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山火
連硯在山下溜達巡視了一圈, 又安排了些雜事, 等回到小樓的時候, 就聽到了悠悠揚揚的曲調聲, 連硯嘴角情不自禁的帶出一抹笑,然後果然加快了步伐, 果然見小樓裏秦韻正在專心的低頭撫琴,“涼音”在她手裏奏出婉轉的曲調, 有種令人着魔的能力。
撥弄琴弦的那雙柔荑, 仿佛帶動了一池的春水, 将寒風驅散,送來了一陣暖風, 那風裏帶着女子獨特的芬芳, 令人心曠神怡。連硯幾步過去,本想擁她入懷,見秦韻專心致志撫琴的樣子, 便坐在了她身邊不遠的地方,撐着下巴認真的聽秦韻彈琴。
秦韻的琴藝其實是不俗的, 尤其還是在秦簡刻意的教導之下, 舉手投足之間也盡顯貴氣, 只是她之前心不在此,多有敷衍之意,才落下了許多。而今,或許是因為秦簡的離世,也或許是因為知道了這“涼音”是她母親留下來的遺物, 便對着琴藝加諸了更多的情愫,也不再似以往那般的排斥,連硯不過是随意的指點了她一些不到之處,秦韻很快就能找到自己的弱點,融會貫通之下,這琴藝要比之前連硯初見時,好上太多了。
一曲終了,連硯贊許的給秦韻拍手鼓掌,起身落座在她身邊,誇獎道:“果然韻兒天資聰穎,這才短短幾天,你這琴藝進步神速,不可同日而語了。”
秦韻手按在琴弦之上,申請有些落寞:“我爹最喜歡琴音,他生前總叫我練琴練琴練琴,可到了,我也沒有彈出他喜歡的曲子,也沒有做到他期望的樣子。子衿,我、我想我爹了。”
她轉身,趴在連硯的肩頭,聲音諾諾的,帶着悶悶的沙啞,情緒一度很低落。秦簡離世尚不足月,對秦韻來說,忘懷實在是一件很難辦到的事,獨自坐在小樓裏,秦簡督促她功課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如今,她已經會自己去做功課了,可秦簡卻早已不在了。
“如果可以,我想再給他好好的彈奏一曲,可子衿,我沒有機會了。”秦韻趴在連硯的肩頭,眼淚濕潤了連硯的衣裳。
連硯擁着她,輕拍着懷中人的後背,一下一下的輕輕安撫着秦韻悲傷的情緒。如今山上的白幡依然在,秦韻能忍到現在已經是出乎連硯的意料了。
“小韻兒乖,秦叔看着你呢,你的琴音他也聽見了。”連硯揉着秦韻的發髻,語氣輕柔中帶着哄勸:“他很喜歡,看你長大的樣子,他也很欣慰。韻兒,你想他的時候,就可以彈琴給他聽,秦叔聽得見,琴音會将你的思念帶給他的。”
秦韻默默的窩在連硯的懷裏掉眼淚,不是之前那樣的悲傷的哭泣,秦簡過世是她已經接受的事實,只是總有那麽一瞬間,她會想一回頭的時候,才發現秦簡已經不在了,那種悵然若失的感覺,讓秦韻很難受,就像現在一樣,她想在她好好彈奏一曲琴音的時候,秦簡能在身邊聽着,能誇誇她,可惜,她已經沒有機會了。
如果有遺憾的話,那對秦韻來說,這就是最大的遺憾。
摟着懷中人默默的等她收拾好情緒,連硯擡起右手放在了琴弦之上,她琴藝不俗,當日應征夫子的時候,便已經展示過了,如今為了安撫秦韻的情緒,便一只手摟着她,一只手撫琴。不同于秦韻之前那首曲子悠揚中帶着思念帶着憂郁的調子,連硯手上的這只曲調要更加的輕快一些,可輕快的同時也不會讓人覺得很突兀,仿佛天邊的明月倒映在湖面之上,一晃一晃,晃動了整池的波光蕩漾。
很快就将秦韻的思緒從傷悲裏帶了出來,秦韻不知不覺的就轉身盯着連硯撫琴的手指,見她輕攏慢撚之間一派從容自得,攬着自己的那只手,卻從未離開過她的腰間,這功力若不是十年八年怕是練不出來的,讓秦韻是發自內心的欽佩。
“喜歡嗎?”尾音一勾,見秦韻臉上淚痕未幹,連硯擡手用食指給她擦着臉上的淚痕。
秦韻下意識的點頭問道:“這是什麽曲子?怎麽從沒有聽過。”
“是宮裏流傳出來的小調,好像叫月光謠。”據說是涼妃娘娘親自譜的曲,一時在京都的官宦人家風靡,只是涼妃去世之後便鮮少再有人奏過這個小調,連硯平素喜好音律,自己搜集了不少曲子,此時奏這月光謠确實也有點別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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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教你。”
言罷不由分說的就拉着秦韻的手放在了琴弦之上,按着秦韻的手,帶着她将小調又過了一遍,秦韻跟着走了一遍還是不太熟練,連硯便十分耐心的一節一節的帶着她彈,月光将兩人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最後重疊在一起,與琴音相容在漫漫夜色之中。
月亮一點點的偏移,枝頭的殘葉順着枝丫晃晃悠悠落下,最後落在一片枯草地上,被人踩住,發出陣陣窸窸窣窣的聲響,烏雲随着月光的偏移轉動了方向,将原本還有繼續殘光的月亮,徹底的遮了起來,掩翠山下是一片濃郁的暗色。
暗色之中卻隐隐約約閃着幾許亮光,似流螢,似火星,星星點點足以燎原。
“快點,動作快點。”
歐陽陸垂手站在一旁,嘴唇緊緊的抿住,望着山上若隐若現的光,陰沉的臉上帶着幾分黑色的肅殺氣息,他身邊的人正在匆忙的将松節油倒在弓箭之上,而地上已經密密麻麻的排列了不少的成品,弓箭手将裹着松節油的箭搭在彎弓之上,已經做好了放箭的準備,身邊的副手也舉着火把,随時準備聽候命令點火放箭。
歐陽陸擡頭望了望已經藏起來的月亮,似乎有些嫌棄松節油的味道,掏出手絹捂住鼻子,退到空曠的地方,才開口說道:“放箭!”
