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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是夏天,太陽很快便出來了,街上的人越來越多。
陳月帶着葉軒在藥店買新鮮藥材準備回去後自己炮制,穆玄英東看看西瞧瞧完全停不下來,莫雨一如既往面無表情漫不經心,跟在他們倆身後的下屬抱着一堆東西。
眼看着時間差不多了,莫雨叫住打算買豆腐腦吃的穆玄英,“毛毛,該去鎖霧樓了。”
“這麽快?”穆玄英意猶未盡,看着豆腐腦滿臉悲傷,目光有點可憐,“雨哥我想先吃這個。”
“現在就吃這麽多,待會兒可吃不下飯了。”莫雨冷酷無情毫不動容,伸手抓住他的大馬尾,“走了,我的穆少俠。”
他們倆逛得着實有點遠了,走到鎖霧樓時陳月和葉軒都早已坐在雅間裏,睡了個回籠覺的蘇寂閑精神好了許多,正倚在窗邊笑着在說什麽,陸泠風抱着貓順毛,桌子上是兩屜小籠包,旁邊放着各種醬料。
“包子!”穆玄英歡呼着撲過去,被莫雨一把抓住拽去洗手,目光黏在晶瑩飽滿的小籠包上挪不開,“這是什麽餡兒的?”
“這是鮮蝦和香菇雞肉,這是素菜餡兒。”蘇寂閑走到桌邊坐下來,伸手讓陸泠風給他挽袖子。
“看起來好好吃……”他笑眯眯,端起碗,伸筷子夾了一枚小籠包在陳醋上一滾,小小咬了一口,滾燙鮮美的湯汁流淌出來,香氣四溢,漂亮的大眼睛頓時眯成月牙,“是陸大哥做的嗎?”
“嗯,廚房裏還有荷葉粥和粽子,待會兒就送過來。”蘇寂閑吃着小籠包,看着莫雨打開一壇酒,“西市腔?”
莫雨倒了一碗,颠了颠酒壇子,“要喝嗎?”
蘇寂閑唔了一聲,轉頭看看陳月,桃花眼裏幽光盈盈,像是盛夏深林中的清冽湖水,散落着耀眼碎光。
陳月不為所動,“哥哥不能喝酒,今天還得繼續喝藥。”
穆玄英啃着包子湊過去,看着莫雨碗裏的酒,“我也想喝。”
“一杯倒喝什麽酒?不想看龍舟了?”莫雨一指頭把他戳回去,酒壇子遞給葉軒。
穆玄英悻悻坐好,等着荷葉粥送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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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雨、葉軒和陸泠風三人分喝兩壇西市腔,便是陳月也喝了一杯淺淡的果酒,只有穆玄英和蘇寂閑喝着湯。
酒足飯飽之後,龍舟賽才剛剛開始,五艘龍舟在江邊蓄勢待發,河岸邊圍着百姓,熙熙攘攘一派盛世光景。
蘇寂閑對龍舟賽并不感興趣,吃飽了只覺得周身倦懶,躺在榻上不想動彈,陸泠風擔心他這般沒法兒克化把胃給傷了,便坐在一邊給他揉肚子。
穆玄英扯着莫雨趴在窗邊看龍舟,葉軒也拉着陳月瞧,而被他們拉着的人都是興致缺缺可有可無的樣子,也就這二人鬧得開心。
“第三艘龍舟肯定是第一!雨哥你看一下啦!”
莫雨抱着胳膊靠在窗邊,眼皮掀了掀,應了一聲。
“第五艘追上來了!小月你覺得第三和第五哪個能拔得魁首?”
陳月理都不帶理。
二人倒也不甚在意,反倒是撇開他們湊一起玩鬧,不過片刻便像認識多年的好友來。
莫雨見他們玩的開心,便坐回到椅子上,翹着大長腿,胳膊撐在椅子扶手上支着腦袋,“他們倆倒是投緣。”
“性情相似,都是難得的赤子之心,自然是投緣的。”蘇寂閑閉着眼有點犯困,像極了一只矜傲的正享受着別人伺候的貓,“我記得每年夏天浩氣盟都會在昆侖聚集兵力,攻打惡人谷。”
“嗯,初七我便要回惡人谷安排事宜。”莫雨聲音低沉,狹長的狐貍眼半開半合,“按慣例大概會從六月中旬打到七月末,十月末惡人谷派兵到南屏山,攻打浩氣盟,順利的話,中秋和春節我們都能聚一聚。”
“中秋只怕毛毛沒法兒出來。”蘇寂閑打了個哈欠,翻身趴着讓陸泠風給他按肩膀,清雅的臉埋在臂彎裏,“對了,今年的例行會戰,你們敷衍着些,留着兵力好生養着。”
莫雨擡眸,細細眯起眼來,“哦?”
浩氣盟與惡人谷每年兩次的幹戈也不過是做給天子看到,以維持朝廷與江湖的微妙平衡。蘇寂閑身居高位,如今他讓他們敷衍着些……
“可是上頭有什麽指令?”
