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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待淮宵走後,大裕冬來風凜,草木未全衰了去,松梢落雨,惹得一股子刺骨寒涼。
太子肩上重擔一日多過一日,巡捕營的事務愈加繁雜。
哪怕暫無戰事,羽林軍也在常盡的嚴格要求下加緊訓練,時不時還要太子去巡視一番,忙裏偷閑時,他會溜回太子府坐坐,或是在禦書房聽線報,說淮宵行至何處,各種事務處理是否得當雲雲。
在第七次拿到關于淮宵的消息之後,方故炀見他将國內事務處理得還算得當,心情極為複雜,不知由何處說起。
常盡軍中抽不得空閑,何奈方故炀煩悶難忍,多年來的淡然似乎在關于淮宵的事上變得越發難忍,便約了衛驚鴻來對飲糟酒。
公主的婚宴提前要準備不少時日,再加上淮宵還在北國,方杏兒想盡辦法一番拖延,才讓皇帝将大喜之日指在了除夕之前,某一個即将白雪皚皚的日子。
方故炀與衛驚鴻二人舉杯。
那夜,二人并無太多話可說,只一個眼神,彼此便心知肚明。
衛驚鴻喝得半醉,眼中閃過迷蒙之色,苦笑道:「我曾以為,世間最苦,乃不溫不飽,風餐露宿。」
他擡眼去看太子的眉宇之間。
這方故炀與方杏兒畢竟是親生兄妹,上半張臉生得酷似,但方故炀鼻若懸膽,薄唇緊抿成線,杏兒反而鼻小挺翹,朱唇殷豔,小嘴櫻桃。
只是兩人在發怒時,鎮靜時,性格稍有重合,才看得出五分的相似來。
方故炀早就對他的心思有些許明白,心下喟嘆,再慶幸于自己極早就将淮宵圈入領地。他将一壺釀酒開了封,遞給衛驚鴻,低聲問道:「再者?」
衛驚鴻一反往日常态,眼神憂悒非常,張口似有至多的話語要講,最終都化成寥寥一句:「愛而不得。」
僅這一夜之間,再加上前些日子與常盡的夜談,方故炀發現,他們早已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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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
「溫叔,我意已決。」
淮宵語畢,掀起蔽膝,臉蛋被領口襖絨捂得緋紅。
他踏上即将啓程的馬車,看着馬上緊盯着他一舉一動的大裕侍衛,不由得嘆了口氣:「他們的使命也是把我帶回去。」
聽他如是說,溫長佑急張拘諸的立,懇切道:「國不可一日無……」
「我知。」
顯然淮宵自是明白這道理的,但縱然再悟徹得透,他仍然沉默不語,倏爾開口,語氣淡然:「或許有朝一日,我會回來。」
或許有一日,他可以嘗試着離開方故炀。
他明白,他們尚且年輕,大把時日緊握掌心,可揮霍,可付與,現下一切承諾都太過武斷,無人有個定數。
他選擇回大裕等,賭上年華,賭至方故炀不再需要他的那一日。
淮宵低垂着眼睫,見怔怔望着自己的溫長佑,略為不忍,也忽然心酸。
他此一路回北國,才得知他的父皇在今年夏初已經駕崩,現下在位的皇儲實乃昏君,不懂家國天下,剛愎自用,使得北國民衆苦不堪言,民間紛紛想起還有一個先皇之子遺落于天下之南,好委以重任與他。
溫長佑鐵定淮宵這次會回到北國處理一些要事,但沒想到他還動了回大裕的念頭,何奈殿下頑執,性情雖看似淡漠,但內裏剛烈,寧為玉碎,他一介臣子,做不出幹涉之事,也只有由得他去了。
再加上國內造反之聲并未甚烈,各方朝臣也在為匡扶正義做準備之中,先順了淮宵的意讓他返程。北國尚且還能堅持一段時日,是否救天下大任于己,全看淮宵殿下如何定奪。
淮宵思及此處,心下一嘆,忍不住道:「我這個皇子,做得失敗。」
「殿下何必如此……臨行之前,臣有一語,望殿下多加思慮。」
溫長佑傾身半跪,正色道:「天下大勢,诪張變眩,望殿下多自揣度。擇良木而栖……倒是,倒是不如做那良木。」
