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小舅舅攤得像個死屍一樣,龍神給他擦完玉容散,小舅舅洗完腿,盤腿坐着盯着龍神看。

小舅舅腿上用了幾次玉容散,黑鏽一般的顏色已經褪去,現在是少年人健康的白色。

小舅舅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龍神老臉一紅:“你看我幹什麽?”

小舅舅回他:“看你玩夠了沒有。”

龍神不明所以:“玩什麽?”

小舅舅靠在被子上伸了個腰:“就是處處要向我顯示一下你是個妖怪這種把戲。”小舅舅認真的和他讨價還價:“我覺得在家裏住着的時候,你像一個人類一樣很好相處,我現在覺得和你相處的有點困難,我們能不能試着和普通人類一樣的相處一下。”

小舅舅真誠的朝着龍神伸出手:“你覺得我們好好相處怎麽樣,你試着把自己當做一個普通的人和我好好相處一下?”

小舅舅的眼神如此真誠,清澈,龍神自我反思了一下。

他住在陶娘這裏,确實是跟住在俞家的時候不一樣的。在俞家居住的時候,他的一舉一動受到人類規矩的限制,現在妖怪的本性暴露的更多一些。

龍神的猶豫被俞秀山看在眼中。小舅舅沒有因為龍神的猶豫讓步:“我并不是說妖怪有什麽不好,是因為我不能像妖一樣和你去相處,我就是一個普通的人呀。”

小舅舅說到:“我們原來相處的也很高興啊,朋友不是應該相互妥協一些的嗎?”

朋友要相互妥協一些。龍神想到,他現在和小舅舅是朋友了,所以要相互妥協一些。

這是一種新奇的相處方法。他未曾向任何的妖怪或者人類妥協過,陶娘沒有,百迦羅也未曾,連無數個老情人都沒有過。

龍神一直都是一個自由随性的妖怪。

龍神點點頭:“好,那就聽小舅舅的。”

小舅舅今天終于高興了,連龍神在香閣打他屁股的舉動都原諒了。小舅舅打了個哈欠鑽進被窩裏,看見那只大白貓從門口走進去,在角落裏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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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舅舅一會兒就睡着了,剛下了一場不大的秋雨,但一場秋雨一陣涼,蓋着薄被有點冷,小舅舅朝着宴谙這邊靠過來。宴谙把自己的被子蓋到俞秀山的被子上,順便給俞秀山掖了掖被角,表現的像個人一樣。

然後宴谙十分不像人的從床上走下去,拎起那只大白貓從窗戶扔出去:“去找烏白,告訴他明天早上要做飯,不要回來太晚。”

大白貓叫都不敢叫一聲,四肢着地沿着小路去尋找烏白。

烏白跟在歸墟來客的身後,無根之水配上香閣的玉容散,不大的一會兒功夫,歸墟黑鲛的肌膚就變得白嫩起來,黑色的魚尾變幻成了一雙腿。

跟鄭新兒一模一樣。

歸墟黑鲛躍入水中,撈出一身濕淋淋的衣服。穿着那身濕淋淋的衣服,歸墟黑鲛朝着萬珍的家走過去。

萬珍正守着火爐煎藥,小爐慢火,爐子上的藥罐咕嘟咕嘟的冒着泡。藥是有效的,幾幅藥下去,病怏怏的書呆子好了不少,能下床走路了,明天或者後天,就能回到鎮上。

萬珍這麽想着,心中的滋味卻千奇百怪,說不上快意,說不上高興,說不上難過,這本該就是她的,她本該就是這樣的。

萬父萬母此刻都不在家,此時,被她推進水中的鄭新兒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萬父萬母就去找村長商量商量。

傍晚出門,到現在還沒回來。

這都已經半夜,萬珍幹脆把藥熬出來,明早熱一熱就能喝,還有就是半夜的時候她才能拿出從香閣拿回來的玉容散。

玉容散好用,萬珍身上的肌膚皆已經白的要透明了。但無根之水不好求,量更是難以控制。

爐火上咕嘟着藥,藥味濃郁。

萬珍看着手中的雕花蚌殼,蚌殼的中玉容散只剩下了豆粒般大,她的手指只要蘸上去,就能把蚌殼中的玉容散抹幹淨。

萬珍控制不好用量,她的手指一抹,指尖上的玉容散又多了。

沒有無根之水,她用的是家中的井水,用布巾蘸着調好好的玉容散仔細的擦了個遍。最令人無法理解的是宴谙的那句要在玉容散的味道消失之前洗掉。

她根本聞不到味道。

陶娘的玉容散是給妖怪用的,妖怪的嗅覺要靈敏很多,萬珍無法聞到的味道,妖怪是能夠聞到的。

但是這不妨礙萬珍看到了玉容散的奇效,只是這兩天的時間,她是肌膚白的像雪一樣,白的都要快透明了。

萬珍聞不到味道,便在院中坐了一會兒,才洗掉身上,臉上的玉容散。

接着,她聽到了推門上,家中的木門上了鎖,萬珍用布巾包裹住頭發,走門口,小心的問:“誰?”

