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站在門口的妖怪很是自來熟,跟宴谙打招呼:“你好,我找陶娘。”
宴谙告訴他:“陶娘已經死了。”
陶娘已經死了的消息似乎對門口站着的妖怪打擊很大,盯着宴谙看了好一會兒,才問道:“陶娘死了,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兒,誰能,誰能殺死陶娘?”
陶娘可是個厲害的妖怪,陶娘張開嘴可以吞噬這世界的上的一切,沒有什麽是陶娘不能吃,或者吃不下的。
妖怪說完,心中很失望,他憂愁的坐在核桃樹下的一塊石頭上,不動了,半天才說:“我從鄱陽湖裏給陶娘帶了螃蟹,現在到了吃螃蟹的時候,鄱陽湖出了點事兒,原想找陶娘幫忙,沒想到陶娘死了。”
鄱陽湖裏的老魚精這話是對着宴谙說的,但宴谙從井裏泡完澡早就進屋了。于是就成了自言自語。
清早起來,老魚精已經不在了,俞秀山只看到香閣的門口放着一只臉盆大的螃蟹。螃蟹被捆的紮紮實實的,一動不能動,只有兩只眼睛動着。
珍珠蹲下來看:“大螃蟹。”她膽子大,還敢用手戳戳螃蟹的獒。
俞秀山也跟着蹲下去看:“大螃蟹精吧,這是,怎麽突然出現了一個大螃蟹精啊?”
他跟着小珍珠一起戳戳大螃蟹的獒,還把螃蟹翻過去,看它的肚臍,是個母螃蟹。
俞秀山戳一下,珍珠就跟着戳一下,清早兩個人蹲着戳螃蟹玩。宴谙走過去,彎下腰也跟着戳了一下,他這一戳,把螃蟹殼兒戳爛,戳出個坑。
俞秀山和珍珠一起扭頭去看宴谙。龍神把手指頭縮回來,藏在背後,咳嗽一聲:“這是鄱陽湖的老魚精給陶娘送來的螃蟹,大概是因為陶娘十幾年沒有去和鄱陽湖做生意了吧。”
俞秀山拎起被宴谙戳爛的螃蟹,朝着廚房過去,邊走邊問:“陶娘和老魚精做的什麽生意?”
陶娘和老魚精做的什麽生意,宴谙還真不知道,他抱起小珍珠跟在俞秀山後面:“這要問烏白,烏白知道。”
說起來,今天早上還沒有看到烏白。俞秀山只會煮粥,幹脆把蟹肉剔出來,采了點葵菜進去,煮了一鍋粥。白白綠綠的,看上去還挺好看。
粥煮好了,聚在一起喝粥,烏白還是沒個影兒。宴谙站在井邊看小舅舅刷碗,聽到小舅舅問他:“烏白去哪兒了,今兒早上連影兒都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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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谙仔細看着小舅舅刷碗,小舅舅刷碗刷的也不時很熟練,可挺仔細的,他蹲下去,拿過一個碗,也想要試試。
小舅舅自己不怎麽樣,還教導龍神怎麽刷碗:“你把碗沿上的米粒洗幹淨,多沖兩遍。”
龍神按照小舅舅教的方法洗碗,一邊回答小舅舅的問題:“烏白,去看熱鬧了吧。”
烏雲踏雪正趴在沿着萬珍家的牆頭踱步。烏白晚上的時候就趴在了萬珍家的牆頭上,萬珍家中非常的安靜,只點了一盞燈,燈點到半夜熄滅。
烏白在牆頭等了半天,天都亮了,照舊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但是他心中肯定,那只歸墟黑鲛還在這裏。
烏白悄無聲息的從牆頭跳下去,跳上窗臺,用爪子在窗戶紙上戳開一個洞。他用一只眼睛朝着裏面望,同樣看到一只眼睛。
離得太近,盡管知道這只是一只普通的人類的眼睛,可烏雲踏雪還是吓了一跳,咚的從窗臺上掉了下去。
烏白從窗臺掉下去,覺得腿抽筋了。它一瘸一拐的站起來,重新跳上牆頭,天亮了,該回去給宴老板做飯了。
等到烏白從牆頭跳過去,萬珍家的門打開了,萬珍從門裏走出來,走到窗戶那兒,安靜的站着了一會兒,然後發現烏白留下的那個洞。
她小心的走過去,朝着那個洞往房間裏面看。
同烏白一樣看到一只人類的眼睛。
萬珍倒是不怕,她現在恨不得伸出手把窗戶裏的那只眼睛挖出來。
她的手指動了動,又放下。
萬珍現在很白,白的眉毛頭發,似乎都隐隐的透出一股白霜來,越發襯托的眼睛烏黑,嘴唇殷紅,肌膚之上一片雪白,連粒黑痣都找不到。
真真是一個雪雕出來的一樣,比起鄭新兒雖然樣貌相同,可更精致了幾分。