聽罷此言,淮宵明白那寥寥數語其中之意,再明顯不過。
淮宵的手正覆在馬車窗檐之上,他冷聲回應道:「《魏書》言君臣道別,宜杜漸防萌。」
他放下車簾,半遮的流蘇綠布擋住了側顏輪廓:「溫叔,你僭越。」
天水似熔金萬頂,日落氣清,留下身後一地遺憾,淮宵一行人踏上了回歸大裕國土的路途。
馬蹄環佩之聲叮當入耳,鐵蹄下塵土飛揚紛起。
哪怕前路艱難險阻,哪怕刀光劍影,他被太子護了十年,應當一一償還,以各種方式。
他心知,現下在別的國度,有一個人,許了他的一生。
在落了雪後,人人将雨雪以蔔來年兇吉之時,寒空斷雁,淮宵攜着太子部下抵達大裕皇城。
那日太子算是掐着時間将他接回府內,卸下一車行李督促他梳洗,過後又拉着他的手,匆匆入了別院,拎出兩小袋紮好的包袱,喚來府內侍從來挂到府門口的馬兒身上去。
淮宵看這架勢,有點兒發懵,問道:「你上哪兒去?」
「不是我,」方故炀伸手過來捉淮宵的手腕,另一只手曲起手指,在淮宵的鼻尖輕輕刮一下,「是我們。」
這一回來又要走,淮宵有些許吃不住,但看方故炀這興奮樣子,猜他都是準備了不少時日,估計也提前忙完冗雜事務,才得以抽身出來。
點了頭算是允了,淮宵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對了,杏兒的婚宴是什麽時日?」
方故炀又伸手去扣他手腕,捉緊了便不放了,回答道:「除夕之前,不急。」
一路從太子府過蟠龍脊博雅堂舊址,兩人策馬并行,滿目山河,一見市集紛雜,過城外二見寺廟香火,善男信女。
打馬而過時,淮宵在心中默默許願。
願世間萬事萬物,芸芸衆生,都能待他的太子善良一些。
等兩人到了風陵渡,都已是天□□頹的時辰,天末現有淡淡微霞,澄黃紅光,籠罩着整座小鎮。
方故炀行在前,淮宵行在後,找了處事先安排好的院落落了腳,卸下了包袱布置卧房。
這還是他頭一次真正與方故炀擁有屬于他們二人的起居室。
此番行程,一是為了給扶笑來取稀貴藥材,扶笑說過誰的手都不放心,定要心腹之人去取。正好方故炀心想第二日便是淮宵生辰,才允下了這趟差事,順便帶他出來散散心。
想必那北國朝堂紛亂,定是讓他這些時日,困怠不已。
這處院落修得小巧雅致,入目只覺廳堂人寂,起居室是簾垂小閣,窗棂邊霜華見白。
食過夜飯,兩人上街游歷一番,帶了些這鎮上的特産,揣得布兜裏滿滿當當,才心滿意足地回了府上。
方故炀像個孩童一般,購置了些精巧繪本,說是拿回禦書房看。
問他為何緣由,他眉目一凜,神情極為嚴肅,吐出的話語卻是逗樂:「你是不知,那些老臣,有幾個油鹽不進,一有瑣事,便來禦書房跪着,我趕也不是,便就幹脆等着他們跪到困倦……」
随即太子難得興致上來,眨眨眼:「我若是把這繪本壓在奏折之下,他們跪的時候,不就沒那麽無趣了麽?」
淮宵一樂,罵他玩物喪志。
兩人在屋內一陣收拾清潔,倒真像把這兒當成了一處別院。最後收拾得差不多了,淮宵點了蠟燈,映了一室星輝光點。
「笑笑所需之物,你可有打聽在風陵渡何處?」
方故炀回道:「後日去取即可。」
淮宵皺眉:「那明日……」
就是那一瞬間,方故炀截了他的話:「明日是你生辰。」
淮宵聞言,心頭一熱,伸雙手去捧方故炀的臉,認真道:「生辰我無所謂耽擱與否,可是此行更重要之事乃笑笑的……」
「藥材」二字還未說出口來,就被方故炀以吻封了話語入腹。
兩人立于簾帳之前,一番糾纏罷了,淮宵雙臂搭上他肩頭,摟緊他的脖頸,耳根浮起潮紅。
日久生疏,他被新一番強勢的吻逼迫得慌不擇路,只顧着閉眼往後倒退幾步,直至讓方故炀用一股蠻力壓上了身後雕花衣櫥,他才吃痛着攥緊了方故炀的發,悶哼一聲,仰脖低喘。
「你,」淮宵有些許沒緩過勁來,唇角漬亮,扣住方故炀的後腦勺,見他目光炯炯,眼底都有些發紅,道:「你先聽我說……」
下一秒身子又被猛地一頂上雕花衣櫥,方故炀的手墊在他腦後,輕輕撚摸着,又是一個吻闖入唇齒之間席卷開來。