蘇寂閑搖頭,晦暗莫測的目光掩藏在額發之下,“不……總之聽我的不會錯,待會兒我會修信一封,你幫我帶回給王谷主,謝盟主那邊可以給天璇堂主。”
莫雨沒再問,點點頭表示明白。他對朝廷并不了解,比不得幾乎将江湖朝廷都控與一掌的蘇寂閑,有些事他只要丢給王遺風就好,他的手腕還比不上老而彌姜的王遺風。
惡人谷內部傳信有着特殊通道,陪穆玄英玩了一個白天後,莫雨才拿着蘇寂閑剛寫好的信走出別院,浩氣盟的信則由隐元暗衛交給帶穆玄英到揚州的影。
陸泠風正在主卧裏給蘇寂閑疊衣服,一只黑臉藍眸貓突然跳上窗口,端坐着喵了一聲。
他回頭看了一眼,不緊不慢把最後一件衣服疊好放在床尾,才走過去摸了摸貓的小腦袋,“走吧,帶我見她。”
貓甩了甩尾巴,轉身跳了出去。
蘇寂閑從書房裏走出來,倒也不怎麽管陸泠風的行蹤,問了下人知道葉軒和陳月去采藥後,忽然微笑,轉頭去找穆玄英。
“毛毛,”他一襲白衣被晚霞染成淡紅,笑得溫柔清雅,不帶半點煙火氣,“我藏了些酒,要一起喝嗎?”
穆玄英瞬間雙眼發亮,蹭蹭蹭從房間跑了出來,“要!诶等等……”
他返身回到卧室,從櫃子裏扒拉出一個酒壇子,抱在懷裏,“這個是浩氣盟的富水,特産美酒!”
蘇寂閑眯着眼像只狐貍,朝他一招手,“走,去隐蔽一點的地方。”
兩人抱着酒跑到後花園菩提樹下的涼亭裏,扒拉了一下亭子的紫藤蘿,權作簾子。
暗衛忽然出現,在石椅上鋪了一層厚毯子,又在桌上擺好下酒菜,便咻地消失。
蘇寂閑嫌小酒杯喝着不過瘾,換上了白瓷酒碗,把所有的酒壇子拍開封泥,酒香頓時彌漫開來。
“先喝哪個?”穆玄英抱着酒壇子問。
“富水吧,浩氣盟特産美酒我還沒喝過呢。”蘇寂閑倒了半碗富水,喝了一口,“唔,不太烈啊,不過很醇厚。”
穆玄英跟着喝了一口,咂咂嘴,沒喝出什麽味兒,只覺得挺淡。
換了個碗倒上另一壇酒,琥珀色酒液盛在潔白瓷碗中,在暮色中好看得像水晶,讓人有點舍不得喝。
“試試這個,我去年釀的桂花釀。”蘇寂閑嚼着炒蠶豆,托着下巴笑眯眯。
穆玄英聽話地喝了一口,“有點甜……挺好喝的,小閑你手藝真好!”
“真的?來來來,這個竹葉青是月兒釀的,也試試。”
“唔……咳!有點辣!”淡青的竹葉青入喉灼燙,穆玄英的臉頰頓時紅了起來,雙眼倒是亮晶晶的,“這個和富水混在一起的話不知道可不可以中和一下。”
他的行動力還是挺強的,直接把竹葉青和富水混在一起,晃了晃碗,然後喝一口,表情有點糾結。
蘇寂閑湊過去,“很難喝?”
“那倒不是,”穆玄英把碗送到他唇邊,喂了他一口,“那味道感覺有點奇怪。”
“是有點……那把竹葉青和桂花釀混一起試試?”
“好!”
兩人就這麽把酒混來混去,玩得不亦樂乎。
然而,且不說本來就偏烈的竹葉青,桂花釀和富水雖說不如西市腔那樣入口便覺濃烈,卻是味淡而後勁足,這兩人還把酒混在一起喝,半壇沒過便已經開始暈了。
穆玄英抱着酒壇子趴在桌子上,手裏抓着還有一點酒的酒碗傻笑,臉龐脖子都染上粉紅的色澤,雙眼看似明亮有神,實際上完全沒有焦距。
蘇寂閑斜斜靠着椅背,窩在軟軟的椅墊裏,懷裏抱着白貓眼眸低垂,安安靜靜像是在思量着什麽,又像是在犯困,只有臉頰和眼角透着淡淡的緋紅,完全不像喝醉的人。
“浩氣——長——存!!”穆玄英突然一伸手,舉着碗吼了一嗓子,把白貓驚得差點摔下來,“浩浩浩氣……長存!!!”
白貓炸着毛喵喵叫了一會兒,沒多久便安靜下來,貓爪子抱着覆在它身上的白皙手腕,貓臉蹭了蹭。蘇寂閑的睫毛顫了顫,微微擡起眼眸,半眯着桃花眼,眉梢眼角暈着薄紅,瑩潤的薄唇微微勾着,無端透着近乎致命的魔魅風情。
然後,打了個嗝,噴出帶着桂花竹葉香的一口酒氣。
守在附近的暗衛看着亭子裏坐得歪七扭八的兩個人,對視一眼,其中二人轉身嗖地往別院外跑,分別去找莫雨和陸泠風。
等他們兩人趕回來時,看到的便是兩個滿身酒氣的醉鬼,一個抱着酒壇诶嘿嘿地傻笑,一個斜靠在椅子的軟墊裏,半碟蠶豆撒了一地,醋芹還剩一點,牛肉倒是吃得一點不剩。
“……”
“……”
莫雨和陸泠風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他們是不是該慶幸這倆家夥沒吐給他們看?
“把酒混在一起喝,真是……”莫雨端過穆玄英手裏的碗聞了聞,目光嫌棄。
陸泠風把白貓抱起來塞到自己的兜帽裏,俯身将蘇寂閑的額發往臉龐邊撥了撥,看着他的醉态目光幽深,嗓音低沉了些許,“廚房在煮醒酒湯,待會兒會有人送房間的。”
“嗯。”莫雨把穆玄英從酒壇子上撕開,彎腰把爪子亂抓的小醉鬼橫抱起來,“我帶他回去了。”
陸泠風颔首,也抱起同樣喝醉但安靜得不得了的蘇寂閑,走回主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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