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男刺客把短劍橫在身前,心髒砰砰直跳,這樣的慌亂對一個刺客來說是相當致命的。

豆大的汗珠順着額頭流下,後背滲出的汗水使得衣服粘糊糊的貼在肌膚上,脖頸上流淌下來的汗珠讓他覺得有點癢,但完全不敢擦。

周圍毫無動靜,蟬鳴格外的刺耳響亮,吵得人心煩。他不斷轉身,警惕着四周,呼吸越來越急促。

在他毫無覺察之時,一只手從他身後的樹影裏探出,悄無聲息,五指很是修長,骨節不太分明,手背隐約有指筋隆起,清瘦又優雅,像是在午夜裏悄然開出的花。

接着那只漂亮的手閃電般扣住男刺客的脖子,狠狠送往地上!

轟!!!

夜幕裏又是一聲震耳巨響,男刺客被按下後頸重重掼在地上,腰骨咔一聲折斷,頭顱在地上砸出一個深坑,鮮血迸濺,半個腦袋都陷進地裏。

“出其不意才是刺殺要訣啊,懂嗎?”

輕柔的嗓音消散在晚風裏,蘇寂閑站在樹下的暗影中,漫不經心地用手帕擦手。

直到此時,才有巡邏軍匆匆趕來。

紛雜的腳步聲從巷子另一端飛快靠近,火把的光将周圍照亮,領隊的巡邏軍小隊長看到這情境心裏咯噔一下,趕緊快步走到蘇寂閑面前深深拱手俯身。

“卑職來遲,令國師遇刺受驚,罪該萬死!請國師恕罪!”

“無妨。”蘇寂閑擦着手,随意說道,“橫豎也不是什麽厲害角色,不足為慮。”

小隊長這才松了一口氣,連聲道歉和道謝,非常殷勤的去接他擦過手準備丢掉的帕子。

一抹刀光從他手腕底下掠出,直直朝蘇寂閑腹部掠去,卻又在快要碰到他衣物時戛然而止,生生停住。

蘇寂閑的手掌按在他的手腕上,漫不經心的,帶着點居高臨下的俯視,手指虛虛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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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幹什麽呢?”他和氣地問,五指驟然抓緊,直接捏碎了指下的腕骨,只聽一聲凄厲慘叫,小隊長手裏的匕首掉落下來。

武器不在手中不意味着武力值的下降,甚至可以說,不用武器的蘇寂閑,才是最可怕的。

帶血的森然斷骨穿透皮肉暴露在空氣裏,慘叫聲中鮮血噴湧而出,蘇寂閑屈指一彈把那小隊長的下巴給卸了,指尖向下又落在他胸膛上,指尖綻出噗的一聲爆鳴,小隊長便像是被人抽掉了骨頭一般癱倒在地,微微抽搐着。

餘下的巡邏軍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安靜如雞,蘇寂閑随手點了一個人,那人吓了一大跳噔噔噔連退數步,也不管踩了多少人的腳板。

蘇寂閑看着他面色淡淡,那小兵有些讪讪,這才反應過來國師不是要殺他,趕緊出列聽候吩咐。

“把這人帶給郭将軍或者李将軍,告訴他我遇刺了。這兩個刺客不用管死活,沒什麽價值。”蘇寂閑漫不經心說着,把釘在地上的刀□□收回鞘,有些嫌棄自己手指上的血,“啧,弄髒了。有誰知道我在西城的府邸?帶我過去,我迷路了。”

于是有人出列上前,小心翼翼的給他帶路。

蘇寂閑在太原城中本就有府邸,不比西京的國師府豪華,但也清淨舒适。

陸泠風在主卧燈下坐着,只穿着雪白輕薄的寝衣襯褲,撐着頭看今天送來的情報。

那燈是十八顆拇指頭大的夜明珠做成的蓮花燈,珠光清潤如月光,恰到好處的明亮,燈光下陸泠風的白發似月光白練,從他的指縫之間流淌傾瀉,星星點點的光芒在其間跳躍。

他垂着長長的密密的睫毛,眼睑下落了一抹剪影,一藍一金的眸光在剪影中猶如琉璃,清澈又深邃。他的唇色很是鮮豔,豔麗的桃紅在豐潤唇瓣上暈染,縱使不笑也帶着九分的魅惑,這般燈下靜坐的模樣更是讓人怦然心動。

他翻了一張信紙,門忽然被敲了敲,有女子嬌軟的聲音傳來。

“陸公子,婢子來換熏香。”

“嗯,進來吧。”陸泠風應了一聲,虛掩的門便被推開,走進來三個婢女。

其中兩個是隐衛,捧着洗淨曬幹的衣物往內室走,一個是府邸的婢女,端着一方托盤。

婢女走到桌子前打開青銅麒麟爐,用勺子把托盤裏的香料均勻撒在爐裏,小心點燃後蓋上爐蓋。

一道青煙從麒麟口中緩緩吐出,在上方袅袅飄曳出絲帶一般的形狀,清冷的香氣一點一點散逸。

陸泠風忽然擡起頭,撐着腦袋的手漫不經心往前一揚,一股厲風驟然席卷,猶如平地而起的風暴,從四面八方奔湧彙聚成漩渦,漩渦中有無形的巨掌,雷霆一般兇猛劈去!

砰!!!

