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以信之名

楚烈铮從破舊的院子裏出來,拔足狂奔。

他不知道距離秦湛“殺死”自己已經過去了多長時間,也不知道三師兄會不會接着大開殺戒,只能在心裏一遍一遍地祈禱:

沒有人死亡!沒有發生什麽不可挽回的事情!

雖然他也很悲哀地明白,這基本不可能。秦湛不動手則已,一旦動手,就絕沒有再停止的道理。

希望師兄他們發現自己留下的線索,好将傷害降到最低。

希望能撐到我回去!

現在的我,已經可以擊敗“煞”了……

楚烈铮高高揚起頭顱,逆着狂風,大踏步向着高家莊園的方向奔去。他看見漆黑墨藍的天邊暈染出了一片朦胧的紅霞,慘烈得讓人心碎。風撲面而來,仿佛一把把尖利的刀,切割着他的臉頰,也切割着他痛得滴血的心……

他陡然仰面朝天,發出一聲穿雲裂石的長長清嘯,足下速度猛然又拔上一個臺階。

越過空曠的荒野,他遠遠瞥見了一片連綿低矮的房屋,稍稍猶豫了一下,一息後定下決心,偏轉方向,向那些民居奔去。

他需要換一件衣服。

因為那詭異的治療方式,他的衣服被血水弄得濕光了,這樣總是不太好見人。強闖民居是個什麽罪名,他現在真的無法再去計較。所幸自己只是去搶——啊不,是借一身衣服而已,應該沒什麽大不了的吧……

楚烈铮這樣頗為無奈地安慰着自己,轉瞬間就已經近了第一所房子。他頓住腳步,吸了一口氣,推門而入。

屋內一個早起的老頭兒詫異地看着他。

楚烈铮知道自己現在這樣子有些吓人,只能拼命回想大師兄的模樣,盡可能地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彬彬有禮地問道:“老人家,可否借楚某一件衣裳?那個……日後必當重謝……”

那個弓着腰的老人指指自己的耳朵,大聲問道:“後生!你是哪家的?說話大點兒聲!人老啦,不管用啦!”

Advertisement

楚烈铮扶住因為跑得太快而有些眩暈的腦袋,苦笑着搖搖頭。他不能跟着大吼大叫,那樣也許會把周圍的鄰居們吵醒,造成不必要的麻煩。對于很趕時間的楚烈铮來說,一切麻煩都是能避免就一定要避免的。

他沖老者做了個揖,目光一掃,整個屋子盡收眼底。他來不及感嘆屋子的狹小和簡陋,就一個滑步來到一個不過丈方的破舊木床前,向堆在床尾的灰色布衫抓去。一邊伸手,他一邊飛快地想着給人家留個什麽補償……

“啊喲,你在幹什麽?”老頭兒在他身後顫巍巍地大吼,“誰家的娃兒啊,好生沒有禮數!當老兒我年歲大了好欺負麽!我要替你爹娘好好兒教訓——”

話音戛然而止。

楚烈铮一驚,霍然扭頭。

微風吹過,屋內細細蠟燭的熒熒之光頓時熄滅。正值黎明前最黑的黑暗,楚烈铮只能看到門口立着一個異常高大的身影,絕不是剛才那個身形瘦小的老者——他現在已經倒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楚烈铮腦袋轟的一炸,急忙撲過去探查那老者的情況。在手指伸出去的瞬間,他的心就已經沉了下去。

——那個老頭兒,死了。

生死不過轉身的一剎那!

楚烈铮一寸一寸擡起頭,森森然盯着既他之後的不速之客,語氣中殺意縱橫:“一條人命。”

那人沒有回應,依然一動不動地挺立在門口。

楚烈铮接着說道:“——如此卑賤!”

那人無動于衷。

楚烈铮一掌揮了過去,怒不可遏:“這就是魔宗讓我惡心的地方——你們把人命當成什麽了?!可以交換,可以當做砝碼,可以評估,可以輕易抹殺嗎?誰給了你們這個權利!啊?你們——你們的血都是冷的!滅絕人性!連畜生都不如!”

那人伸手格擋,淡淡道:“小臻,別鬧了。”

“誰是你的什麽小臻!”楚烈铮眼裏幾乎要噴出火來,“楚慎,我知道你來幹什麽,我現在不回去!你與其在這兒找苦頭吃,不如滾回去告訴他,等我辦完了高家的事,一定會好好和他算一算總賬!不為我自己,而是為了死在他手裏的一條條人命!”

“怎麽?”楚慎的聲音從黑暗裏傳來,聽上去似乎還帶着笑意,“你是要殺了我的師父,你自己的父親嗎?”

