個問題，當練習生多少年了啊，出道後都幹了什麽啊。

問完嘆了口氣：“也是挺不容易的，這個行業沒有資源就不會被看到，看不到就不存在，不存在久了就會懷疑自己。你們幾個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很不錯了，有了新的機會，可要努力抓住了。”

裴思餘坐得筆直，鄭重點頭，另外四個也跟着表決心。

“好了，我還有點事。後續合同我讓其他人聯系他們經紀人，沒問題吧？”女策劃站起來，笑眯眯問。

“沒問題，淩策劃慢走。”顧灼灼站起來送她。

“……這就好了？”娃娃臉震驚：“我們還沒跳舞呢！小魚還沒唱歌呢！”

“隊長連個一二三鞠躬都沒喊！”孟湉叫起來。

顧灼灼走回來，松了口氣坐下，拍拍其星肩膀：“你們其星老師都作保了，還表演什麽啊，快謝謝他。”

其星：“是小顧老師給我看了你們以前的視頻，還是不錯的。”

他沒把話說滿：“這只是個機會，你們能獲得的名次，還要看你們的學習能力和節目表現，這我沒辦法幫你們。”

餐廳裏一陣靜默，唯有裴思餘臉上不見喜色。

他想了想，下定決定問：“顧總，謝謝您幫我們争取這個機會，但是我們現在還屬于舒心娛樂，要是公司不讓我們上節目……”

“啊，這個啊。”顧灼灼輕描淡寫說：“別擔心。”

“什麽什麽？”娃娃臉驚了，整個人傾到桌上：“難道前輩真的幫我們付了違約金？那怎麽行啊！加起來兩千多萬呢！賣了我們也還不起啊！”

“怎麽會，我會幹這種虧本的事嗎？”顧灼灼翻開菜單，往旁邊移了移示意其星一起看，非常敷衍地說：“太不了解我了。”

突然不值錢的裴思餘摸了摸鼻子，猶豫了一下還是問：“是和我們公司做了什麽交易嗎？”

“算交易吧。”顧灼灼手機點單。

“我讓我朋友……”手指戳了戳屏幕：“把你們舒心娛樂，整個兒買下來了。”

***

舒心娛樂的執行經理得到消息，吓到嘴巴一抖，整個兒大櫻桃囫囵吞了下去。

“什麽？你再說一遍？”她抓着瑟瑟發抖的助理。

助理為難地說：“姐，我說三遍了，您要不要去醫院看看耳朵……”

經理什麽都顧不上了，一個健步沖到走廊上打電話，因為靠窗信號好。

“喂？老板！怎麽回事兒啊？這消息你也沒告訴我啊？你這讓我怎麽工作啊？”她急慌慌左右轉圈，走廊上路過好奇的練習生，不時轉頭看她。

“不是，老板，這您的公司，您的家産，怎麽能說賣就賣呢？你也給我個正經理由行不行？我好歹幫您管着偌大公司……”這話說到一半，經理忽然被電話那頭爆發的吼聲吓到失聰。

對面：“還不是你幹的好事！”

經理魂飛魄散的想，什麽好事，我幹什麽了，我最近兢兢業業工作，報表越來越好看，自己帶的男團人氣穩步提升，正組織粉絲打歌上榜呢，幹的可都是正經好事啊？

難道她手下的當紅組合隊內戀愛在酒店上床被抓？

不會吧！

對面：“你手裏一個沒啥前途的小組合！人家鐘聲要你給了就是！拿什麽架子！？你不知道它有背景嗎！”

經理恍惚：“哪個組合？”

“……”對面瘋狂喘氣，最後疲憊道：“我忘了，就這樣吧。”

咔噠一聲挂了電話。

哪個組合啊？經理對着窗外苦苦思索，半晌終于在記憶裏找到了片段。

好像是有這麽個事。

她在公司裏實行烈性競争政策，效果一直非常好。在晨昏線包攬偶像業半壁江山的時候，她依然可以靠着這個規則，拉扯出一個超人氣的男團——星雲少年團。

這個無論哪方面都頂尖的團體，也非常給她長臉。成員業務能力好，各個有野心，也努力，很多事都不用她操心。

她自然一心一意給資源。

那麽在競争裏被淘汰掉的那一批，自然不能得到公司的重視。吃的都是星雲剩下不要的。

在這種情況下，有一個她名字都記不住的組合，被別的公司看上，她不放手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經理心想，我花了這麽多時間精力培養起來，就算我不稀罕，也不能白白便宜你吧？

真想要，也不是不行啊，兩千五百萬我就放手嘛。

啥？沒錢？呵，窮鬼還想從我手裏挖人呢！

經理記得她做出這個決定時，心裏一直回蕩着這樣一句話。

這時，隔壁辦公室傳來哭聲。

她猶豫片刻，推門看了眼，是外宣部一個小姑娘。

小姑娘哭得抽抽噎噎：“咱們公司這麽小，新老板會不會裁員啊……我還要還房貸呢……”

