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往事萦萦(二)
楚烈铮答應得爽快,後面事兒卻有一大堆。
比如要各大高手的資料。
比如要高家莊園的地圖和人員分布。
比如不得随意透露他的身份。
還比如……要師姐和師兄陪同。
他看似沒經過怎麽考慮就答應了去赴一場萬分驚險、殺機四伏的約,其實他心中自有一番計較。
熱鬧是很好看,但必須有命才能穩穩地去看這場好戲。
高家莊園既然要集天下英豪滅煞,其中必定卧虎藏龍,高手如雲。楚烈铮并沒有在衆豪傑中獨身能求萬全的把握,所以他需要準備妥當,把一切控制在自已知道的并可以知道的、能夠引導甚至掌控的範圍內。
高淩霄答應了他的一切要求。
楚烈铮把高淩霄送到铮雲鋪門口,倚着門扉笑道:“總管大人,你可得保證我在你家莊園裏能吃好住好啊。至于人身安全什麽的,我就不勉強了,到時候大概所有人都會自顧不暇吧。”
“臻先生不必多慮。”高淩霄點點頭,拱手作別,“今天就是七月十一了,距離起煞之日還有四天,還請臻先生多多保重,盡快來與大家會和。”
楚烈铮歪頭狡黠一笑:“放心,我吃了飯就去。給我準備好聽碧小築的二層最南邊的屋子哦。”
“……”高淩霄在那一剎那實在很想問問他明明對高家莊園熟悉得和自己家一樣,幹嘛還要分布圖那種東西。但一貫多聽少說的總管大人最終還是管住了自己的嘴,默默答應了,轉身離去。
楚烈铮望着他的背影,在門口站了很久很久。
他一身紅衣是舒雲的舊物,穿在他身上明顯太長,都拖曳在地上了,洗起來肯定很麻煩。
他一邊漫無邊際地想着許許多多事,一邊一點一點蹙起眉頭,眼神變得幽深而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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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去時,衆人都吃完了,正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楚烈铮笑了笑,也沒有再吃下去的欲望,幹脆道:“走吧。”
“這就走?”莫憐舟道,“不要準備點什麽?”
“把師父師娘您二老打包帶走好了。”楚烈铮開玩笑道。他也知道不可能,秦知理與莫憐舟若以真實武功論,在江湖上怎麽也能闖個婦孺皆知的名號,但是現實是,江湖上幾乎沒幾個人知道他們兩個,知道的恐怕現在也認不出他們了。
原因無它,秦知理和莫憐舟已經退隐20餘載了。
足不出戶。
大隐隐于市,兩位絕頂高手在上陽默默無聞地生活了20年,而且準備繼續隐下去。
“給老子放正經點兒。”秦知理暴躁地說道,“老子知道你鬼心思多,邪門歪道會的不少。但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铮兒你聰明一世,可別在這渾水裏栽了。”
楚烈铮笑吟吟道:“就知道師父其實很疼徒兒的。是,徒兒受教了。”
“在外面如果丢了臉,讓八方的人都看咱們的笑話的話,回來看老子竹條抽不死你!”秦知理扭過頭去,點起煙槍,狠狠吸了一口,“你也快滿二十了吧?給我混個人樣兒,讓老子知道沒白養你一場!”