那婢女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掌直直扇出門去,砸在地上滑行數尺,又哐一聲撞上花盆,地面上拖出一道長長的血跡。

她連痛呼都叫不出來,哇的噴出一大口血,突然有什麽飛來砸在她額頭上,只覺得腦袋一痛,砰的一聲裂瓷脆響,熱氣騰騰的血漫了整張臉,血流進眼睛裏刺刺的痛,視野裏滿是血紅,殘碎的花,磚紅的花盆,盈盈的珠光,都在血色中旋轉、旋轉,最後被黑暗吞噬。

訓練有素的隐衛把血人拖下去,迅速處理掉地上的血,被撞得一片狼藉的花盆也很快換上了新的,不過片刻便恢複了清幽秀致的景色,仿佛不曾發生過什麽。

房裏的陸泠風端着一盞沒了蓋子的白瓷茶碗,把茶水倒進銅爐裏,隐約一聲噗嗤,爐中暗火熄滅,青煙消失。

“在我面前用紅衣教的毒,可真是好膽量。”他放下茶碗,濕淋淋的銅爐很快被人撤下去,換上了新的香爐香料,淡淡的暖香将方才的冷香與血腥氣揮退。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自從蘇寂閑在太原住下後,便總有人來刺殺,有時是狼牙刺客,有時是紅衣教刺客。

紅衣教明顯遠遠不如狼牙的刺客,刺殺手法太拙劣,但騷擾得多了,也覺得挺煩。

陸泠風想了想,叫來府中的侍衛統領,重新安排了府裏的守衛布置。

安排完後他繼續在燈下看信件,府邸守衛換防不久,蘇寂閑便回來了。

微涼的夜風吹進房裏,攜着鐵鏽般的血腥,他放下手中的東西,起身上前,“怎麽有血腥味?遇刺了?”

“嗯,才派了三個人,我沒受傷。”蘇寂閑對他微笑,嗓音軟軟糯糯的,眉眼溫柔秀雅,“不過手弄髒了,看來以後要戴着手套才行。我先去洗澡,待會兒再聊?”

陸泠風應了,把夜明珠蓮燈一并帶着進了內室,等蘇寂閑洗完澡出來。

他耳力好,能聽到屏風後衣物摩挲過肌膚的沙沙聲,一件一件被丢到衣籃裏,他在腦海裏勾勒出纖細勻亭的少年身軀,白皙的肌膚有着冰雪一般的顏色和珍珠一般的光澤,撫上去時手感如軟玉。

在嘩啦啦的水聲裏,雪白的身體滑入水中,發絲在水裏蕩開,一絲一絲飄蕩浮動,晶瑩的水珠從肌膚上滾落滑下,在燈光下的肌膚應是比水珠更為瑩潤剔透。

陸泠風忽然閉上眼,換了個坐姿,規規矩矩坐在美人榻上靜下心,耳尖卻是通紅。

過了一會兒,蘇寂閑穿着寝衣帶着一身的濕潤水汽從屏風後走了出來,長發披散,發梢還在滴水,頭上頂着一塊毛巾。

陸泠風把他拉到腿上坐着,給他擦頭發,“方才又有人來府裏刺殺了,是紅衣教的人,用的紅衣教特致的毒,我給收拾了。”

“嗯。”蘇寂閑坐在他腿上閉目享受他的伺候,神情放松,“府裏的事情你解決就好。”

“呵……”陸泠風親了親他的唇,親昵地蹭了蹭他的臉頰,“紅衣教猖狂,如今在杏花村那兒和丐幫的弟子在拉鋸,丐幫已是不敵。方才傳來了消息,杏花村淪陷了。”

蘇寂閑抱着他的脖子,聞言,道:“東山礦場也丢了,方盟主準備安排人去抓緊奪回。礦場可丢不得……杏花村那兒,怕是一時間騰不出人手。”

“無妨。紅衣教不可能只派幾個祭司去攻占杏花村,我還在等真正的大魚出現。”陸泠風道,“只不過用丐幫弟子作餌似乎不太人道,明天我得約郭岩郭幫主出來商談才是。”

“明天我得陪月兒去看看難民。啊,我留在邺城的那支義軍被征用了,李光弼讓我安排一下支援睢陽和平原。”

“我記得那支軍隊如今是沐白在帶。”陸泠風把他的頭發擦得半幹,便放下了毛巾,雙手扶上他的腰。

蘇寂閑怕癢,躲了躲卻也沒怎麽掙紮,趴在陸泠風肩上打哈欠,“嗯。小白在軍事上還太嫩了,我得給他安排好隊伍行程……”

“錦囊妙計?”

“對。”蘇寂閑昏昏欲睡,貓兒一樣在他肩窩輕輕磨蹭,聲音也軟得像小貓哼哼,“小白去睢陽也好,這樣一來江淮的糧草財賦,不論是朝廷的還是狼牙的都方便了我們插手操控。”

陸泠風抱緊他,手在他後背輕輕的拍,溫柔地輕輕嗯了一聲。

“泠風,”蘇寂閑緊貼在他懷裏,嗓音越加輕柔,輕得像空中緩緩飄落的幼鳥羽毛,柔得如風中飄飄蕩蕩得蛛絲,卻也堅定得讓人仿佛看到難以撼動的巍峨高山,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我會讓這場動亂,在兩年之內結束。”

他這麽說。

作者有話要說: 寂閑:我會在兩年之內結束這場動亂。

我:我會在六十多章之內結束這篇文。

→所以接下來這篇文會坐火箭一樣往前發展,我想盡快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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