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夜會
連硯的大軍一日□□近, 眼看着就要攻入王庭, 秦韻卻是不知道的, 她的小算盤是打錯了, 諾娜倒是能跟她說些外面的消息,可諾娜本身也不過只是一個廢棄的棋子, 她知道的根本就不多,再過濾的秦韻這裏, 幾乎是相當于沒有。
她每日裏除了打掃那尊神像, 給燈裏添燈油, 就算抄寫佛經,給連硯祈福, 不說是無所事事, 但也差不多了。
只是今日這神殿裏,卻是來了一位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的客人。
秦韻打發了諾娜去泡茶,自己抖了抖神女的白袍, 落座之後才擡眼問道:“不知烏旋大王子有何貴幹?”
“神女可還住的習慣?”烏旋本不應該入神殿的,可他既然敢來, 說明早是有準備的, 秦韻自然也敢接待。
“還習慣, 只是神殿裏空曠,每日裏就我與諾娜兩個,有些無趣倒是真的。”秦韻說的淡,連眼角都沒給烏旋,将神女演繹的淋漓盡致。
“是嗎?本王想來問問迦羅神可以谕旨下來?”烏旋端着諾娜送上來的茶, 漫不經心的又加了一句:“神女是聰明人,自然該懂我的話,我想問的是,關于王位的繼承,迦羅神可有旨意?”
“呵呵。”秦韻摩擦着杯沿,看了烏旋一眼:“那王子以為迦羅神當有什麽旨意?屬意王子嗎?”不等烏旋說話,自顧自的又說道:“王子你聰明,難道其他人都是傻的?我入這神殿也不過才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迦羅神就降下旨意,屬意你為下任的王,你覺得,他們都是傻子嗎?”
這話說的諷刺,烏旋當即就黑了臉,隐忍半天才說道:“眼下戰事吃急,承嘉的大軍馬上就要攻入王城,你莫以為自己如今是安全的,若是瀾旭敗了,你是神女,定要殉國!”
原來,連硯已經快要到了!真好,秦韻扯了扯嘴角。
“殉國?”呢喃着這兩個字,秦韻倉皇一笑,這人還真是慣會自說自話,不跟她商量就把她劫來做什麽神女,現在還說什麽殉國,當真是一個比一個臉大。
“要我死是嗎?呵,我不過是個女人,說是神女,還不是你們手中的傀儡,王子想要什麽迦羅神的旨意盡管說就是了,只是王子最好編的圓滑一點,莫叫人一眼就看出來才好。”
“你什麽意思?”烏旋皺眉。
“你想要王位,想将承嘉的大軍打回去,想要瀾旭昌盛,難道別人不想?”秦韻眼風淩厲:“王子該懂的徐徐圖之的道理。”
“你想怎麽做?”烏旋沉聲問道。
“我沒想怎麽做,這本是王子與你那些謀士的工作,我只負責傳達迦羅神的旨意。”秦韻神色淡漠:“如今承嘉的大軍既然已經兵臨城下,此時王子說迦羅神屬意的人選是你,實在是太過荒謬了,你騙得了自己,騙不了別人。”
“那你說怎麽辦?”烏旋有些氣急,承嘉那邊當真不是好惹的,如今已經吃了幾次苦頭的烏旋又處處受人掣肘,滿腔的本事無處施展,才想着借用神女的名頭,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的自己掌權。
“呵,我說?”秦韻諷刺的一笑:“王子莫不是忘了我的身份,我說,當然是和談。不然你以為我還能說什麽?”她說的光明磊落,絲毫不在意烏旋的任何看法,她本意自然是想着承嘉的,當然也不在乎把這種偏向表現出來,烏旋看了才會相信她,要是短短兩個多月,她就向着瀾旭了,那才是見了鬼的!
不過她說的和談,眼下對瀾旭來說,也是百利而無一害的,若真是實打實的一味的打下去,別說瀾旭國庫吃不起這戰事,就是吃的起,這手裏也沒什麽能人強将,唯一一個稍微有點眼光的烏旋,還總是被人嫉妒生恨,根本就無法施展拳腳,可要是和談那就不一樣了,和談可以給彼此更多的時間來喘息。
尤其是烏旋,他需要這個時間來掌握政權。
“先和談,讓承嘉撤兵,然後大王子就可以專心致志的對內,掃除異己登上王位之後,再謀大事就是實打實的各看本事。”秦韻吹着杯子裏的茶葉:“你我也是各取所需,若和談,你知道,我自然是向着那邊的,但那又怎樣?只要達到大王子你的目的,不就可以了?”
