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顧灼灼看似鎮定, 實際手心出汗, 心跳得空前劇烈。

他一直看着溫岳,過了足足一分鐘。溫岳說:“你真的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一點微妙的惱怒從心頭竄起, 他喘口氣說:“我二十六了,不是十六歲。說什麽做什麽,都對自己負責。”

就是現在了。顧灼灼想。

他反過來把溫岳推在牆上,然後閉眼向前一撞,正撞在溫岳唇上。

幹燥,柔軟, 溫熱。

他親得很莽撞, 不得章法, 只是憑本能靠近征服。有一瞬間,他甚至想咬人,仿佛這樣才能把心裏那點火氣傳遞過去,但嘴巴張不開, 好像鏽住了。

酒吧沉重的鼓點将震動傳得很遠, 他忽然被攬住,溫岳更重地親了回來。

心中一陣驚濤駭浪, 各種想象鋪天蓋地地堵在腦子裏,都是他最旖旎的夢境。

身後好像經過了幾撥人,卻都當尋常一景, 視而不見。他也顧不上在意。

不知道過了多久, 兩人才分開, 顧灼灼心髒瘋狂鼓動, 久久回不過神。

溫岳回應他了?

回應他了!

煙花爆竹在腦海裏瘋狂炸開,後知後覺的喜悅鋪天蓋地,又伴随着某種沖動過後的餘韻,不敢擡頭。他還沒想好第一句要說什麽……他偏過頭看。

因為剛剛那場親|吻,耳垂和脖子都泛着淺紅,在昏暗的光線下說不出的誘人。伴着血管運輸的規律鼓動,肉眼可見的起伏着。

直到這時,他才感覺到嘴有點疼。伸手一摸,果然破了,下意識嘶了一聲。

溫岳忽然推開他,眼神晦暗地捏住顧灼灼下巴,聲音發沉:“別動。”

顧灼灼剛剛伸出舌尖想舔一舔,又縮了回去,乖乖不動了。

嘴唇粘膜脆弱,容易破,卻也容易好。剛剛那陣疼意過去,只要不摸傷處,除了熱麻甚至沒什麽感覺。

但溫岳卻很緊張,看着不太高興的樣子,随手抓了個服務生,讓他弄點酒精來。

溫岳沉默半晌,一句艱難出口的對不起堵回了顧灼灼本來要說的話,接着頓了頓,他又說:“我不是個好對象,你再考慮一段時間。”

顧灼灼看得出來,溫岳這話很認真。他認真的覺得他不是個好對象。

無論這種想法認知從何而來,都不可抑制地讓顧灼灼感到巨大的酸楚和心疼。

但這份認真應該被他尊重。

于是他後退一步,也收斂了笑容,說:“好,我考慮。但我再說一遍,我說什麽做什麽,都對自己負責。說了什麽你聽見了,做的你也看到了,如果我考慮完了你又問我認真的嗎,我就揍你。”

“……別說話了,又扯出血了。”溫岳終于笑了笑,無奈道:“真的不疼嗎?”

“不疼,但你下次別咬了吧?”顧灼灼懊惱道:“我就想想我也沒真下嘴啊,不覺得很腥嗎?”

服務生匆匆趕來,把小醫藥箱放在他腳邊又走了,溫岳拿了個酒精棉球摁在他傷口上。

這一激倒是真有點疼了,顧灼灼沒出聲,眼睛不可避免地濕潤起來。

“甜的。”溫岳拿掉棉球,已然恢複鎮定,慢慢回答他上一個問題:“很甜。”

***

江天集團頂層的員工連着一周都看見一個可疑男人進出他們董事長的辦公室,晚上又跟董事長一起下班。

這人墨鏡口罩全副武裝,生怕別人不知道他身份成謎。

但員工們心情複雜地想,這不就是小顧總嗎……又不是沒來過……有的經理跟顧氏合作時還跟他打過交道,誰不認識誰啊……突然當了明星也想嘗嘗全副武裝的滋味嗎……

兩邊公司的員工們大概是最平靜的人了,能做到高管的,消息都很靈通,也不怎麽關心娛樂圈,一切如常。但就算這樣,這一天天的來,是不是有點太頻繁了!?

