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何方為家

楚慎的手掌已經重重擊在楚烈铮背後。楚烈铮只覺一股大力從後背傳來,狠狠沖進了他體內,将五髒六腑攪得亂七八糟。血湧上喉頭,他眼前漆黑一片,身子已經無力地向後跌倒,跌在了楚慎懷裏。

“這個結果,我其實是已經預見了。”楚烈铮慘然笑道,“但我希望可以相信……然而,你負我!你們皆負我!”

他吼出一句萬分凄厲的話,猛的噴出一大口血,也不運功護住心脈,心喪若死,拒絕再次睜開眼睛。

楚慎身體顫了顫,沒有答話,反而又是一掌擊了上去。

“呃——”

楚烈铮嘔出帶着內髒碎塊的血,喃喃笑道,“哈……哈哈……兩天之內……第二次……”

被自己的兄長傷至吐血!

——給我最重最重傷害的人,為什麽向來都是自己親近的人?

——父親……三師兄……大哥……

他不敢接着想下去,嗆咳着大笑起來。

楚慎舉起手,第三擊終是沒有落下。

“小臻,”他沙啞着嗓子道,“二十歲了,天真已經與你無緣,你不該如此任性。還有,我和秦湛不一樣。我沒有想害你。”

楚烈铮終于睜開眼,喘了幾口氣,勉強維系神智不失,笑道:“楚慎,你的記性真是越發壞了……要我告訴你……多少遍……我叫……楚……烈……铮……”

“你姓楚,名臻,字烈铮,我記得很清楚。無論你的字多麽漂亮,多麽意蘊深刻,它也不是你的名字。”楚慎緩緩道,“八方絕非是你的歸宿,忘掉這十年吧。小臻,你的父親,你的兄弟姐妹,你的一切,都在魔宗,都在極峰之巅。來,咱們回家。”

“回家……何時需要如此……慘烈?”楚烈铮垂下眼簾,念道,“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極……天涯……不見家……你,你……知道嗎……養我……疼我……愛我……從不欺我的……人……走了……我的家,已經……沒有了……”

他的聲音慢慢變得細不可聞,直到最後,他完完全全地失去了所有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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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慎呆呆抱着他。

任務已經完成,他現在只要帶着被打擊得無力反抗也無心反抗的楚烈铮趕回魔宗即可。

對人性、對天下失望透頂的楚烈铮,無疑将會成為第二個楚無刃,抹去原來的善良,軟弱,天真,将自己火紅滾燙的心徹底冰封,撐起魔宗,撐起天下的半邊天。

但是——

他看見楚烈铮濕潤的眼角,看見他懷裏幾株還沾着泥土的草藥,看着他委屈而絕望的面容,他突然猶豫了。

昂着頭大喊着“不救”的楚烈铮,卻拔了藥草回來。

其實,如果真的是楚無刃受傷了中毒了,他也會趕回去救的吧?

一邊恨着,一邊牽念着。

正如楚烈铮自己說的——回家何時需要如此慘烈?何時需要如此又勾心鬥角?

而魔宗,回報他的又是什麽?

自己傷他最重的地方,不是肉體,而是心靈。楚烈铮以後,都不會再輕易相信別人了吧?會變得冷血,冷酷,冷漠嗎?

那個一直笑着的孩童,少年,青年,将再也不會微笑了嗎?

楚慎長長吸了一口氣,緩步走出屋外。

一縷細細的陽光刺破黑暗。

他毅然決然扭頭,背對着極峰的方向,大步遠去。

——————

當晨曦取代了黑暗,火把的光芒在暖陽下逐漸暗淡時,圍繞在,湖畔的人們卻沒有因此而展露笑顏。

嗚咽的風帶着血腥的味道走遍全城。醒着的人,一夜沒有合眼;閉上眼的人,雞啼五遍,也沒有再喚醒他們。

一夜之間,倒下了三個人。

梅素,白依兒,茗燭。

其中茗燭的死之慘烈駭人,堪稱三者之最,也是将諸位八方豪俠滿腔鬥志瞬間冰雪消融,勾起每個人心底顫抖的開篇。

她在衆目睽睽之下,突然“呃”的一聲瞪大了眼珠,口角流涎,手指直勾勾地伸向無人的空處,貌若瘋狂地嘶吼,然後溘然倒地,美麗的面孔抽搐着,聲息漸漸飄渺,直至一片死寂的安靜。

花容冷眼旁觀,眼睛裏寒意愈來愈重。

柳随月已經走到她身旁,目睹茗燭的慘狀,锵的一聲拔劍就要上前,卻被花容斷然攔住。

“別靠近她,她很危險。”花容低聲說,“如果我沒想錯的話……她會給我最後的證明。”

“把自己的弟子當做一個不太靠譜的猜想的證明?”柳随月肅然道,“花谷主,這樣會不會太冷血了些?”

