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不簡單

夏青山也算是見多識廣之人,但如此磊落坦然且面不改色說謊的人,他還真是頭一次遇見,看着面前站着的這位,夏青山不得不佩服,此女子當真是膽色非常,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姑娘随我到大堂吧,詳細的事宜我們大當家的會跟姑娘細說。”夏青山先一步領着人往山寨裏走去。

他雖然走在前面,但卻一直留心觀察着身後的人,就是想看看這人的反應,誰知身後之人端正的抱着琴,亦步亦趨的跟着他,連眼神都沒有游移過,似乎對掩翠山根本就不感興趣,好像她就是恰路過此地,恰巧過來應征一下夫子,再無別的意圖。

掩翠山的議事大廳在山寨的中間位置,沿着臺階往上走很最高處的那個大堂就是,夏青山領着人一路走到門口,将門打開才對連硯說道:“姑娘進去吧,大當家在裏面候着。”

連硯擡眼看了一眼夏青山,似乎是不理解為什麽她要自己進去,但見夏青山絲毫沒有要解釋的意思,便也只是微微的颔首福禮之後就自己進去了。夏青山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的想咂舌,這人如果真是連硯身邊的紅袖,那這連将軍可真是暴殄天物呀,這麽如花似玉天仙一般的人兒,怎麽舍得往這土匪窩裏送?

議事堂裏,秦簡站在正中間,聽見有人進來才緩緩的轉過身,不過看了連硯一眼便止不住的劇烈咳嗽,他捂住嘴,咳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問道:“是你想到山寨來做夫子的?”

連硯剛進來就被他那一連串撕心裂肺的劇烈咳嗽給弄的有點懵,再看着眼前之人,四十歲左右的模樣,臉上是被歲月雕刻的痕跡,經年累月之下有些滄桑,臉上有些病态。連硯的不着痕跡的打量着這位大當家,目光微微下垂,此人并不是尋常山間的悍匪,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這人應該是行伍出身,且不是一般的小喽啰,他身上有将領的氣息,即使已經被山匪的氣息所掩藏,但那種軍營裏歷練的味道并不會因為歲月的流逝而消失殆盡。

這掩翠山,當真是不簡單呢!

“是。我在山下時聽坊間傳聞是說這裏正在聘一西席,不知真假,索性上山一問。”連硯将事前編好的說辭拿出來應付。

“是真的。”秦簡上下打量着連硯,想往前走走以便看的更仔細些,不知又想起了什麽,收回了探出去的腳步:“不知姑娘大名?”

“鄙姓連,閨名子衿。”連硯躲開了秦簡的視線。

“子衿,子衿。”秦簡喃喃重複,眉目間一閃而過的是懷念是感傷,只可惜連硯垂着首,并沒有看見。

“是個好名字。”秦簡又問道:“不知姑娘為何要到我這山寨上來做夫子?”

只是慣例的問話,秦簡不過随便問問,從他看見連硯進來的那一刻就已經确定了連硯的身份,如今再問不過是給連硯一個留在山寨的理由而已。

“我與父母返鄉途中路過滄瀾,誰料雙親染疾,不久便雙雙去世,眼看手裏的盤纏即将用盡,無法帶雙親返鄉,只能滞留滄瀾想酬些銀子做盤纏。”連硯抱着琴的手在微微用力,好像真的痛失雙親一般,既痛苦又壓抑:“無奈之下才決定來貴處試一試,好盡早湊足了銀兩帶父母回鄉安葬。”

明知連硯說的是假話,秦簡還是有些心疼:“你父母、都過世了?”怪不得如此年紀便要獨自一人到滄瀾這魚龍混雜之地,原來身邊已經沒有了可庇護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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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秦簡沒等連硯回答便徑自說道:“傷心事不提也罷。既然姑娘與我掩翠山有緣,那便請姑娘與我一道去見見你的學生,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連硯覺得順利的有些奇怪,這個盤問要比她想的簡單的多,甚至有些過于簡陋,但順利總比不順要強得多,連硯壓下心頭的疑惑,點頭道:“謹遵吩咐。”

秦簡露出欣慰的笑臉,點了點頭:“如此,請随我到後院。”

守在門外的夏青山見大當家的領着那位标志的姑娘一起出來的時候,心裏就有了個大概,見秦簡朝他颔首示意,夏青山略一點頭便先去了後院秦韻的小樓。

秦韻趴在窗戶口,看着夏青山一路腳步匆匆的過來,伸手将手上的緋色手絹扔了下去,随後甜甜的喊道:“夏叔叔,我的手絹掉下去了,你幫我撿起來好嗎?”

夏青山一路匆忙而來,并不曾留意到腳下的手絹,這會兒聽見聲音才注意到,彎腰将手絹撿起來,朝小樓上喊道:“大小姐快些下來,大當家的給你找的夫子随後就到。”

“真的找到了?”秦韻臉上露出了欣喜的顏色,随後又緊張兮兮的問道:“夫子會不會很嚴厲?”

“不會,是個很溫柔的姑娘。”夏青山回想了一下方才見過的人:“溫文爾雅端莊大方,大小姐一定會喜歡的。”

“還琴棋書畫養養精通?”秦韻眼裏閃過一絲戲谑:“不會是個騙子吧?”