楚烈铮一掌被擋住,不假思索地又揮出一掌,同時也一腳飛掃過去。楚慎一一格擋住,身體卻仿佛生了根似的,立在地上未動絲毫。

楚烈铮沒有用內力,現在他完全是在發洩心中的傷痛和憤怒。當下他展開身形,攻擊猶如長江大河般綿綿不絕,左一拳,右一掌,肘擊,橫掃,鎖喉,下鞭腿,鳳眼擊……一招被擋,迅速變招,有時一招未老就已換新招,真真把快速連貫發揮到了極致。

一時間,他已經七八十招遞了出去。楚慎擋住了他開頭的十數招,下面就再應顧不暇,被實實在在痛毆了一頓。不過由于楚烈铮未用內力,倒也受傷不重。

最後,楚烈铮一聲清嘯,一拳砸在他臉上。

只聽當的一聲悶響,楚慎向後退了半步。

楚烈铮收拳撤步,冷哼道:“面具……堂堂白虎之王,也不過是個藏頭露尾的懦夫罷了。”

楚慎倒也不惱,作為楚無刃唯一的弟子,他是看着楚烈铮長大的。哪怕就是他進入八方,行游天下的十年,楚慎也經常和他不期然地“邂逅”幾次,可以說是對他最知根知底的人。魔宗想要他們的少宗主——還是一個武功強大、滿腹心思的少宗主——回到他應該去的地方,一般人、一般方法完全起不了作用,要麽楚無刃直接出手,拼着兩敗俱傷的危險帶他回來;要麽,就得要楚慎出面。

當下,他只當楚烈铮什麽也沒說,呵呵一笑,道:“武功不錯麽。二十歲就如此強大,小臻,魔宗看來要在你手裏發揚光大了啊。真讓大哥驕傲。”

“我承不起你的誇獎。”楚烈铮板着面孔道。一輪快攻下來,他的情緒倒是平複了許多,話也不再那麽沖了,“我的招式你不都能猜到麽,當我看不出來你在敷衍?有什麽可驕傲的。好了,你讓開,我時間不多,一點兒也不想看見你——反正也看不見你。”

楚慎溫聲道:“我并不是要你回去。我只是想請你——名滿八方的神醫天下臻——幫我救一個人。那人身中劇毒,命在旦夕。你救不救?”

楚烈铮一怔。他倒是沒想到楚慎會這麽說,遲疑問道:“魔宗的人?”

楚慎回答:“是。”

“是不是姓楚?”

“是。”

“……不救!”

楚無刃的面容清晰地浮現在腦海裏。楚烈铮怒吼一聲,奪門而出。

楚慎好整以暇地點亮蠟燭,在小破屋裏找了一把看上去不太結實的椅子,慢慢坐在上面,目光越過被他殺死的老人,靜靜地投在門口。

不足一炷香時間,門口又現出了楚烈铮氣喘籲籲的身影。

他拄着門,大口大口喘着粗氣,問道:“那個人,不會是你吧?”

楚慎道:“我沒事。”

“你沒事?”楚烈铮一步踏進來,“難道是五哥?七姐姐?還是……”他從牙縫裏擠出接下來的幾個字,“還是,他?”

楚慎歪歪頭,搖曳的燭火下,可以看到他臉上帶着一個白虎面具,甚是猙獰,與他堪稱柔和的嗓音對比鮮明:“喲,我可以認為——你還在關心他麽?”

楚烈铮大怒道:“誰關心他!我恨不得撕他的肉,喝他的血,抽出他的骨頭,讓他死一千遍,一萬遍,方解我心頭之恨!”

楚慎沉默了極短極短的剎那,忽的笑出聲來:“其中有一項——喝他的血——你已經做到了。”

“還不是拜他所賜!我還要謝謝他麽?”

“好了。”楚慎起身走近他,道,“你永遠跟自己過不去,永遠嘴裏說這一套,手上做着另一套,當我不知道嗎……放心,你說的這幾位都沒事。有事的是另一個人,這世上只有你能救。你不去救他,他就要死了。”

楚烈铮面露疑惑:“魔宗還有誰姓楚?”

楚慎張開雙臂:“過來,我告訴你。”

楚烈铮心裏一瞬間閃過極強烈的危機意識。但是他沒去在意,只死死盯着楚慎張開的手臂,雙手在身體兩側緊握成拳。

十幾年前,少年楚慎總是抱着小小的楚烈铮東奔西逃,躲避楚無刃的“追殺”。為了保護幼小可憐的弟弟,楚慎甚至不惜違抗師命。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楚慎的懷抱,是楚烈铮記憶中最安全的存在。

理智告訴他,楚慎現在是在欺騙他;而強烈的情感卻持有完全相反的觀點。

經過一番激烈的內心争鬥,最終還是情感占據了絕對的上風。

“我相信你。”楚烈铮直直注視着楚慎的面具,像是想通過面具看見他的眼睛,一步一步走過去,“我相信你不會害我,對吧?”

楚慎沒有說話。

楚烈铮腦海裏有個聲音聲嘶力竭地尖叫着,阻止他再向前走。然而——他不能不相信自己的大哥。如果連自幼對他呵護備至的大哥都想騙他,害他,那樣這世界就太黑暗了。他願意拿自己的生命賭一賭,這世界還是美好的、光明的。

冰冷的面具,溫暖的身體。

楚慎收攏雙臂,大力拍拍他的後背:“兄弟難得見面,要個熱情洋溢的擁抱都不行麽?你那麽戒備,是防着誰呢?”

楚烈铮苦笑,閉上眼睛,散去了聚集在背部的內勁。

兩人身高差距并不大,楚慎只要稍稍低下頭,就能觸及楚烈铮的耳朵,說話聲音不需要太大。所以他輕聲說:“我告訴你,那個人就是——”

楚烈铮側耳聆聽。

“就是——”

“你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