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你找的真的是她嗎?
至于這個見到見不到的, 不用諾那說, 秦韻自己也知道, 多半是不可能的, 他們既然大費周折的将自己弄到這兒來,從京都到邊境一路往瀾旭而去, 這一路上不可謂是不小心謹慎了,便是秦韻也是堪堪到了邊境之後才模模糊糊的有了意識。
諾娜此刻告訴她, 連硯就在距離她不過五十裏之外的地方, 說白了就是想氣氣她而已, 想讓秦韻感受一下那種希望就在眼前卻望而不得的感覺。
秦韻真的還挺希望連硯能想傳說故事裏的那樣,一騎輕塵不染片葉的揮劍來到她身邊, 一把将她帶回, 只可惜,傳說故事到底是傳說故事,秦韻動了動依舊酸軟的手指頭, 不再搭理諾娜,自顧自的閉上眼睛, 安靜的睡覺。
她倒也不怕, 既然費這麽大的功夫将她帶來, 說明她是有用的,而且聽連硯先前說過,瀾旭千辛萬苦找她回去,就是為了侍奉他們所為的什麽迦羅神,她對這個神不了解, 但只要是跟這個神那個神沾邊的,絕對不會讓人輕易怠慢了去,所以,秦韻幾乎已經篤定,她就是落在瀾旭皇室的手中,除了不太自由,根本上來說,是不會有任何危險的。
所以,她只要照顧好自己,等着連硯一路過關斬将的把她帶回去就好。這樣想一想,還真是有種特別的感覺,好似,還隐隐約約有些興奮,連硯救她回去,那就是有功呀,她完全可以要求以身相許!
簡直不能更棒了。
諾娜見她裝睡,咬緊了牙關,冷笑一聲:“你以為你的好日子還有多久?迦羅神殿一旦進入,便永世不得再出現在俗塵之中,你的靈魂必須進獻給迦羅神,成為神殿裏使者,永生永世都再無出來的機會!”
秦韻被吵的煩心,掀開眼皮,斜眼看了諾娜一眼,扯着嘴角:“那我真是、好怕怕呢!”
那一笑極諷刺,她索性也不再假裝睡覺,勉強撐着身體自己坐起來靠着晃晃悠悠的馬車,對着諾娜,半是不解,半是諷刺的問:“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麽意思呢?讓我害怕?然後掙紮不屈服,想着連硯就在五十裏之外,我必然想盡一切辦法想逃出去?呵,別說就你們這防守我逃不逃的出去,就算我真的逃出去了,又能逃多遠?最後被抓回來的時候受點傷受點苦,全是我咎由自取?可別,我怕疼,受不了這個。”
“你……”諾娜被她的幾句不在意的話說的無話可說,她于秦韻了解不多,卻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連硯竟然會喜歡她這種人,這種粗鄙又膽怯毫無立場的鄉野丫頭!
偏偏又是這樣惡毒鄉野丫頭,卻擁有她想要的一切!諾娜握緊了拳頭,好半天都沒有說話,她不說話,秦韻卻笑了,笑容燦爛又和煦:“我?我怎麽了?你是不是覺得我這般貪生怕死之人配不上連硯?那又怎樣?配不配得上她都是我的連硯,跟你又有什麽關系呢?你縱然再是風骨傲然,那又怎樣?可別忘了,當日在京都,連硯想要的可不是你,她想要的是你的命!要不是我那個昏了頭的親爹,看着你這張如花似玉的臉,你以為你今天還能跟我坐在一輛馬車上?呵呵,諾娜呀諾娜,你該是有多高看自己?”
