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一路上,賀言總覺得斯戮看自己的眼神變得奇怪起來。

他以為是自己穿上那件升級版小盔甲的原因。

畢竟那件衣服被斯戮做得太厚了,他身子本就圓乎乎的,穿上加厚加毛鱗片小盔甲後,圓滾滾的肚子就明顯又鼓了一圈,四條小短腿都被擠得沒之前那麽靈活了。  他自己是覺得這樣的自己挺搞笑的。  但穿人衣短,賀言就任他看了。這次的“旅程”與之前不同,他們沒有再遇到特別惡劣的天氣,雖然趕路時還會有必不可免的寒風,但升級版的小盔甲完全可以代替賀言那些沒長好的新毛,幫他擋去了冷風的侵襲。

在第五天的夜裏,睡着的賀言莫名其妙地做了個夢。  還是個春心蕩漾的夢。

夢裏的自己還是上一世的樣子。

蓬松柔軟的短發,一米七九的個子,懶懶耷着的眼皮……他站在霧氣騰騰的浴室,手上正進行着正常的生理需求工作。  最關鍵的那一瞬,他突然感應到了什麽似得,下意識垂下眼,卻與一雙淡藍色的眸子直直對上。  然後……然後他就吓醒了。睜開眼看到這個原始世界的第一時間,他還有些驚恐,等視線掃到了攏着自己身上的墨色翅膀,才微微喘了口氣,接着整只獸還處于恍恍惚惚的階段。  也不知出神了多久,蓋在身上的大翅膀忽然輕輕動了下,似乎以為他受了驚,拍動着安撫他。  賀言再次想起來夢裏的那雙眼睛,他不好意思地拱動了幾下。

夜裏的空氣很冷,怪物翅膀下的空間卻像是一個擁有暖氣的小房間,他逼迫着自己不要繼續亂想,那只是一個天馬行空的夢而已……很快,他就在這個舒适的溫暖空間很快忘了不久前的尴尬,頭也往裏縮了縮,再次陷入沉睡。

天亮的時候,斯戮正在烤肉。

賀言穿着加厚的小盔甲搖搖晃晃地在附近水池洗牙,洗了一會兒,他就發現水面倒映中的自己似乎與之前有了點兒不一樣。

牙齒被磨平的地方變尖了些,四肢好像也比之前稍微長了,那圓乎乎的身子看上去也強壯了起來。

他疑惑地擡了擡爪子,又躍起跳了跳,明顯地感受到渾身的力量與之前有了差別。

他又想到昨晚那個不可言說的夢,忍不住犯嘀咕:他這別是到了青春期吧?!

如果真的是青春期,那斯戮之前在南方部落說他十九歲的話果然是瞎蒙的!

回到斯戮身邊,賀言刻意單爪将很重的一大塊肉舉出來展示自己的新力量。

男人卻以為他胃口又增加了,毫不猶豫地接過那塊肉一起烤起來。

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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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自己就算再增加十倍的力量,在斯戮面前也是個弱雞!