“這句話,我已經聽了太多遍。”花容斂眉優雅一笑,“何況,那并不是不太靠譜的猜想,它極有可能——就是事實——”

在她們談話期間,衆人已為茗燭空出好大一塊地方,紛紛扭頭去看花容。而花容則一直目不轉睛地盯着茗燭,誰也無法從她臉上看出任何端倪。

很快,茗燭身體劇烈顫了一下,再也不動了。但是,與前兩位死者不同的是,她的異樣到此并未結束。

她的胸前衣衫上慢慢滲出一片殷虹,明明整個人都已咽氣,偏偏心髒的搏動聲卻砰然可聞。在她死後十息之內,緊閉的嘴唇驀地張開,一股紅黑的血箭激射而出,随即她的喉嚨裏傳來一陣咯咯的聲響。

四周眼尖的人不約而同倒吸了一口冷氣。

在茗燭張得極大的嘴裏,有什麽蠕動着爬了出來——

那東西拳頭大小,顏色暗紅,上面布滿了血管,還在快速有力地收縮擴張,猛烈地跳動……

是心髒!

她的心髒從胸膛“爬”到了嘴裏!

像是某種活着的有自主意識的詭異生物,那顆心脹從茗燭口中一躍而起——竟莫名給了人們一種奔向自由的歡樂感。

它在半空中停留了足足三四息,似乎有看不見的手掌在托着它。周圍的人們都已經驚呆了,一時間居然忘記了反應,當然也有人是想看看後續變化和發展,所以那一刻,大家一起默默地對那顆心髒行注目禮,都沒有出手。

幾息後,那只看不見的手仿佛握了起來,心髒開始被擠壓變形,血淅淅瀝瀝滴到地上,滴到它原主人的身上。再到最後,那只手猛一發力,撲,血肉橫飛,剎那間,一場駭人的血雨紛紛而下!

“啊——!!!”

高長生再也接受不得,捂住臉彎下腰,幾近崩潰地失聲尖叫起來。

舒雲嘆了一口氣,目光與花容飽含深意的眼神隔空對撞。

“喪心病狂,滅絕人性,不可饒恕!”柳随月握着攬月劍的手幾乎要捏出血來,她一字一句問道,“花谷主,你的猜想被驗證了沒有?兇、手、到、底、是、誰?!”

“沉住氣呀,柳姑娘。”花容眼角波光流轉,掃了掃樹梢上臉色一片鐵青的西方愁,再次攏起長袖,露出纖細的十指和手腕,輕移蓮步,走到衆人中央,盈盈擡頭:“諸位,請聽妾身一言。”

她的腳旁和身後就是死者,在鮮血陰霾之地,她就猶如一朵空谷幽蘭,傲然肆意地綻放光彩,雍容華貴,美豔奪人。

端木清漣滿面淚痕,尖叫道:“有什麽話你快說!是誰害了我師父?是誰害了依兒姐姐和茗燭姐姐?花谷主,你快告訴我啊!”

高長生則蜷身窩在舒雲懷裏,瑟瑟發抖,泣道:“好可怕……奸商,快點抓住那個什麽‘煞’呀!你不是很有能耐麽?這裏不都是最厲害的大英雄麽?為什麽……為什麽還會有人……死掉……”

舒雲苦澀地嘆息。

西方愁滿頭銀發被晨風吹起飄拂,他仰起腦袋,喃喃道:“第三個……”

跳下樹枝,他走到花容身邊,将那根金屬絲線交到她手裏,輕聲說:“你知道了?”

“是。還得多謝先生指點。”花容點點頭,随即稍稍提高了音量,“如果不考慮殺人手法,只去思索‘煞’為何要在我們一衆之中先殺這幾位的話,那麽,我們會得出一個結論。這個結論,能直接指出煞的身份。”

“什麽結論?”歐陽紅問道。

花容回答:“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煞’,對我們相當了解,甚至了解到了對我們産生了某種感情的程度。妾身私以為,那種感情叫做——‘嫉妒’。”

衆人之間微起騷動。

驚動八方的煞,殺人無影的煞,對他們——它的獵殺對象——感到嫉妒?

“在細究這個問題之前,妾身敢問諸位,”花容緩緩環視左右,“諸位認為,截至眼下,煞對多少人下了毒手?”

“三人。”高長存半是緊張半是亢奮地回答。

“四人。”回答的是高绾螺髻、神色內斂的高夫人,她由高振雄扶着,臉色蒼白,目光堅毅。

“五人。”這次是柳随月給出了不同意見,她想起了花園裏那朵污穢的花。

“三,四,五……諸位看來都有自己的想法。那麽,有沒有不同于這三個答案的?”花容向前踏了一步,又踏一步。裙角翻卷,她毫不在意,眉宇間漸漸流露出一股如刀鋒般冷冽不可直視的威嚴來,“沒有麽?那麽很可惜,諸位都……回答錯誤。正确答案是——”

“六!”

“你說對不對?”她冷冷注視着眼前人,紅唇輕吐,“陳禾前輩,或者應該叫你——煞?”

玉指骈起成劍,毫不猶豫地破空劃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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