“怎麽會。”隔着二層小樓的高度,夏青山看不清楚秦韻臉上的表情,只當她是在擔心:“大當家的已經考校過了,這會兒就領她來給大小姐看看,若是大小姐滿意,就留下來。”

“是嗎?”秦韻假裝高興:“夏叔叔等我一下,馬上下來。”

夏青山寵溺的搖頭笑了笑,這山寨上下除了大當家的恐怕都知道大小姐不喜歡練琴不喜歡學那些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大小姐恐怕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用來敷衍刁難大當家的選夫子條件,竟然會自己主動送上山來,這丫頭心裏這會兒指不定怎麽氣惱呢。他得好好叮囑一下,可不能因為一時的意氣,壞了大當家的大事!

不過片刻的功夫,秦韻就提着裙擺從樓上下來了,小樓二層是秦韻的閨房,成年男子不準入內,這底下一層便是用來會客和秦韻日常上課學習的地方。零零散散的擺了好些東西,單古琴就放了兩三張,不過此刻都蓋着琴罩,美其名曰說是不想讓古琴落了灰,其實是秦韻不想看見這糟心的玩意,故意讓人蓋起來的!

“夏叔叔,喝茶。”秦韻乖巧的把花兒沏好的茶給夏青山放到了跟前:“來的那個人夏叔叔也見過了?模樣俊不俊?”

“俊。”夏青山笑着端起茶杯,打趣道:“比咱們大小姐還要俊。”

“是嗎?”秦韻皮笑肉不笑:“別騙韻兒了,滄瀾哪有這麽好的姑娘。夏叔叔,我爹如今身體不好,精神上難免欠缺,一會兒這人來了,夏叔叔可得幫韻兒好好把把關才行。”

“哪裏需要我把關,大小姐見了一定喜歡。”夏青山搖頭笑着,說完又忙叮囑道:“只是有一點,這人大當家的很滿意,大小姐可千萬別玩大了,惹的大當家不高興。”怎麽玩都行,可千萬別把人給攆走,不然這大當家的一番苦心可就白費了。

秦韻忙笑:“夏叔叔說什麽,韻兒聽不懂。這夫子來了自然是要考校一番的,她可以考考韻兒,那韻兒自然也得考考她不是?”

“是是是,你說的都對。”夏青山不敢挑着這位大小姐的逆鱗使勁兒往外拔,順着她說道:“該考的自然是要考的,只是好不容易遇見一個這麽合心的,若是再讓人家走了,再碰見什麽樣的可就真不知道了,畢竟良師難求。”所以,你可千萬适可而止,別折騰的太狠,畢竟到最後苦的還是你自己。

當然這話夏青山是不能說的,畢竟大小姐還是得哄着點。

秦韻敷衍的點着頭,不過一擡眼的功夫就見她爹秦簡帶着一個人走了過來。秦韻臉上的表情就崩住了,不是她太敏感,而是她能明顯的感覺到她爹對身後之人的照拂,秦韻活了一十九年,從未見過秦簡放下架子,給人指路的。當然,她是除外。

這個人到底是什麽來頭?

夏青山也看到了并步而來的兩人,再看着臉上已經沒了笑意的大小姐,也能察覺到隐隐的暗流在小院之間來回的竄動,暗暗的替那位姑娘捏了把汗,這位大小姐可不是好惹的主,整個掩翠山也就只有大當家的能鎮得住她,這新來的夫子才剛到,倆人還沒見面大小姐就已經明确的表達了自己對這位夫子的不滿意,看來以後的日子不會過的太|安|生。

連硯一路跟在秦簡的身邊,聽他說着掩翠山上的事兒,秦簡似乎并不避諱她,雖說這說的都不是大事,但若是細心的拼湊起來,對掩翠山也能有個大概的了解,她莫不清楚秦簡到底是什麽意思,是想讓她盡快熟悉掩翠山還是想借此來試探她?

好不容易走到了小院,看着那二層的小樓這懸着的心才剛剛放下,就感覺到一道灼熱的視線,那是一道帶着敵意的視線,十分的霸道,連硯擡頭就看見橫欄裏面站着一位身穿黃色夾襖的小姑娘,紮着乖巧的雙髻,本該活潑靈動的臉上此刻卻是滿滿的警惕之意。

“那就是小女,秦韻。”秦簡見連硯往裏看,也看到了秦韻,随即笑着指給連硯看。

“韻兒,爹給你把夫子帶來了。”

“謝謝爹。”

連硯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那姑娘花蝴蝶一般的竄了出來,撲進了秦簡的懷裏,帶着懵懂撒嬌般的說道:“這個夫子,可真好看呀!”

連硯無端的覺得刮起了一陣陰風,剛才那個一臉警惕的小姑娘早已消失不見,此刻正天真爛漫的摟着秦簡的胳膊,甜甜的問她叫什麽。

這掩翠山上的人物,當真是個個都不簡單!

作者有話要說: 秦韻:呵呵

連硯:進了土匪窩,好怕怕。

秦韻:小娘子乖,我會好好疼愛你的。嘿嘿嘿

連硯:那我要叫破喉嚨嗎?

☆、我考考你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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