說完就不再搭理諾娜了,這人成心是想激怒她,秦韻可不傻,她現在要做的是讓自己平平安安的,被諾娜一激奮起反抗這種蠢到頭的事兒,秦韻是不會幹的。
閉上眼睛,重新躺下,她現在距離連硯五十裏,很近,卻也很遠,這不是她能達到的距離,她知道城外正在進行着一場戰役,這種時候,她反抗了引起了連硯的注意,但又如何?她依舊跑不了,甚至還會連累連硯分心,到時候既救不了她,還會讓敵人趁虛而入輸了戰役,她只能讓這五十裏的距離越來越遠,跟着馬車晃晃悠悠的從戰場的從小路穿過蘇木城,一直往瀾旭都城而去。
而城外确如秦韻所料,姚文普幾次攻打蘇木城,始終都沒有任何的進展,到也不是別的,烏木措本身并沒有什麽能力,他也見識過連硯的本事,因此這城守的就很幹脆,就是緊閉城門,根本就不迎戰,連硯幾次主動攻擊,都被烏木措巧妙的化解了,高城之上布滿了火|炮和生油,強行攻城損失慘重。
連硯這邊忙着找人,根本就顧不上烏木措,索性全部交由姚文普負責,姚文普打了幾次烏木措都閉門不出,卻沒想到這次竟然就主動出擊了,将戰場一路往西遷移了幾十裏遠,陣仗着實浩大,連硯自然是跟着大軍一路迎戰而去,只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那輛裝着秦韻的馬車正在遠去。
烏木措被一箭射中,胳膊上勒緊了布條止血,他在這兒的目的從來就不是守城,從承嘉都城裏傳出消息之後,他的任務就是守在這兒等着接應,如此而已。如今主動出擊,目的就是把連硯的火力引開,眼見着一束火光在天邊綻放,烏木措眼中光影一閃,當即大喝一聲“撤!”
勒緊缰繩打馬就跑了,姚文普在正欲追,就被身後趕來的連硯制止了,連硯啞聲說了句:“窮寇莫追。”轉身就去了。
跟在身後的姚文普雖然知道這道理,但看着烏木措跑了,多少還有些心不甘,想跟連硯說道說道,就見這人黑着的一張臉也不敢再說話。
那日從京都來了一封密信,連硯看過之後當即臉就黑了,不僅僅好似黑,還是徹底的黑,大發了一頓脾氣,姚文普認識這連子衿這麽久了,見慣了連硯的冷眼,卻是從未見過連硯發脾氣,正個大營裏都能感覺到連硯無處發洩的怒火,緊接着便開始一些列的部署,邊關地區幾乎是三五步一設防,凡有可疑人等必須立時來報,如此嚴防搜查之下,姚文普自然是知道出了事的,在連硯黑了好幾天臉始終一無所獲之後,姚文普才知道,京都裏那位正統的昭陽公主,連硯家的小媳婦兒,又一次的失蹤了!
烏木措逃走,這一張雖然打贏了,但到底是憋屈的厲害,連硯皺着眉頭看着邊防圖,看着看着就站了起來,一拳頭重重的垂在了懸挂着的壁圖之上,她以為她守在交界處,瀾旭若想将人帶走,必須從她眼皮子地下經過,連硯也确實是這樣準備的,可方才那一戰卻讓連硯驚出了一身的汗。
烏木措根本就不是想逃走,那是調虎離山之計,假意主動出擊,其目的是讓連硯将注意莊轉移到戰場之上,再從她眼皮子地下将人帶走!
姚文普再進來的時候,就看見連硯那張臉已經不是黑了,那臉上已經結滿了冰渣子,無端的讓人覺得好像身處數九寒天一樣,姚文普有話還未說,連硯就冷着一張臉:“一個蘇木城,你打了半個月,到現在一點兒進展也沒有,姚将軍怕不是嫌我們時間太多糧草用不完?”
姚文普深呼一口氣:“這、行了,我知道你氣不順,這人丢了趕緊找回來不就完了?別拿我撒氣,我跟你說,陛下禦駕已經在二十裏外了,準備準備迎駕吧。”
連硯卻好像根本就沒有聽見姚文普的話一樣,指着挂在牆上的戰略布局圖,對姚文普說道:“今晚夜襲,務必拿下蘇木城,姚将軍別讓我失望!”