顧灼灼倒不至于戀愛腦到正事兒都忘了,只是把公司的劇本全搬到了溫岳的辦公室而已。

正好他對江天最近的項目很感興趣,偶爾會聽溫岳說一說。

上次他問過溫岳為什麽舍棄江源的大好錢途,而選擇投資一個不起眼的灰市,這一次當真看到不少資料,畢竟溫岳幹什麽都沒避着他。

顧灼灼着實意外地看完企劃書,發現江天集團竟然在着手做古鎮旅游。

資料上的小鎮是灰市轄區,附近有不少古遺址,因為道路不便,一直沒能迎來改造。但是保存的再好,到現在也破得不像樣了,灰市領導到處招商引資,想要發展旅游業,跑斷腿了也引不到。

直到溫岳出手了。

江天集團最近十年涉獵不少基礎建設項目,光在江城就建了好幾座立交橋,和政|府關系不錯。這對集團的長遠發展是有着極大好處的。

顧灼灼不得不承認,在做生意方面,自己再努力,也跟溫岳沒得比。就算之前強行練了十年,想要盡量模仿溫岳,在一些重大的選擇上還是做不到真正懂他。

還好,現在還有時間繼續了解。

“怎麽嘆氣?”溫岳從抽屜裏掏了一個小盒子,抛給顧灼灼:“吃吧。”

顧灼灼感覺他在哄小孩,但手已經自己動起來解開了緞帶。

“喜糖啊?”他一邊問,心想其實也挺好的,親過之前溫岳還沒在辦公室給過他零食呢。

“一個經理結婚了。”溫岳看他吃得開心,嘴角不自覺地揚了揚,又伏案看文件:“你要是無聊,可以出去轉轉。”

“不無聊。”顧灼灼為了争取機會,趕緊抱起劇本繼續掃。

溫岳看他一眼,抿了抿嘴沒說話。

顧灼灼這一看就是好幾天,有次去茶水間倒水,遇到經常出入頂層一個面熟的秘書,對方驚訝地問:“顧總?您還在啊?”

他才終于感到一點尴尬。

想把臉上宛如透明的口罩摘下來。

他終于決定明天回鐘聲報道了,順便把這幾天看着還行的劇本跟哈圖聊聊。

結果他把鐘聲管得太好,幾天不在一切如常,甚至他一推哈圖辦公室門,對方忙着打電話看都不看他一眼。

“……好的好的,我們會考慮下,但明天肯定不行,下周……我再安排一下,晚點給你答複?哈哈,沒事!”

哈圖挂掉電話,一個“小”字剛出口,手機又響,他嘆了口氣繼續:“您好,是,……您好您好,哈哈!顧老師暫時沒時間,這個嘛……哎好的。沒關系沒關系,下周再看看,行!”

又挂掉。

“怎麽這麽忙?”顧灼灼錯愕地拎了把椅子坐下,把劇本掏出來放桌上。然後得到了哈圖疲憊的一瞥。

“?”顧灼灼一愣,哈圖又接了個電話,他見一時半會兒停不了,才想起來自己已經好幾天沒刷微博了。

打開一看,手機竟然卡了一秒,他莫名其妙想這怎麽回事?

再看看,哦,也沒什麽事,是鳴金終于播了。

限制令讓這兩年市面上的古裝劇極度稀缺,觀衆不會探究為什麽,但看到鳴金時,會恍惚覺得“啊,好像很久沒看見這樣的劇了!”

制作精良的項目有了天時地利人和,就是穩賺不賠的買賣,加上他最初看劇本就得出的結論,游元夕被觀衆喜愛是理所當然的事。

只是他沒想到,這份喜愛能如此狂熱,幾乎搶了所有人的風頭。

大家都演得很好,劇評裏誇得五花八門,雨露均沾,就連阮眉都被贊一句“純真”。

但唯有游元夕,獲得了鋪天蓋地的“可愛”,連帶着他和駱将軍的互動都被人截了一遍又一遍。

人設讨喜他知道,有讨喜成這樣嗎?顧灼灼都覺得不太真實了。

這份火爆可是實火,憑借着游元夕,他終于在粉絲以外的大衆群體面前混了個臉熟,因此這兩天哈圖接到的邀約不斷,各種單獨的訪談,報紙,新媒體,還有發現顧灼灼的新人身份,狂喜亂舞想來撿漏做代言的各個廠商。

“別看了,你紅了,”哈圖挂了電話終于設了個靜音:“你給我個章程,想接個訪談嗎?想我就給你挑兩個。這幾天都沒打擾你,休息夠了吧?”