她從懷裏掏出一面銅鏡,照了照,倒是對自己現在的容貌很滿意,然後她突然大笑起來。
萬珍回到房間,端出一盞油燈,把燈油倒在窗戶紙上,點了一把火。她站在那兒看着火呼呼的燒着,火把窗戶紙一點,窗戶紙卷起來,就化成灰。
呼呼的火燒着,萬父萬母早起覺察到不對勁,走出來疾呼:“着火了,着火了,救火啊。”
萬珍就像沒聽見,也沒看見一樣,站在原地不動,她輕聲說:“不要急,也許會燒不死呢。”
萬父萬母聽到萬珍的話心中一驚,不由自主的朝後退了一步,生出害怕來。萬珍變成現在這副模樣已經十分詭異,無論萬母已經問了數遍萬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萬珍都閉口不言。
鄭新兒更是回來之後,一直關在房裏不出來。門推不開,連一點聲音都沒有,萬父萬母幾乎心疑鄭新兒在房裏有了個好歹。
萬珍身說完,盯着火燒的窗戶,火被撲滅,窗戶上窗紙都被燒幹淨,甚至木頭棱都被燒斷了。窗戶口被黑綠色的水草層層疊疊的纏繞着,密不透風,根本看不到房間裏的一絲一毫。
萬珍指着被水草纏繞起來的窗戶大聲叫:“看,看,她是從水裏爬出來找我報仇的女鬼。”萬珍走過去使勁兒的用手扯着窗戶上的水草,扯斷了還會生長出來,一層一層,照舊密不透風。
水草纏繞在萬珍的手上,燒斷的窗棱劃破萬珍的手指上的皮。
萬珍包裹着手指像是雪一樣白的皮脫落下來,就像一層柔軟的布料一樣,脫落的皮蔓延到整個手掌,如同褪去了一層柔軟雪白的布料。
萬珍握住手。她心中害怕起來,她這張皮要脫落下去了!
萬珍想要去香閣,想要再一次去香閣。
香閣午夜時分照舊沒有開門,門口的燈籠沒有點亮,香閣中沒有燈光透出來。烏白崴了腳,坐在院子裏的核桃樹上不想動,他是越到晚上越精神,白天的時候反而懶洋洋的。
大白貓更精神,守着耗子洞一動不動。到了收糧食的時候,耗子活躍起來,恨不得把田中的糧食粒都搬到洞裏。
烏白樹上呆着,看到萬珍驚慌的朝着香閣前。香閣的燈籠沒有點亮,人類是看不到這家香閣開沒開門的。
萬珍走到香閣前,她想去要敲香閣的門,然而無論走的多近都無法靠近眼前的門。她只能喊:“有人嗎,開門啊,開門啊。”
聲音挺大的,烏雲踏雪崴了腳心裏本來就不太高興,聽見萬珍在門口大聲喊叫更不高興。他從樹上跳下來,對守在老鼠洞前的大白說:“你去吓吓她,把她弄走,回來給你旱煙抽。”
大白精神抖擻的叫了一聲,沖了出去,它的身形脹大,轉眼間已經有兩只猛虎那麽大,叼起萬珍跑了幾步,朝着雜草中一甩,萬珍在草叢中滾了幾滾。
大白歡天喜地的跑回去,回去的路上太兇猛,把家裏的栅欄撞壞了,栅欄卡在它的大頭上,像長了一圈頭簾。
烏白擡腳把它踹到一邊去:“醜死了,小點。”
烏白從腰間抽出煙杆放到大白的嘴裏,就聽見房門響了。
宴谙推門出來的時候,看到大白躺在地上,四肢朝天,眯着眼睛吞雲吐霧。
烏白一腳把大白踹到一邊去:“您醒了,是有點吵。”
大白咕嚕了幾圈停在井口不動,靠着井沿吧嗒吧嗒的抽煙。
宴谙回他:“很吵。”
吵得的小舅舅醒過來,睜開眼睛,然後立刻又迷迷瞪瞪的閉上眼睡了。宴谙倒是睡不着了,幹脆出來遛遛。
宴谙又問他:“陶娘和鄱陽湖的老魚精做的什麽買賣?”
烏白拿起算盤撥了幾下:“不是什麽大買賣,鄱陽湖的老魚精賊能生,一次要生幾千個,老魚精的媳婦是個黑鲶魚,生出來的孩子都是混血,血統不高,樣子更不好看,烏漆嘛黑的,孩子一多成妖成精的就更少,老魚精每到八月十五的時候,就到陶娘的店裏送螃蟹,換些香澡豆回去,把剛出生的小魚崽放到澡豆中涮一涮,立刻就整個形,換個色。”
從此老魚精的子孫就改變了命運,從漁民的餐盤中到了福家大院的魚缸裏,池塘裏。
果然還是一個看臉的世界。
烏白覺得老魚精應該休妻。
八月十五來送螃蟹的老魚精今年晚來了幾天,八月十五都已經過去了。
說完老魚精,宴谙在門口又看見客人了,客人的頭頂上一塊四四方方的地方閃閃發出紅光。背着一個竹簍,站了好半天,才升入蚊吶的叫道:“請問陶娘在家嗎,我背來上好海物過來看您啦,陶娘。”
、
☆、玉容散
香閣妖粉使用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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