楚烈铮一哽,頭一回什麽也說不出來。
這種話……好像再不相見似的……
他望向莫憐舟,他師娘滿頭銀發,眉眼歷來冷漠鋒銳,此刻卻笑得格外溫柔,輕聲道:“小孩子都長大了。雲兒早有立足之地,月兒闖出了‘攬月劍’的名號,铮兒現在也有能耐了……很好,你們都很好。師娘……知足了。”
楚烈铮心頭一疼。
他知道莫憐舟斷續的話裏藏着什麽。
一年前的這個時候,他還有一位三師兄,姓秦名湛,乃是師父師娘的親生兒子,在他們四人之中最是武功高強,而且一表人才,按理說他才是最有出息的那個。然而……
他看向最最親愛的師姐。
楚烈铮十歲的時候遇到了十三歲的柳随月,一身醫術都是她給打的堅實底子。那時候的楚烈铮經脈俱斷,真真正正一點兒內力都沒有,能不能活下來都難說。是柳随月和他一起研讀醫書,和他一起去練偏門的心法【天下】,和他一起認識和品嘗各種草藥……近十年的相守相助,不離不棄,讓楚烈铮早已把師姐融進了自己的生命裏,同樣,也讓柳随月對這個樂天堅強、飛揚跳脫的小師弟産生了深入骨血的感情,非他莫屬,不能自拔。
不過有一個因他們感情而受傷害的人,那個人就是秦湛。
舒雲一雙識人慧眼,早早就看出了楚烈铮與柳随月的兩情相悅。他完全把他們當弟弟妹妹們看待,對這種事只會滿心歡喜,由衷祝福。
然而和柳随月同歲的秦湛卻并非如此,他是把楚烈铮當弟弟看,但是對于柳随月——比楚烈铮更早認識柳随月的秦湛從一開始就認為,師姐是他的。
毫無疑問,秦湛是這場感情糾葛中唯一的輸家,徹徹底底的輸家。
秦湛并不是一個寬容的人,恰恰相反,他被好脾氣的大師兄和當年特別善良喜歡小孩兒的師姐慣出了一身的毛病:小雞肚腸,睚眦必報,為所欲為,狂妄自大,想要什麽就必須得到……
——這些并不是什麽致命的缺點,其實每個人都多多少少有一些,而且人們對這些毛病都有着善意的諒解,并給予它們充分的縱容。
秦湛開始恨楚烈铮,三天兩頭找他的麻煩。
而楚烈铮本就對他懷有一絲愧疚,況且他自幼被秦家收養,秦家對他有恩,所以他把秦湛的挑釁與欺辱都強行忍了下來,見了面仍恭恭敬敬喊一聲“三師兄”。
但是事情開始向不受他控制的方向飛速發展。
楚烈铮閉起眼睛。
他永遠也不想回憶起的那個黃昏,那一晚,秦湛被一劍穿心,插在他胸口的那把劍叫做——“攬月”。
親愛的師姐殺了敬愛的師兄。
原因并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千百個喪命在秦湛的怨恨和嫉妒裏的幼小孩童。
成年的師姐依舊善良,但開始變得冷漠和冷血。
她不能容忍惡,即使那惡是她的師弟,是願為她做任何事的愛慕她的師弟。秦湛走上了不歸途,柳随月就毫不猶豫地給了他一劍。
——但是楚烈铮還是覺得,師姐是在公報私仇。
說起來柳随月這個人,外貌并不十分漂亮,性格是一點兒都不溫婉,武功又十分強大,鐵面無情,天性涼薄,冷冰冰地讓人難以接近。
這樣的人最好不要與她交朋友,因為你犯了錯她搞不好就一劍把你刺個半死;但是毫無疑問她很适合當女朋友,當你的另一半。
那時她的冰冷、她的強硬、她的鋒芒,都沖着外人去了,能護着你,讓你溺死在她的不動聲色的保護和溫柔裏。
看當初她刺秦湛的那一劍,幹脆利落,劍鋒飄渺,擋都擋不住,明顯意味着“本姑娘就是想殺你,你不服?不服就去死吧”;,而她刺楚烈铮這一劍,抵在胸口勁氣不吐,擺明着是在吓唬人。楚烈铮自己撞上去之後,柳随月明知是他誘自己回铮雲鋪的計策,但還是直接追到了铮雲鋪門口,并且在外人在場、衆目睽睽的情況下明目張膽地為楚烈铮療傷敷藥,全然不顧世俗眼光地在秀恩愛。
楚烈铮知道他師父師娘把他們幾個都當成親生的來養的,甚至對他、師姐和大師兄,比對親生兒子秦湛還要更為關心。師姐殺了秦湛之後在外一年漂泊,也是她自己不想回來面對秦知理夫婦,并非被驅逐出門。想要回來,就一句話的事兒,她連句呵責都沒有遭受。
別看秦知理在楚烈铮面前總是聲色俱厲地數落她的不是,然而到了柳随月真正回來站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可是一句重話都沒說過。
這種詭異的對待方式自有其道理,也許大師兄和師姐隐隐約約都察覺了不對勁,卻都不如楚烈铮對一切心知肚明。
然而不管出自何等原因,喪子之痛,豈能真的半分沒有?