“差不多了,”顧灼灼說:“問問苗航吧,他肯定也要接,一起上兩個,省得我一個人尴尬。”

“你還會尴尬?”哈圖大笑三聲,意味深長:“你倒會慣粉絲。”

顧灼灼笑笑:“娛樂圈嘛,娛樂一下。”

兩人對了半下午的劇本,對得焦頭爛額,顧灼灼後來往桌上一趴,煩躁說:“你一說,本來八分的本子全變成負八分了。”

哈圖站起來:“打起精神!未來在前方!下一個!”

想拍個劇容易,想拍個好劇難,尤其把範圍限定在絕對男主上。所謂好飯不怕晚,雖然兩人在劇本選擇上有分歧,但慎重考慮這點倒是難得一致。

快到晚飯時間,溫岳發消息說要開會到很晚,顧灼灼也不急着回去了。

哈圖還要去醫院陪他老婆,顧灼灼想起來,掏了一盒小姜餅給他,說:“你上次說嫂子喜歡吃姜糖來着?溫岳那兒有人送了這個,我給順過來了,應該不錯的。”

“嗨,還費這事兒,”哈圖挺高興的收下了,臨出門前一回頭:“你之前都在溫岳那兒?”

顧灼灼:“…………”

哈圖大怒:“你不是說去旅游了嗎!”

“好了好了趕緊走,嫂子等急了。”顧灼灼把他往外推。可惜哈圖巋然不動。

“等等,”他皺眉:“你們住一起也就算了,別人送他的東西,你拿回來,還送我?”

“嗯……”顧灼灼:“一盒姜餅而已。”

哈圖又看了他好幾眼,狐疑地走了,顧灼灼松了口氣。

要是真在一起了,告訴哈圖也無妨,現在還在靜置期,說出去多虧啊。顧灼灼十分精打細算地想。

這一來又耽擱了幾分鐘,他上樓,想看看裴思餘他們的合同扯完沒,電梯一開,竟然撞見了王煦晨。

王煦晨這兩個月瘦了一點,眉目間還有點陰霾,看到顧灼灼瞬間笑了。

“喲,稀客啊!”

“怎麽在這兒?”顧灼灼走進去,對他笑:“還知道我稀客呢。”

“因為天天來啊,”王煦晨感慨道:“你們請的這個導演,真不愧以前是拍電影的,我萬萬沒想到回來演個電視劇,還能開上劇本朗讀會。”

那個跳樓的導演至今沒有醒,給王煦晨留下的陰影短時間難以磨滅。

顧灼灼知道這點,盡管握着這個從內容到噱頭都挺有價值的劇本,最近一段時間,至少在王煦晨還拍着霧影閣的時候,絕對不會在他面前提一個字。

即使不是很多年前的緣分,或者挺聊得來的關系,單單沖着他是溫岳的朋友這點,他也會好好照顧。

顧灼灼跟着他去劇本朗讀會露了個臉,全員沸騰地要求他請客吃飯開慶功宴。

不是什麽大事,顧灼灼自然應了,想起公司小員工們上次對頌春樓的熱愛,一個電話打給溫岳的秘書,讓他送一桌過來。

溫岳享受的崇拜,他也要!

霧影閣的導演挺年輕的,沒什麽架子,見狀也不催大家看劇本,熱熱鬧鬧吃起飯。

大家正你一言我一語地給顧灼灼吹彩虹屁,快吃完時,一條熱搜突然蹿上來。

有個小姑娘一看,表情耷拉下來,好像遭受了天大的打擊。

“怎麽了?”她旁邊的同事驚訝:“是出什麽事了?又有人爆小顧老師黑料?”

“不是……”小姑娘沮喪道:“光耀有個演員在國際上得獎了……拐走了好大一波熱度,媒體都在吹呢……”

***

“隊長!光耀有個演員得獎了!?”

樂檬少年團裏的娃娃臉震驚地通知裴思餘,完了又去抓劇組其他演員,一路抓到林西:“小西哥!光耀有個演員得獎了!”

《去年的校草》劇組正在江城無限樂園拍夜戲。

下一場要用到摩天輪,和樂園方面溝通過,他們得等到項目停止營業的九點才能開始拍。之前兩場拍得比較快,這會兒沒事做,于是大家三三兩兩地休息。

娃娃臉叫Andy,今天這場只有他和裴思餘在。樂檬少年團在顧灼灼的欽點下全員加入,但只有裴思餘和娃娃臉算比較重要的角色,其他的只能混個臉熟。

即便是這樣,幾人也已經感激不盡,對顧灼灼的好感度飙升到了摩天輪制高點那麽高。

鳴金播出後,娃娃臉整天抱着手機追劇,還看視頻網站的網友cut,到處安利。他長相讨喜,又嘴甜,還愛撒嬌,還比林西小幾個月……林西迅速被擠下團寵寶座。

今天他也在努力刷微博,直到看到這條消息大驚失色。林西裴思餘他們團團圍起來,一起點開微博。

“青年演員櫻花,榮獲金綢帶國際電影節,最佳女配角獎?櫻花?櫻花是誰……”娃娃臉自言自語地繼續讀:“演員櫻花,隸屬華國光耀影視,自xx年起,不斷在做個好演員的道路上砥砺前行……後面一堆廢話。所以是誰啊?我怎麽從來沒聽過?”