火把将帶着松節油的箭點燃,很快帶着火苗的利刃便飛了出去,弓箭帶着火苗刺破空氣,落在幹枯的樹杈之上,一只兩只,很快由點連成線,那火箭一只只的朝着掩翠山的方向射了出去。
煙霧升起,火苗一點點的将幹枯的落葉枯枝點燃,一簇火苗接着一簇火苗,星星之火,一點點的蠶食着縫隙之中僅存的為數不多的新鮮空氣,那一點亮色很快在山野之間蔓延,蜿蜒曲折而上,便是掩翠山的位置所在!
歐陽陸背着手,看着那光一點點的蔓延,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連硯,你這又是何苦。”
說完,便轉身離去。
那人那夜趁着夜色來到滄瀾的時候,他是欽佩的,在承嘉,一個女子能做到如此地步,必然是十分的不容易,他不想把事情做的那麽絕,甚至還一度想要為連硯鋪好路,助她前程似錦,只要,她假裝什麽都不知道就好。
只要假裝什麽都不知道就好,他甚至不需要連硯多做些什麽,只要她安安分分的呆在滄瀾城就好,可連硯不願意,她非要跟掩翠山一幫子頑固不化的榆木綁在一起,非要自己斬斷退路,非要置他于死地,那也怨不得他手狠了,連硯呀連硯,路都是自己選的,既然你選了那條不歸路,那就走下去,千萬別回頭!
因為連硯的囑托,山上巡防的士兵都十分的小心謹慎,生怕歐陽陸趁夜間突襲,連硯帶出來的人對帶兵打仗頗有幾分靈敏的嗅覺,可對山上的東西就沒那麽的敏銳了,當煙霧在夜色中冒出來的是,他們并沒有第一時間察覺。
“不好了,起山火了!”
“什麽?什麽山火?”士兵懵頭轉向,看着身邊的人臉色大變也知道大事不好。
“快去禀告夏先生!”
“快禀告将軍!”
匆忙的腳步嘈雜的人聲,很快消息就傳遍了山寨。
連硯披着衣服起身的時候,路過秦韻的房間,大小姐今天思慮過重,又被她拽着練了半宿的琴,這會兒正睡的沉,連小樓裏這麽大的動靜都沒有驚醒她,連硯做了個屏聲的手勢,帶着人火速離開了小樓徑直往山門外一路狂奔而去。
她住在琴韻的小樓,本就是山寨最深處,到山寨門口的時候,大多數人已經都到了,夏青山帶着幾個寨子裏的長老一臉倉皇的神色,正在安排着人手,她擡頭看着不遠處隐隐的火光,那火光借着山間的雜草和枯枝樹杈正在往掩翠山的方向蔓延而來,若是不盡快滅火,勢必會将整個掩翠山吞噬!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王大牙那邊連衣裳都沒穿好,披頭散發的就從隔壁山頭跑了過來:“好好的怎麽會起山火?我已經讓兄弟們去救火了,可這山火一旦起了,如何能輕易滅的下去!這可怎麽辦!”
連硯望着夏青山,見夏青山也是一臉的着急上火:“山間最忌諱就是山火,平常兄弟們在山上巡邏緊要的也是注意免的起山火,這火着起來,哪裏還滅的下去。連将軍,快組織大家疏散吧,掩翠山呆不得了!”
“那這火怎麽辦?”連硯皺着眉頭:“若放任它着下去,恐怕要釀成大禍!”那邊說這話的功夫,火勢已經蔓延開來,別說是一個掩翠山,照這個苗頭,豈止是掩翠山,怕是這一帶都會受到牽連!
“再說,我們下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作者有話要說: 秦韻咬着嘴唇,滿臉羞紅:我不會。
連硯雲淡風輕:我教你。
☆、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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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