楚烈铮也不好說破,何況他在那場事件中本身就處在頗為尴尬的地位,實在沒有立場說任何人的不是。所以他對莫憐舟的強顏歡笑只能讪讪點頭,對那句“知足”裏包含的太多不足只裝作毫不知情。
好在流風門中個個都是察言觀色的好手,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他們都很明白,氣氛于是繼續“其樂融融”了下去。
“徒兒猜測,進了高家莊園,等各路豪傑都到了之後,大概就得實行封閉管理了。”楚烈铮強行岔開話題,道,“如果傳聞是真的的話,那麽單打獨鬥已經被證明對‘煞’無用,因此必須集衆人力量破這個‘煞’。而且看那些人死的方式,難保不是什麽毒啊藥啊之類的作用,這就更得加緊防範了。所以他們也不會讓我們帶太多東西進去的吧,師兄師姐記得把自己的吃飯家夥帶着就行了。”
“嗯。”柳随月應了一聲,拍了拍腰間的攬月劍,又瞄了楚烈铮一眼,個中意味不言自明。
“啊……哈哈,哈哈,是了,我也得靠師姐的攬月‘吃飯’呢。”楚烈铮抽着嘴角笑,“師姐,請務必多多照顧區區師弟我啊!”
“有了師姐就忘了師兄的小色鬼。”舒雲笑罵了一句,又正色道,“這可是八方英雄會啊,小師弟,你還是換回你自個兒的衣服吧,別出去連帶着我和師妹丢人。”
楚烈铮搖頭道:“不用不用,到了高家,我自然叫高長存那家夥給我做幾件華麗麗的新衣裳,以報他蠻橫無理的妹妹撞我之仇。”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莫晴:“秦知理你混蛋!老子不服!”
秦知理挖着鼻孔:“你他媽又怎麽了?”
莫晴:“我妹子是屬于我的!”
秦知理:“屁!當年你輸了,還想抵賴?”
莫晴:“當年你作弊!”
秦知理:“媽蛋,都過了20年了,你煩不煩啊?”
莫晴:“你敢不敢和老子再比一場?”
秦知理:“嘿嘿嘿,再比一百場你也一樣贏不了。”
于是兩個人開始鬥雞眼,捋袖子,舔着嘴唇,呲着牙,面對面像兩只螃蟹一樣平行着橫走進內屋。
很快,裏面傳來了如雷鳴般的怒吼:
“石頭——剪刀——布——!!!!”
“哦哈哈哈~你還是輸了吧~輸了吧~”
“卧槽你又作弊!”
“願賭服輸嘛啊哈哈~”
“三局兩勝!”
“哦?嘿嘿嘿,又輸了~又輸了~又輸了吧~”
“五局三勝……”
…………
“又開始了,媽蛋,好吵。”舒雲打了個哈欠,往桌子上一趴,“唉,整個上陽的智商都被他倆給拉低了。”
小楚烈铮坐在桌子邊,雙手托腮:“我也想和三師兄比這個,把師姐贏過來。”
舒雲:“你确定你一定贏?”
“啊?不知道诶。”小楚烈铮一臉天真無辜,“可是師父為什麽就能一直贏?”
舒雲:“據說他年輕時有個牛逼的家夥教過他技巧。對了,那個家夥也姓楚。”
小楚烈铮【當年?牛逼?姓楚?靠,是老爹诶~我好像明白了什麽……】:“我我我剛想起來一件事!大師兄,我先出去一下!”
他登登登跑出去,舒雲聽到他對秦湛叫道:
“三師兄,咱們比一場怎麽樣?”
“賭注?就用師姐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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