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年少意氣

歐陽紅動身的同時，端木清漣也動了。

她抽出她的空山短笛，深吸一口氣，手指輕輕巧巧地一起一伏，悠揚的曲調已從她唇邊蕩漾而出。

楚烈铮氣息一亂，差點兒從樹枝上跌下去，不由苦笑道：“看來不止四個，而是五個……啊哈，又來一個！嘿嘿嘿，沒關系，人越多越好玩兒，多多益善嘛。”

一道白雲般清朗飄逸的身影躍上半空，緊追歐陽紅而來。其人眉眼清澈，面容略顯稚嫩，但輕功造詣着實不淺，正是雲無痕。

楚烈铮眼立穩了身子，眼角環顧四周，心下已有計較。他一彈缱绻刀，竟是把端木清漣的笛聲生生阻了一阻。屈指再彈，端木清漣的笛音也随之拔高了八度，兩方灌注了各自內力的音域在半空中轟然對撞，溢出四散的氣機喀啦啦沖斷了數十根樹枝，擊飛的樹葉不可計數。

于是摩拳擦掌戰意熊熊的雲無痕少俠一腳踏空，啊的一聲驚叫，手舞足蹈地直直掉了下去。

歐陽紅倒是依舊從容，畢竟他手中還有鞭子借力，只見他身影倏忽一個虛晃，在空中拽出無數殘影，又向前逼近了數丈，在距離楚烈铮十丈開外的大樹上穩穩落下。

楚烈铮哈哈一笑，叮的彈出了一個奇高無比的音符，振得所有人心神皆是一顫。

“端木姑娘，在下奉勸你一句，”楚烈铮以一對六，不但沒有絲毫的退意，反倒似乎更加興致盎然，神采飛揚，“不要正面和我拼音殺之術，也許你技巧勝我百倍，但你內力不及我遠矣。你不若在一旁給他們掠陣，伺機而動，出其不意，攻我不備，不求必殺，但求打亂我的節奏，不是更好？”

端木清漣嬌軀微微抖了抖，她緩緩放下空山笛，語氣有些顫抖，卻堅持着一字一句大聲道：“我當然知道那樣更好，但是——但是那不公平。本來我們十幾個人追你一個，就已經沒有公平可言了，可是那是正邪之分，我沒有辦法。所以在戰鬥中，我端木清漣絕不能再行不義之舉。好叫你知道，我們綠城雖大都是女兒之身，氣度卻也不輸于你們須眉男子！”

楚烈铮有些好笑，又有些驚訝：“端木姑娘，你對我講道義氣度？”

歐陽紅替端木清漣回道：“多對一，是基于正與邪之間那千百年來無可化解的血海深仇，非我們所願所想。這種局面你我皆無能為力，但至少，我會給你一個堂堂正正一戰的機會。”

楚烈铮于是掰着指頭數：“沒有偷襲？沒有暗算？沒有計策陷阱？沒有欲擒故縱？沒有暗度陳倉？沒有……”

“咳。”歐陽紅瞪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看楚烈铮嬉皮笑臉的樣子，明顯是成心惡心他來着。歐陽紅到底涵養極高，也不生氣，只是頗有些無奈地道，“放心了，絕對沒有。”

“……是哦。”楚烈铮拍拍自己腦袋，“恍然大悟”道，“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也只有區區在下我會用，像歐陽大俠這樣不食人間煙火的高人俠士，自然是不屑于憑此取勝的。”

“你也不要用激将法。”歐陽紅搖搖頭，下巴一擡，“我說沒有，那就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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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談話的時間裏，雲無痕已經重新跳上樹，躍到歐陽紅右前方，超過柳随月，幾乎與西方愁水平站立，理了理衣袖，竟沖楚烈铮一抱拳，大聲道：

“楚兄，你我雖相交日短，但我雲無痕敬你也算是一個有勇有謀的英雄，各為其主，不得不戰，無痕不才，還請楚兄單獨指教！”

“哈？單獨？”楚烈铮又是吃了一驚，不由地掏掏耳朵，以為自己聽錯了，“雲兄你這是什麽意思？”

雲無痕一咬牙，不敢看別人，只死死盯着楚烈铮：“我不想和一堆人揍你一個，就咱們哥兒倆來比一比怎麽樣？”

西方愁插嘴道：“小娃娃滾一邊兒去，即使是一對一，也輪不到你，該是老子先上。”

“诶，不不不。”楚烈铮連連擺手，“不要一對一，不要一對一。我即使身為魔宗之人，也是很有原則的。一對一的話，你們可就太吃虧了。”

“大言不慚，也不臉紅。”柳随月哼了一聲，眼睛卻危險地眯了起來。

楚烈铮揚眉道：“不信？哎，沒辦法，那——雲兄，咱們就比試比試？”

雲無痕燦爛一笑：“是我問你，你怎麽又問起我來了？”

“好！”楚烈铮手一翻，缱绻刀又消失在了某個不知道的地方，他空着雙手撲過去：“哈哈，雲兄，我現在可要領教一下，斷虹前輩的織霞手灌注了內力之後，究竟是怎樣的驚豔絕倫！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啊！”

“你會看到的！”

雲無痕嘴角勾出堅毅的弧度，十指張開，在空中一按，随即迅速舞動，再雙臂一展，大喝一聲：“所有人都不要插手！”

他清楚地記得在铮雲鋪門口，因為一個現在想來很可笑的原因，和楚烈铮打的那一架。那時候由于楚烈铮以快打快，和他拼手速，拼招式，拼技巧，心高氣傲的雲無痕于是也不甘示弱，連他師父剛剛傳授給他的絕學“織霞手”都用了出來，結果不分勝負，和平收場——不，看最後那情形，應該是兩敗俱傷。

雲無痕在無為河以二十歲之齡就已經跻身十大高手之列，是百年一遇的天才中的天才。結果一進上陽，先和楚烈铮打了個難分難舍，接着又被秦湛擺了一道，一身傲骨滿腹傲氣簡直逼得他要發瘋，所以這刻說什麽也要出來和楚烈铮痛痛快快打一場。

輸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證明自己！

歐陽紅多少也有一些這類情緒，但他和雲無痕不一樣，他的名聲地位早已被世人熟知，即使被坑上幾回，也依然能夠穩如泰山，無可撼動。

此時他拉了拉手中長鞭，心裏頭的正邪觀念讓他有些猶疑，卻見西方愁二話沒說，接連幾個後空翻遠遠退了開去，端木清漣也擱下了笛子，那邊高長存甚至還摸出了一小袋瓜子，一邊嗑着一邊煞有其事地點頭搖頭，俨然一副戲院看戲的姿态。

歐陽紅無可奈何，對這一群神奇的隊友深感無語，只能不情不願也收鞭後撤。但是他卻沒有回到空地，而是直接躍到了他所站立的那棵樹的樹梢上，居高臨下，俯覽江山。

——一場年輕一代高手之間的對決，開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雲無痕（喜極而泣）：我終于……上線了……

歐陽紅（冷笑）：坐等你被那家夥揍。

雲無痕（憤怒）：喂！我好歹也是無為河十大高手之一！

歐陽紅（不屑）：我還是千雪十大高手之一呢，但比起那家夥……我自認我打不過他。

雲無痕（脫口而出）：因為你太老了，一把老骨頭，還闖什麽江湖啊。

歐陽紅（慢慢扭頭，殺氣騰騰）：你剛才——說了——什麽？！老子還沒到三十歲！

雲無痕（繼續作死）：三十還不老？

…………

…………

雲無痕卒，享年二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