烏旋在神殿與神女喝茶的消息并無人知曉,只是第二天神女就傳達了迦羅神的第一道谕旨,旨意明言,如今戰亂危機四方百姓,苦戰不可取,當平息戰事修生養息。秦韻把這話寫完交給巫婆的時候,心裏還是有點忐忑的,直到巫婆恭恭敬敬的帶着旨意離開,她這心裏還是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她這邊送去消息的第二天,聽說瀾旭王庭就派了使者前去和談,意欲使承嘉退兵,秦韻這心裏才是稍稍安穩,安穩之後又忍不住的想笑,也許第一任神女實在是太過聰明厲害了,才導致這後續這麽多年之後,愚昧無知的人們依舊堅信着神女能夠通靈,殊不知,這只是一場荒誕可笑的騙局而已。
“和談?”連硯皺着眉頭,看着下面人遞過來的文書,良久之後才冷聲說道:“要和談總要有點誠意,人呢?不把人給我送回來,和談個屁!”
瀾旭說是和談就是和談,條件開的十分的豐厚,甚至已經透露出願意向承嘉繳納歲貢的意思,這是屬國應盡的義務,如今瀾旭肯這般讓步,可見是真的不願意再打下去了,承嘉兵肥馬壯,兩位将軍骁勇善戰又有嘉晉帝禦駕親征,這是不破瀾旭誓不罷休的意思,瀾旭王庭中人自然是怕的,他們只是想将神女帶回瀾旭,甚至願意割地賠款納歲貢,只求留一線生機,不至于滅了瀾旭百年的根基。
只是這和談書上,卻是只字未提關于那位被他們帶走的承嘉公主當如何處置。
連硯拿着何談書找到嘉晉帝的時候,十分的不客氣的表達了自己拒不接受和談的想法,小韻兒如今雖說不在她身邊,但連硯也收到了關于神女的那些消息,一時半會兒的她的小媳婦兒不僅沒有危險,反而過的很惬意,連硯當然還是放心的,既然這心是放下了,那就絕對沒有心慈手軟的道理,瀾旭地域随不如承嘉遼闊,但勝在水草肥美,其優勢是能産出大量的戰馬,如今這到嘴邊的肥肉,哪裏有不吃的道理?
于是,這場和談就這麽不了了之了,不僅是如此,連硯當夜帶着五十萬大軍又往王庭逼近了二十裏,她高坐馬背之上,都能看見那座巍峨的宮殿,她的小韻兒就在那座殿裏,也不知道有沒有想念她。
“不願意和談?”秦韻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是沒反應過來。
為什麽不和談?皺着眉頭想了半天也弄不出個所以然來,畢竟她對這些政事了解的不多,實在是不明白連硯有什麽打算,眼下兩眼一抹黑,連硯不願意和談,那就是想打喽?可刀劍無眼的,秦韻也不知道該怎麽幫她,難不成家姐迦羅□□義說,你們統統都不要反抗,尤其不能對我家子衿舞刀弄槍的,到時候迦羅神會帶你們上天?
諾娜諷刺的看了秦韻一眼:“自作聰明。”
秦韻擡眼,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自作聰明?這是迦羅神惡毒旨意,你竟然敢懷疑神谕,哼,該當何罪?”杯子重重的落在桌子上,漸出了幾滴來,她放諾娜在跟前算是為了解悶吵吵嘴啥的,但更多的還是想出出氣,要不是這個女人,她至于好好的将軍府舒适的大床不睡,跑到這狗屁的什麽神殿冷冷清清的吃齋念佛?
“殿外跪着,什麽時候迦羅神降下旨意饒恕你的罪過,什麽時候再到我面前來。”秦韻就是捏住了諾娜的軟肋,雖然在這兒她住的憋悶,但巫婆有句話還是說對了的,在這神殿裏,她代表着迦羅神,有着無上的權利,誰也不能藐視神威。
即使不服氣,也不能,只能憋着!
一頭霧水摸不清楚接下來打算怎麽辦的秦韻窩在被窩裏,輾轉反側睡不着覺,倒也不為別的,只是她是真的有點想她家的子衿了,從那天送別之後,兩人之間所有的聯系都只是一張張信箋,尤其是眼下,想着那人就在不遠處的地方,就越發的按耐不住心裏的小火苗,那小火苗簌簌的,燒的她睡不着。
軍營外額月光被烏雲遮擋,連硯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悄無聲息的在營地裏穿行,忽然就把閃着銀光的刀攔住了去路,連硯皺着眉頭,不耐煩的把刀撥到一邊,冷聲問道:“大晚上,姚将軍這是做什麽?”