“陛下已經在二十裏外了,今夜就到,夜襲個屁呀,先迎駕,明天再襲不行?”蘇木城久攻不下,他跟連硯商讨了許久,這次是準備火攻夜襲的,城樓之上的火|炮和生油确實讓他們束手無策,但這東西不可控,既然他們束手無策,那他們自然也是束手無策的,可火攻殺傷力太大,必須小心應對才好。
連硯涼涼的眼神落在姚文普身上:“烏木措才吃了敗仗,先不到我們會今夜襲擊,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你是将軍還是佞臣?陛下要來自己回來,需要你巴巴的去接?難不成他還不認識路不成?你若要去,盡可以自己去,夜襲,我自己去!”
連硯這話說的,其實在理。
如果今夜嘉晉帝不來,那夜襲蘇木城确實是最好的時機,一來烏木措剛剛吃了敗仗,沒那麽多的精力再應對一場,而來今夜風向于他們極為有利,乘勝追擊,必能啃下蘇木城這最後一塊兒硬骨頭。
只是,姚文普看着連硯黑了又黑的一張臉,這明顯是把氣撒在陛下身上了呀。人好端端的在京都,重重保護之下,竟然還能丢?既然還能一路丢到邊境到現在甚至很有可能已經進了瀾旭的皇都,若說陛下 看護不利,也确實是有那麽點因素的,可姚文普再看連硯那一張不滿冰霜的臉,動了動嘴唇卻還是不敢勸。
說到底那是皇帝的公主,你便是傾心人家,也不至于連人家爹都怪上了吧?這要論起來,你連硯其實還不如人家爹有立場說話呢!
當然這話姚文普心裏也只能想想,他眼下才是兩難的境地,連硯身上有傷,尚未痊愈,讓她自己去夜襲确實是不太仗義,可那邊嘉晉帝的禦駕說話就到,總不能他們都走了,把皇帝一人扔在這兒?那更不像話!
“算了,我自己去,你迎駕吧。”連硯扔下一句話,就點兵部署去了,壓根也不給姚文普反駁的機會,姚文普确實也沒什麽好反駁的,眼下這種情況他也只能先不仗義一回,連硯是有真本事的,就算中途真有意外,他再援助總還來得及,總不能真把皇帝陛下扔在這兒吧?
連硯仗着公主的寵愛敢,他沒人仰仗,真的不敢。
嘉晉帝這次親征帶了五十萬的大軍,大軍壓境,他到的時候卻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連硯已經将蘇木城攻下了,城內是一片狼藉,到處都是硝煙的味道,他本欲助連硯一臂之力,如今這五十萬大軍還未上戰場,倒是先來打掃戰場了,倏然有種有力無處使的感覺。
且這種感覺一直在持續,嘉晉帝望着跟前的姚文普,眉頭微微一皺:“子衿一直在忙,忙到連見朕一眼的功夫都沒有?”
姚文普心裏也是滿腔的苦水,連硯那哪兒是忙呀,她根本就懶怠着不願意搭理嘉晉帝,這皇帝陛下都過來幾天了,可連硯卻是一直都沒在跟前露過臉,不是忙這個就是忙那個,總是,匆匆來匆匆的去,根本就不願意多看嘉晉帝一眼。
遷怒,遷怒的簡直不要太明顯,姚文普看着就是一陣陣的膽戰心驚,這可是皇帝陛下,連子衿還當真是仗着公主的寵愛把不像話幾個字演繹到了極致,只是嘉晉帝卻也只是好脾氣的縱着她,并沒有怪罪的意思。
哪怕是現在,也沒有厲聲呵斥說,把連硯那個不像話的東西給弄進來,而是自己主動的去找了連硯,姚文普又是膽戰心驚的跟在皇帝陛下的身後,這次他主要怕連硯說點什麽不好聽的,他覺得自己相許也能跟着勸勸,畢竟同朝為官多年,好歹留連硯一條狗命,畢竟眼下還在打仗,還用得着她。
敢給陛下眼色看的,姚文普真的沒見過的活的,天上地下的也就只一個連硯了!