兩人吃飽又喂完了大豬,便再次踏上了旅程,不過這一次,他們還沒能找到暫歇點,就在途中遇到了突如其來的群體攻擊。

攻擊他們的和斯戮外形一樣的猙析獸,它們似是在附近潛伏已久,當獸形的斯戮剛踏上這片林子時,三只猙析獸便像約定好了一樣,一同從上方飛下,精準無誤地撲向斯戮。

斯戮反應得很快,迅速躲開,當發現去路被對方急忙擋住後,便一聲怒吼,反身與他們撕咬起來。

這三頭猙析獸體型與斯戮相差不大,起初因為偷襲的緣故占了上風,可當其中一只張嘴試圖咬向他的背脊時,察覺到的猛獸猛然轉身,伸出巨爪朝它喉嚨劃去。

那一下速度極快,帶着兇戾的獵殺氣勢,如若不是另一頭猙析獸及時将它踢開,它必然會立馬死在那個鈎爪之下。

而被它避開的鈎爪順勢将它旁邊的樹幹橫着劈開,大樹“嘭”地倒下。

逃過一命的猙析獸呲牙吼了吼,它正要繼續攻擊,然而恰在這時,躲在斯戮背脊處的一個穿着鱗片盔甲的小獸伸出腦袋警惕地觀察四周。

在看到這只小獸的一瞬間,那只原本要繼續攻擊的猙析獸便倏地停下來,望着穿着鱗片盔甲的小獸愣神。

另外兩頭猙析獸繼續在一前一後地襲擊這個強大的敵人,雖然數目上它們占了優勢,但一番撕打下,它們完全沒讨到任何好處。

盡管如此,三對一依舊給了它們很大的信心,畢竟這頭猙析獸再強大,他的體力也是有限的。哪怕它們一時不能将這家夥打倒,卻也願意跟這個獨行的猙析獸耗下去。

就在它們醞釀着怎麽再撲上去時,附近那只剛躲過對方鈎爪的猙析獸突然仰頭高吼起來,然後就低頭狠狠沖了過來。

讓那兩頭猙析獸震驚的是,它的目标不是中間的這個敵人,而是将它們。

它高吼着讓它們離開。

一直緊緊抓着斯戮脖子的賀言都被這莫名其妙的轉變搞混亂了。

斯戮也怔了下。

那兩頭被撞倒的猙析獸立馬憤怒起來,此時它們也不管原本要面對的獵物斯戮了,高吼着起身,張口就朝那頭猙析獸撲去。

被攻擊的猙析獸早有預料,靈敏地轉身朝反方向跑去,一路不停躲避着後面兩頭已呈狂暴狀态的猙析獸的追趕……

它體型比另外兩頭稍小一些,翅膀卻非常大,跑起來非常快,不一會兒,就飛上高空,将那兩頭猙析獸遠遠甩開了。

賀言扭頭看熱鬧的時候,突然發現空中的那頭猙析獸居然還回頭了一下……好像是在看他!

意識到這一點,他又覺得不太可能。

除了南方部落的那些人形,他只認識斯戮這一頭猙析獸。

那家夥應該只是無意間回下頭吧?

這一場突如其來開始又莫名其妙結束的攻擊對斯戮的影響微乎其微,他扭頭确定賀言沒有受傷後,就繼續快速前行。

當晚,他們到達了一座荒山下。

氣溫明顯地開始變暖。

他們的食物已經所剩無幾了。

斯戮試圖在附近狩獵尋找新鮮的食物,可找了一個小時,都沒有任何其他動物的蹤跡。

連河流裏都看不到魚。

這裏太荒蕪,基本沒有生存的動物,目前賀言可以推斷他們遭遇攻擊的原因了,那幾頭猙析獸應該和他們一樣,路過此地,但卻沒有獵物讓它們填飽肚子。而他們的到來,自然就成了那幾頭猙析獸眼中的獵物。

這是賀言第一次見識到猙析獸之間自相殘殺的事實。

它們也會合作,但是為了為了生存,它們不介意将同類當成獵物之一。

空中挂着一輪圓月。

變回人形的斯戮将最後一塊烤肉遞給賀言。

賀言立馬用爪子将其分成兩半,一半大一半小,他把大的一半放到男人手中,嗷嗚嗚地讓他吃。

男人并沒有吃,而是低頭看着賀言狼吞虎咽地将那一小塊吃完後,才又将手裏的一半遞給他。

看斯戮一點兒都沒動,賀言微微睜大眼睛,他仰頭看着男人平靜無瀾的眼睛,面露疑惑。

男人道:“你在長身體,那點不夠。”

賀言眉頭一皺,忽然轉身背對着他,死活不願意接。

對方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我現在是人,除了肉,其他的東西也可以吃。”

賀言當然知道,但是猙析獸就算變成了人形,吃的食物還是以肉為主,不然南方部落的狩獵隊也不會那麽受歡迎了。如果長期不吃肉,吃再多的谷物蔬菜,還是會營養不良的。

一想到這裏,他就難受極了。

如果不是他這麽能吃,或許他們也不至于這樣彈盡糧絕。

男人看着背對着自己的小獸,等着他轉身。

可沒一會兒,他就發現小獸垂下腦袋,圓乎乎的腦門幾乎快要蜷到肚子裏去了。

再這樣下去,估計很快就要變成一個圓滾滾的球。

男人過去一把将他抱了起來。

小獸依舊垂着腦袋。

他無聲地看了他半晌,忽然低頭,眉間的角抵着賀言的腦門。

“怎麽了?”

男人低沉的聲音就貼在他的耳尖上。

賀言不由自主地抖了下耳朵,慢慢舉起肉墊指了指那塊肉,又戳了戳男人的腹部,哼哼唧唧的。

對方自然看懂了他的意思,卻沒吃那塊肉,而是抓着他的肉墊道:“我們快要到了。”

聞言,賀言詫異地擡起頭。

斯戮這是他們快要找到新家的意思嗎?

可是他們現在明明還在一座荒山裏,就在不久前,他還被為了生存的同類攻擊。

種種跡象都在表明,這一帶并不是什麽好地方……

然而斯戮那邊卻沒再多說什麽,他把那塊肉繼續放在他嘴邊,試圖喂他。

被如此誘惑的賀言完全不為所動。

過了一會兒,男人突然把他放下,生火将那塊肉又熱了熱。

誘人的香氣很快傳過來,賀言生理性地吸了吸鼻子。

男人把烤熱的肉再次遞給他。

賀言搖搖頭,堅決不吃。

對方微微蹙眉,把肉放在一邊,開始盯着他看。

賀言看斯戮堅持的樣子,心裏開始不好受了,他左想右想,為了消解對方的顧慮,一咬着牙,突然将肉墊指向身後的大豬。

他想告訴斯戮,如果沒有食物的話,他們其實還有一頭豬……

原本啃着新鮮“大紅薯”的豬,頓時面露驚恐。

然而下一刻,賀言的小肉墊就被男人拉了下去:“養着。”

然後他盯着賀言的眼睛,再次重複了那句話:“我們快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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