因為季羨,還有校草和光耀的校園劇撞檔等原因,鐘聲的小輩都挺讨厭光耀的。

加上顧灼灼時不時流露出的态度,衆人即便不知道具體原因,也将光耀視作了宿敵。

華國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在國際上得過獎了,金綢帶又是非常權威的一個,這個櫻花,可以說是為國争光了。

不多時,主流媒體争相報道,點名表揚,将演員櫻花和光耀影視誇得天上有地下無。

“到底是什麽劇啊!!!”娃娃臉恨不得把手機拆開鑽進網絡裏去:“哪有這樣的?誇完就沒了?怎麽連個照片都沒有?這劇的海報呢?不行我挂個vpn去。”

突然冒出的國際大獎把全劇組都吸引住了,娃娃臉搗鼓了一會兒,率先在推特找到了海報和照片。

與此同時,國內很多網友也搬運來了外網的消息。

參展影片《不回家的戀人》,主演:丹尼爾·洛夫、瑞格納、櫻花、瑪佩爾·卡特,後面還有一長串。

櫻花獲獎的精彩片段也被人搬進來,不一會兒就被微博屏蔽了,只有娃娃臉那兒能看。

于是娃娃臉的手機被全劇組傳閱了。

“我還沒看完呢?”他抓心撓肝,抓着裴思餘的衣服抱怨:“為什麽他們不給我看啊?”

裴思餘單手插兜,半晌嘆口氣:“你沒成年呢。”

是的,又是一段包含限制級鏡頭的片段。

很快,網友剪出了純淨版,更多人終于得以一睹“櫻花”真顏。

裴思餘點開視頻,林西和娃娃臉一左一右盯着屏幕,畫面出來的第一眼,是驚豔。

這個一聽就是藝名的神秘女演員,相貌極盡東方之美,一舉一動卻沒有絲毫含蓄,像個堕落的天使。

實際上外網也是這樣評價她的——看多了保守的東方女性,唯有櫻花,純真到極致就是誘惑。

“三級片。”裴思餘淡定地把手機收回來,不準兩個未成年再看,沉聲說:“少兒不宜。”

“講了啥啊?”娃娃臉茫然:“隊長,這你總得告訴我吧?沒事,不可描述的不就不描述了呗……”

裴思餘果斷拒絕:“聽了都辣耳朵,別問。”

摩天輪的懸臂上的風光美妙夢幻,到處都是普通人的歡聲笑語,清涼夜風一吹,吹不散三人的失落。

再不甘心,熱度也被搶跑了,他們只能拿劇還沒播完自我安慰一下。

而且一個得了國際獎項的演員,影響是長遠的,他們鐘聲還是太小了,最接近這個目标的竟然是顧灼灼自己。

而得獎的機會可遇不可求。

一會兒,林西先擡頭笑了,安慰他倆:“沒事,以後還有的是機會呢。況且這個電影在國內又不能上,哪有鳴金火遍全國?”

娃娃臉适時提醒:“鳴金也是光耀家的。”

“……但校草是我們自己的。”林西站起來,認真說:“所以我們要好好拍,我們校草會是新鐘聲的第一章 戲!”

娃娃臉張了張嘴,最終抿嘴握拳:“嗯!”

裴思餘看着他倆笑了笑,正要說什麽,劇組外圍一陣騷亂聲。

“怎麽啦?”娃娃臉蹦跶過去:“出什麽事啦?”

還真出事了。

星雲少年團來摩天輪錄制團體綜藝,工作人員表示約定的時間是九點。但校草劇組的拍攝時間也是九點。

那現在誰先?誰後?

樂園方面急得到處打電話找負責人。

裴思餘走到近前,一眼看見他的前練習生隊友們。星雲少年團五個帥哥一字排開,各有特色,有說有笑。

他一不小心和其中一人對上視線,愣了一秒,轉身欲走。

然而那人高聲笑道:“小裴!好久不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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