彼時,連硯正在點兵,眼角掃過嘉晉帝的身影,擡腿就往後走,假裝沒看見的樣子。她真心不是想躲着嘉晉帝,而是眼下真的不想看見他,要不是這人因着那一點點說不清楚的私心,何至于留諾娜這個禍害?那可是京都,皇城根地下,丢了一次也就算了,既然還能把人丢兩次?如何能讓連硯不氣,她豈止氣,簡直都快氣瘋了!
嘉晉帝沉聲喊住了連硯:“子衿,你與朕過來。”
連硯咬住了嘴唇,勉強壓下心裏的那口氣,轉身面色沉靜的跟着嘉晉帝走了,一旁的姚文普也想跟着,被嘉晉帝示意不需要,只好讪讪的繼續連硯未完成的工作。
此處是沙場,不便說話,嘉晉帝領着連硯徑直去了他的營帳,外面是禁衛軍在守着,嘉晉帝入了帳,連硯就垂手而立,一句話也沒有,她想不出有什麽好說的,該說的該交代的臨走前都交代過了,可結果呢?
“朕知道,韻兒失蹤你與朕一樣,心裏不好過。”嘉晉帝緩緩開口:“這次,朕定不會再手軟。”
連硯扯着嘴角,擡頭看着嘉晉帝,胸口處的起伏表明了她此時內心的不平靜:“陛下說心裏難過?敢問陛下難過在哪裏?韻兒被擄,這是第一次?諾娜心懷不軌,陛下難道不知道?這是一場有預謀的有計劃的行動,而這一場預謀都是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完成的,陛下可想過為什麽?”
不等嘉晉帝說完,連硯又自顧自的說道:“因為陛下手軟,陛下對誰手軟不用我再說了吧?若當日一刀結果了諾娜,還會有後面的那些事兒嗎?我将諾娜和韻兒的身份告知陛下,就是希望借助陛下帝王的勢力能保護她,能護住她,免得再生事端。可陛下呢?陛下将妖女養在內宮,甚至一味的縱容,為什麽?當真就是陛下跟我的說些大義凜然的原因嗎?若不是因為諾娜的那一張臉,何至于釀成如此大禍?韻兒眼下行蹤未定,生死未蔔,瀾旭皇室抓她到底意欲何為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若早知道,我絕對不會将她的身世告訴你,你要留那妖女,只管留着便是,我只要她平平安安!”
“你!”嘉晉帝從未被如此頂撞過,可連硯的話卻是字字句句都戳到了他的心窩處:“連硯,不可胡言亂語!”
“胡言亂語?”連硯諷刺的一笑:“我胡言亂語了嗎?陛下不防扪心自問,韻兒在你心裏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陛下比較一下你對她,和對諾娜的區別,再來想想到底是不是我胡言亂語!明明她才是你的親生女兒,可陛下的溫情怕不是都留在了深宮那張與涼妃一模一樣的臉上了吧?你找她,你惦記她,因為什麽?容我大膽的猜測一下,那是因為她是涼妃的女兒,你渴望從她身上找到與涼妃有關的種種,于陛下而言,韻兒她只是涼妃的孩子而已,她不是你的女兒,你渴望從她身上看到更多與涼妃有關的東西,可惜,韻兒身上沒有那麽多,她更像陛下。于是,你不滿足了,明明知道諾娜是假的,卻因為那張與涼妃一模一樣的臉,你一味的放縱她,放縱自己,最終導致如此惡果。呵呵,當真是好極了,韻兒她到底在你心裏算什麽?你找的真的是她嗎?”
連硯一字一句的逼問道:“但凡你真的将她放在心尖上疼愛,當日便不會阻止我殺諾娜,此後更不會讓她再度陷入險境。陛下,若她與你而言,只是一個寄思,那子衿求你,子衿求你!”連硯臉上劃過一滴淚,膝蓋一曲,“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嘉晉帝的面前:“求你放過她吧,等我把她帶回來之後,放她去過平靜自由的生活,陛下想要寄思,我會把諾娜帶回來,她真的比韻兒更适合陛下你睹物思人!”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應該還有一更,随緣不要等我
☆、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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