周圍人安慰她：“不會的，哪有老板動咱們這種底層員工，一般只會把高層換成自己的心腹吧，哈哈哈。”

公司高層總經理：“………………”

經理一陣心絞痛。

渾渾噩噩出去，靠牆站着，助理抱着個文件夾路過，看到她終于松口氣。

“姐，你在這兒啊，害我好找。新老板已經來了，在三樓會議室等您呢。”

經理剛緩了點，又是一陣心絞痛，有氣無力揮揮手說知道了。

十分鐘後，她總算知道自己犯了什麽錯誤。

因為她做夢也沒想到，自己這輩子竟然能和首富面對面說話。

一群人占了半個會議室，非常專業地在旁邊做文書工作，敲筆記本鍵盤的聲音不絕于耳。時不時交流一下簽名蓋章。

靠門處坐了兩個男人，一個穿T恤，一個穿襯衫，低聲說着什麽。

“坐。”溫岳說：“你好，我姓溫。”

經理嗫嚅道：“溫先生好。”

T恤一直不說話，低頭看手機，經理随便瞟了他兩眼。

不痛不癢說完兩句話，經理終于鼓起勇氣，問道：“溫先生為什麽……突然對我們這種小公司感興趣？”

她心怦怦跳，就等一個能解開她疑惑的回答。

“我不感興趣。”溫岳慢慢說：“是我的朋友，他想要貴公司幾個年輕人，貴公司不肯放手，才拜托到我這裏。”

經紀人喃喃道：“也沒有不放啊，出得起違約金不就行了……”

“你們的違約金設置不合理，上法院也不會得到支持。”溫岳嘴角微動，仿佛這是件值得一笑的事情：“為什麽我要縱容這種強盜行為呢？”

經理張了張嘴。

她陡然發現，她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原來鐘聲不出這個錢，不是因為出不起，而是不想出。

她的習以為常，是別人的嗤之以鼻。

她以為自家公司沒上市就能很穩固，原來不是的，他們只是巨人腳下一只蝼蟻。

“你錯在把藝人當成了純粹的商品。”溫岳說：“他們也許是商品，但他們也是人。”

說完，溫岳讓秘書遞過去一封信。

委婉勸辭。

經理嘴唇顫了顫，最終沒再說什麽，離開了會議室。

王煦晨噗嗤一聲笑出來：“真會說話，會說你就多說點！”

“……”溫岳：“閉嘴。”

“這麽能言善辯的，怎麽對小朋友就沒詞了？這都等多久了？小心他想清楚以後來一句對不起我仔細考慮了一下還是、”

“王煦晨。”溫岳說。

“哎。”

“閉嘴。”他道。

“不要嘛，我這麽會說話，也應該多說點對不對？”王煦晨從兜裏掏了一盒喜糖，樂颠颠地扒開：“你看看你，項目考察扔給手下，自己跑到這種破地方來耍威風，對上人小朋友的面兒，連買個零食投喂都不敢，拐彎抹角買個喜糖，還買好幾種……噗。”

溫岳：“……”

眼睛漸漸眯起。

“你是不是還買了個姜餅？”他不怕死的撕開小餅幹：“他就提了一嘴吧，你就買，結果好咯，根本不是他要吃……”

溫岳：“…………”

“哦對，還有吳婧璇的事，怎麽這麽久都不往外爆啊，再不爆人熱度都要蹭完了我說，是怕小朋友發現你又幹壞事嗎？”

“王煦晨。”溫岳說。

“嗯？”

“滾出去。”

王煦晨見他真不高興了，擡起雙手作投降狀，往外走。

溫岳沒覺得自己的做法有問題。

說了給灼灼時間，這個時間就應該是平靜的，正常的，不給他外力影響的，這樣才能讓他好好考慮。

到底要不要選擇他這樣的，滿身奇怪毛病的人。

他太不健康了，從身到心，好像一個扭曲的怪物，溫岳時常覺得光是壓抑自己，都要費盡力氣。

王煦晨突然退回來：“對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逛一圈兒？別小朋友問你去一趟人家公司覺得怎麽樣，你說會議室挺大。”

溫岳用力閉了閉眼，面無表情的站起來，這意思就是同意了。

舒心娛樂是真不大。

不大到竟然只有五層樓，其中兩層還是練習生宿舍。

王煦晨抓了個前經理的副手，讓她帶路。

副手先帶他們轉了一圈宿舍，條件不太好，又看了一圈教室，也不怎麽樣。

倒是挺多青春的小孩兒，有長得還行的，也有歪瓜裂棗的，不知道按什麽标準收的人。

看了一圈就覺得辣眼睛，不懂王煦晨是怎麽做到津津有味。

“你看他們的眼神，充滿了對成名和賺錢的渴望。”王煦晨感慨：“沒有野心做不了好藝人，但是藏不好眼神也不行啊。”

溫岳不想再陪他玩，大致看過設施和布局，就要回樓上。審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