沒有回答她的聲音,緊接着,萬珍看到牆頭上的一個黑影,吓了她一跳,仔細看,站在牆頭上的是一只黑貓,黑貓嬌小,四個爪子雪白,就着朦胧的燈光看過去,仿佛只能看清楚黑貓的四個爪子。

萬珍又問了一遍:“誰?”

還是沒有人回答。

但是門外是一聲一聲的敲門聲。

萬珍小小的打開一條縫。

一只手從門縫插、進來,牢牢的握住門,萬珍使勁的去關那扇門,然而門紋絲不動。

那只手一推門,萬珍倒退幾步。

門開了,露出一張和她一模一樣的臉。

歸墟黑鲛走進門,站在萬珍面前,與萬珍面對面!

萬珍瞪大眼睛,她失聲尖叫,叫道一半,猛地強迫自己壓住聲音,咳嗽起來。她眼前的是人是鬼,被她推進河中的鄭新又回來了!

萬珍聲音發抖:“你是人,還是鬼,你沒有死,還活着?”

她沒有得到回答。

烏白站在牆上,心想歸墟黑鲛是不會回答萬珍的話的,歸墟黑鲛成了啞巴。真有意思,歸墟黑鲛吃掉的是這個人的姐妹嗎?

烏白看的起勁,然後聽到了撓牆的聲音。它低下頭,看見大白貓正使勁的在牆下面撓,大白貓實在是太胖了,根本跳不上牆頭,只能撓牆引起烏白的主意。

但烏白只是看了它一眼,就接着看牆裏面的熱鬧。

大白貓無計可施,只能更使勁的撓牆。

烏白看到歸墟黑鲛朝着萬珍笑了一下。

笑容古怪,笑完嘴唇動了動,烏白仔細的盯着歸墟黑鲛的嘴唇,它看到歸墟黑鲛說的是玉容散的味道。

古怪的笑容看的萬珍心裏發寒,她防備的看着歸墟黑鲛,又問了一遍:“你沒有死,你還活着?”

照樣沒有答案。歸墟黑鲛朝着房間走過去,和萬珍擦肩而過,萬珍聞到了歸墟黑鲛身上濕漉漉的水汽的味道,看到了濕漉漉的衣服,她的心裏确定這是一只剛從河中爬出來複仇的女鬼。

萬珍回頭看歸墟黑鲛的背影。

她的嘴角動了動,她怎麽會被一只從河中爬出來複仇的女鬼奪走一切呢,活着的時候,她尚且敢殺,何況是已經死了的。

萬珍朝着撿起地上的木柴朝着歸墟黑鲛的頭砸過去,她面目猙獰,眼睛睜大,幾乎要從眼眶中竄出來!

烏白心中叫好,好一出大戲,眼看萬珍手中的木柴就要落到歸墟黑鲛的頭上,烏白覺得自己的尾巴被抓住了!

他扭頭朝着牆下看。

看到大白貓把牆挖的一塊一塊的,沿着牆而上,抓住了烏白的尾巴。

大白貓實在太胖了,而烏雲踏雪身材嬌小,猛地一拽,從牆頭被拖下了調去,掉到地上。

烏雲踏雪正看得上瘾,此刻從戲臺上掉下來,滿心都是火氣,反手,就給了大白貓一爪子,一爪子下去,嗖下兩把貓毛。

大白貓心中委屈,宴谙的話他不敢不聽,可聽了就要得罪烏白,哪一個都不好惹。

大白貓捂住貓臉,眼中都是淚花,悠長的朝着烏白喵喵了幾聲。

聲音婉轉曲折,代表了他心中的委屈。

烏白聽完大白貓喵喵完,渾身的毛都要豎起,龍神讓他立刻回去,烏白縱然心中不舍,也不敢耽誤時間,立刻朝着家飛奔過去。

烏雲踏雪跑起來,豈是一般的貓能比的,只是大白貓踏出兩三步的時間,烏雲踏雪就不見了蹤影。

烏雲踏雪翻過牆頭,竄到院子裏的大核桃樹上,就看到憂郁的龍神也坐在核桃樹上。

大概是為了查崗?

烏白及時向龍神報了個到:“我回來了,明早您要吃什麽,紅燒燕子嗎?”

憂郁的龍神嘆了口氣:“不吃紅燒燕子,從明天開始我要學做一個人,人通常早上都吃什麽,我就吃什麽,我做了幾年的人,不過不太精通,因為做的很馬虎,我回想做人要忌諱些什麽。”

烏白不以為然:“做人有什麽好的?”

憂郁的龍神回答他:“做人很痛苦,所以我才坐在這裏,而不是躺在床上。”

但做人能交到朋友,有朋友才知道為什麽自己是一個會被朋友殺死的龍神。

☆、玉容散

香閣妖粉使用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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