姚文普将刀合上,看着連硯疑惑的問:“我巡夜,就看見鬼鬼祟祟的身影從你那兒出來,跟過來一看果然是你。連硯,倒是我想問問你,你這大半夜的想幹什麽去?”
連硯絲毫沒有被發現的心虛,十分坦然的說道:“我去夜探神殿,看看我家小媳婦,你有意見?”
姚文普想說什麽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看着連硯有些無可奈何的說道:“你還真是……那可不是一般的地方,不然我跟你一起去吧,也好有個照應。”
那可是瀾旭王庭裏的迦羅神殿,連硯就這麽貿貿然的去闖,姚文普還是有點不太放心的,其不說那是王庭,守衛定然十分的森嚴,單單人家好不容易把那神女弄回去的,那能讓你輕易就找着?
別開玩笑了!
連硯看着他,像是沒明白姚文普話裏的擔憂一樣,疑惑的問他:“我去看我媳婦兒,你去幹嘛?給我看門嗎?不需要了吧?”
風中的姚大将軍獨立淩亂,喝了一肚子的風,氣呼呼的回營帳睡覺去了,簡直沒天理,姚文普睡着前想的是,要是讓那位知道,你這日夜惦記着人家的閨女,我看你還怎麽在卧跟前嘚瑟!
夜間睡的不是很安穩,秦韻就聽到了一陣響動,很輕,但她就是聽見了。其實她睡覺一直都很安穩,但那是得看在什麽地方,如今連硯不在身邊,就是有只蒼蠅飛進來,她都想看看是公還是母的。
悄悄的睜開眼睛,環顧四周之後,伸手撈了個枕頭過來,這枕頭裏面是荞麥皮,秦韻默默的揪着一個口,扯出了洞,想着但凡稍微有點不對勁就把枕頭扔出去,荞麥皮灑出去,她興許還能争取一下逃跑的機會。
這是神殿,神殿裏是沒有任何的守衛的,但神殿下面卻又不一樣,下面秦韻沒去的,但想也知道,這不是一般的地方,守衛定然十分的森嚴,只要她能第一時間離開這座大殿,到外面吆喝一嗓子,別說是什麽不明來物,秦韻估摸着,就是一只蒼蠅,都得留下半邊翅膀。
秦韻屏住呼吸,忽然一揚手,就準備打過去的時候,人就被拉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沒有她熟悉的清淺的香味,但卻是她熟悉的懷抱,手裏的枕頭當時就掉在了地上,秦韻興奮的反手狠狠抱住來人,緊緊的抱在懷裏,把自己都纏上去了。
連硯被她勒的險些喘不上氣,抱着人走到床榻邊,才換了個姿勢摟在懷裏:“也不看看人,就直接往懷裏撲,萬一撲錯了怎麽辦?”明顯打趣的話還沒說完,唇上便是溫柔的觸感,連硯一愣,順勢長開嘴,任由懷中的人放肆的啃咬。
親了半天,秦韻才氣喘籲籲的替連硯把衣服整理好,靠在她的胸口,臉上是藏不住的笑:“你怎麽來了?你怎麽來了?剛才吓死我了,還以為是什麽不明勢力要來暗殺我呢,可吓壞了。”
說着吓壞的人,手裏一點也不老實,連硯點着她的鼻子:“你也會害怕?”
“會呀,你不在身邊,可害怕了呢。”秦韻嘟着嘴:“你怎麽來了呀?這裏守衛森嚴的,萬一被發現怎麽辦?”
“不會。”連硯答的篤定:“還記得那個被我們送過來的暗衛嗎?她不僅僅喬裝是一把好手,搜集消息也是,這裏的守衛換防時間我都摸清楚了才敢來的,這大殿裏,除了你也就門口跪的諾娜了,來的時候我把她迷暈了,只要在天亮之前,趕在第二波換防的時候,離開就沒有問題。”
“原來你早就安排好了。”秦韻躺倒,扯着連硯的衣裳:“怪不得一點兒也不擔心,害我還那麽擔心你,哼。”
連硯反身過去,咬住小丫頭的鼻尖:“誰說我不擔心的?擔心的很,不親自來看看就是不放心,看過了才覺得這顆心落回了原處。韻兒,你安心在這兒帶着,瀾旭人信奉迦羅神,你在這兒尋常人都不敢打你的主意,承嘉的大軍已經集結完畢,不消一個月,我定能攻下瀾旭王庭,然後接你回家。”将人往自己懷裏帶了帶:“還有暗衛在暗處保護你,這次,絕對不會有任何的閃失。”
又說道:“抱歉,我現在還不能帶你走,下面的守衛卻是森嚴,而且眼下交戰在即,神女若是被我帶走,恐怕會引起瀾旭士兵的憤怨,到時候不要命的拼起來又是一場硬仗,你在這兒他們才安心,想着還有神的庇護,不會冒死抵抗,懂嗎?”