等淮宵耳廓都已發燙,鬓發被汗濡濕幾縷貼了面,又喘不過氣了,屈起手肘去推他:「夠了……」
方故炀聽他呼吸帶喘,終是停了一番攻勢,伸手把他又抱緊了些。
他低聲道:「你走的這段日子……我和驚鴻、常盡,都講了好些趣事。」
淮宵眼裏帶霧,被親得面色泛潮,聽他這麽說,回過些神來,笑問:「是講些何事?」
方故炀輕聲說:「講你小時候,帶小初去折湖邊的細柳,折了給她插在發髻上,常盡回了府一看他妹妹……你猜怎麽着?」
感覺男人說話之聲在耳畔愈來愈發纏綿,淮宵便覺有些癢癢,縮了縮脖子:「怎麽着?」
他忽覺耳廓一炙,像有濕熱之物輕輕觸碰,便覺身子酥麻,只聽得方故炀的嗓音壓得極沉,略有些含糊不清:「說還以為是哪方遠道而至的山海志怪,柳妖樹精,竟闖了我家來……」
淮宵受不住此遭吮弄,啞聲道:「你且看我,那年入你太子府,像何等妖物?」
猛地腰身被方故炀伸臂一攬,淮宵聽他鼻息略有急促,便傾身回抱,附了他耳邊,細聆方故炀的呼吸之聲。
「你非妖物也。」
方故炀松了一些淮宵的身子,将自己發燙的額抵上他的,抓起淮宵的手裹緊置于胸腔之前。
「淮宵于我,是九重谪仙。」
還是閻王殿前判官之筆,縱是讓他堂堂一國太子下了地獄,皆為甘願。
淮宵聞言,長眉蹙起,眼瞳裏似有道星河:「我是仙,你是人,那怎麽能得個完美結局?」
方故炀一愣,硬朗的輪廓在暗暗燈火下顯得愈發淩厲:「若真有那日……」
傾身吻上他唇角連忙止了他的話,淮宵笑道:「你便也修成仙,不就好?」
方故炀點點頭:「那你且要等我一等。」
淮宵心都軟透了,認真回應道:「自是要等的。」
若真有那日,他定是更願意選擇回到三界之內的人道,放棄長生不老,與他相守的。
幼時常在府外市集上,街邊燈火下,偷翻到些不易在博雅堂內閱讀得到的傳說話本,他常看那天上神君,蟾宮娥女,海中蛟龍,皆為人間情愛,不惜散盡一身修為,甚至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那會兒他尚且不懂愛恨是非,如今面對眼前這個人,這張看了十多年的面孔,他倒是忽然明白了。
饒是風花雪月再為動人,也不及與他作伴的十年草木,春秋浮沉。
褪了肩胛黛青大氅,露一小截肩頭入目,太子摁住他手腕,推至簾帳之後,大手掀起蔽膝衣擺,以帶有掠奪氣息的吻侵襲上淮宵頸窩。
衣衫褪盡之時,方故炀俯身半跪,以虔誠之态,吻上淮宵眉眼。
山眉水眼此詞,不啻女子适用,在如今情狀下,讓這四字為淮宵所包攬,也通通不為過。
太子唇齒溫柔,但手勁和蠻力愈發用得狠,憐惜之情混雜着隐忍多年的想法直沖上頭,又哪容得他此時還能再拿出他引以為傲的自制力抗衡欲望。
他又吻上淮宵鼻尖,引身下之人一陣輕顫,神态似醉酒般朦胧又倏爾清醒。
太子低頭,啞聲道:「淮宵,你可想好。」
話語未完,淮宵直接伸臂摟緊他光裸的後背,應道:「平素倒不覺你話這般多……」
淮宵允了他後,側過頭去看室內旖旎,燈火燭影将兩人之軀映射于牆,搖搖曳曳,像極了飄忽不定之物。
他閉上眼,憑着本能去配合方故炀的動作,突然想起那一年。
那一年初見之後,他逗弄了太子一番,讓這皇室儲君跟着他跑了一段路,淮宵驀然止住腳步回首時,最先入目的,也是太子翩跹衣袂,好不潇灑。
十年,或是将軍功成,或是寒窗苦讀,或是青絲白漸染,也或許是一朝一夕,但十年之于他們二人,是年幼到成熟,懵懂喜歡到交付刻骨。
紅绡碎翦,滿目情潮攪亂。
屋外是夜寒飛雪,帳內溫爐小火,□□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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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