秦韻眨巴眨巴眼睛,嘴角往下,然後就把臉埋進了連硯的懷中:“不懂,你就是不想要我了,不想我回去,是不是在外面就找了新人?你想納妾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連硯眼神微暗,胸前那只小手摟住她撒嬌耍賴的樣子,當真是讓連硯怦然心動,若不是這裏不合适,她真是想不管不顧的把懷裏的人按在下面好好的欺負一頓,直接把她欺負哭,看這人還敢不敢這麽跟她鬧!
秦韻玩了一會兒,搭着連硯的肩膀,挂在她身上說了件正事:“之前,瀾旭派人去和談,為什麽不同意?”
“和談?”連硯低頭:“你怎麽知道和談?”
秦韻得意的翹起了嘴角:“因為我是神女,迦羅神有旨意,旨意就是和談。你快說為什麽不能和談?接下來你想怎麽打?我能做什麽?”
暗衛卻是給了連硯不少的消息,可這消息只限于神殿之外,神殿裏面惡毒事兒她就不知道了,眼下聽秦韻說了和談的事兒,忽然覺得不對勁兒,看着小丫頭得意的樣子,才試探着問道:“和談,你是提議的?”
“怎麽能是我呢,那可是迦羅神的谕旨。”她憋着笑,縮在連硯的懷裏:“你說這人怎麽難麽蠢呢,一座石像能給他們什麽谕旨?難道指望一座神像就能打仗,就能國泰民安嗎?”
“真的是你?”連硯皺眉:“你別亂來,這種事不許再做了,知道嗎?就待在這兒,等着我來接你,再出風頭,罰你回家抄書了,真是幾天不見,是不是就把家法忘幹淨了?”
越說越氣,直接把人抓過來,按在懷裏打了一頓屁股,尤不解恨。
“你身份本就特殊,這種裝神弄鬼的事兒做了,只會讓那些人更加盲目的覺得你是不同的,今日你能傳遞神谕,說不定明天就有神力,直接能統領三軍得之可得天下了,眼下,最重要的是你要平安,知道嗎?”
秦韻捂着有點疼的屁股,雙頰緋紅一片,連硯打了她,她不覺得惱,反而心裏癢癢,忍不住的靠過去,裝着委屈說道:“這麽久不見,子衿你不想我,還說我,說就算了,你還打我,是不是很過分?”
連硯有些心疼:“疼不疼?我下手有分寸的,哪疼?給你揉揉。”一遍揉着,一遍不忘孜孜教誨,說的還是讓秦韻別太張揚。
被她揉的渾身酥軟,秦韻軟綿綿的摟住連硯的脖子,小聲的反駁:“我既然住在這神殿裏,就算我不張揚,身份在這兒,該注意到的自然就注意到了。”将烏旋過來找她求神谕的事兒說了:“所以,我才建議和談,沒想到你們不同意。”
“瀾旭如今已經是我們口中的肉,攻下不過是時間的問題,哪裏需要跟他和談?”連硯解釋完了又問:“所以,烏旋想借你的口,拿到王位?”
“嗯,他想的美。”秦韻小聲的帶着讨好的語氣哄着連硯:“我有個小想法,你就聽一聽,就聽一聽,好不好?”
連硯不置可否的挑眉,小媳婦兒在懷裏撒嬌,別說聽一聽,讓她幹嘛,她都願意。
“眼下和談是肯定不行的,但是烏旋卻是極度渴望權力的,他想就讓他去。”秦韻眼裏閃過狡黠的光:“如今瀾旭境內能拿出來的人,應該也不多了,烏旋也算是他們留的後手,瀾旭王室定然是将希望放在烏旋身上的。我的意思是借迦羅□□義讓烏旋去迎戰,等他帶兵離開王庭之後,我就說烏旋勾結承嘉意欲謀取王位,是叛賊,到時候瀾旭定然會打亂,烏旋兩面夾擊根本就沒有絲毫反抗的機會,大軍直接攻下,我們不就可以回家了?”
秦韻眼裏閃着光,這是她想到的最能幫助到連硯的方法了,既然擔着神女的名號,總要做些什麽才對得起這個神女的血脈,瀾旭她不能白來這一回,這神殿,她也不能白住這一回!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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