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雙龍奪珠(四)
“如此說來,只要能夠證明太子的左胳膊上有刀傷,太子就難以擺脫嫌疑了。”稚兒道。
季白笑了笑,“沒那麽簡單,難道直接讓太子脫下衣服來給你看嗎?堂堂的東宮太子豈是那麽好說話的?更不會将小小的大理寺放在眼裏。”
稚兒苦惱,“那要怎麽辦?好不容易有了一點線索。”
季白冷靜道:“自然是要想一個巧妙的計策,能夠讓太子主動把衣服脫掉。”
“主動脫衣服?”稚兒腦門一亮,“美人計啊,送個美人給太子啊,以太子好色的性格,一定會迫不及待的脫掉衣服撲上去的,到時不就什麽都看清了。”
稚兒剛說完,就被封玄奕狠狠的敲了一下腦袋瓜,“人小鬼大,你忘了雲姬是怎麽死的了嗎?你還想讓別人去送死?”
稚兒捂着腦袋嬉笑的用讨好的眼神看着封玄奕,示意自己錯了。
“的确不能拿無辜的人的性命來冒險,還是想想其他的辦法吧。”蕭政也道。
就在案情膠着毫無進展,衆人絞盡腦汁不得其法之時,案子卻突然迎來了出乎意料的轉折。
這日晚間,季白洗完澡,換好衣服,又陪蕭政看了會兒書,就打算要上床睡下了。
就在這時,姬七兒隔着珠簾喊道:“王妃,大理寺的封大人來了,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您。”
“封玄奕這麽晚來,肯定是關于案子的事情。”蕭政說着,走上前服侍自家王妃穿衣。
季白點了點頭,穿戴整齊之後,他讓蕭政先睡,不用等他,說完便疾步走出卧房。
*
“你這麽晚來,是不是案子有了什麽進展?”季白見到封玄奕,急忙問他道。
封玄奕點了點頭,“我這幾日一直和手下暗中監視東宮,就在今晚剛敲初更時,我發現兩個東宮的侍衛換了便裝,悄悄将一個麻袋從東宮後門擡了出去,我仔細觀察了一番,那麻袋裏裝的好像是一個人,我立即悄悄跟上那兩個侍衛,一路尾随至京郊的亂葬崗,看見那兩個侍衛用鐵鍬挖了個土坑,将麻袋整個推進土坑中,然後又用土将麻袋埋了起來。完成之後,那兩人四下裏望了望,快速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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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一直躲在樹叢中,等那兩個侍衛離開後,我立即上前将那個麻袋從坑裏挖了出來,然後打開了麻袋,發現裏面果然躺着一個男人。只不過他嘴唇發紫,面色烏青,像是中了劇毒,我伸手到他的鼻下,發現他一息尚存,還沒有死,我便立即将他帶到了大理寺,并找來大夫給他醫治。”
“他現在醒了嗎?”季白問。
“還沒有,大夫說可能要等到明天才能醒過來。”封玄奕頓了一下,又道:“你知道這個人是誰嗎?”
季白看向他,封玄奕說:“他是太子的一個門客,也是心腹謀士,他叫吳進。”
“你确定?”季白問。
封玄奕點頭,說自己這幾日一直監視着東宮,除了內院的女眷,其餘的人他都認識的差不多了。
季白聽他這麽一說,忍不住笑了笑,“看來太子已經坐不住了,開始清除案子的知情人了。”
封玄奕:“你是說,吳進知道太子害死雲姬的事,所以太子想殺他滅口?”
季白:“只是猜測而已,真實情況還要等吳進醒過來,由他親口說出來。”
*
次日,季白來到大理寺,剛跨進後堂的大門,就見封玄奕風風火火的沖了出來,一看見他,就急道:“王妃,吳進醒了。”
季白愣了一下,便立即跟着封玄奕進了內堂中,只見一個三十多歲的美須男子正躺在床榻上,面色蒼白,一雙眼睛黯淡無光,呆滞的望着房頂,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季白走上前,對他道:“吳進,本官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希望你能如實作答。”
半晌,吳進慢慢的轉過頭來看了季白一眼,随即幽幽的長嘆一聲,道:“吳進已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多謝封大人的搭救,才能撿回一條性命,季大人有什麽話盡管問吧,吳進一定如實奉告!”
季白滿意點頭,問:“你身為太子的心腹謀士,為何會身中劇毒,被埋在亂葬崗中?”
吳進聽聞,冷笑了幾聲,“心腹謀士又如何?還不是卸磨殺驢,鳥盡弓藏的下場?”
季白:“你的意思是說,想殺你的是太子?想來将雲姬之死嫁禍于政王,便是你給太子出的主意吧。”
“正是在下。”吳進閉上眼睛,像是在逃避什麽,“太子殘忍暴戾又荒淫無度,絕非聖主,在下又豈會不知?但太子畢竟對我有知遇之恩,俗話說‘士為知己者死’,在下盡心盡力的替太子出謀劃策,助其登上帝位,可謂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可誰知卻落到如此下場,真是可悲!”
“你現在醒悟,為時未晚。”季白道,“太子并非仁君,今日他可以殺你滅口,掩蓋罪行,明日就有可能苛待百姓,實施□□,不如改投政王,政王英明決斷,在百姓中聲望極高,你若在其麾下,必定能夠施展你的才華,實現你的抱負。”
季白頓了一下,接着道:“本官之所以說這些,是因為欣賞你的謀略才華,如果你當真有所醒悟的話,就随本官一道進宮面見皇上,披露太子的罪行,為死去的雲姬讨回一個公道!”
吳進被季白一番言辭說的愣怔在當場,沉吟片刻後,吳進點頭道:“好,季大人一番話令在下茅塞頓開,猶如醍醐灌頂,發人深省。在下答應随你去面見聖上,揭露太子的罪行。”
*
太子接到聖谕,讓他前去正德殿面見皇帝。太子不知皇帝找他何事,只得換了朝服匆忙趕去。
一跨進正德殿的大門,就見政王、大理寺的兩位少卿——季白和封玄奕正背對着他站在殿中,禦階之下。而太子一眼瞥見了跪在殿中的一道熟悉的身影,頓時臉色發白。
太子懷疑是自己眼花看錯了,強作鎮定的走了過去,低着頭跪下向皇帝行禮,口呼萬歲。
“起來吧。”順德帝低沉的聲音傳來,“太子可認得此人?”順德帝指了指太子身旁跪着的男子。
太子轉頭望去,正碰上那人直射過來的怨毒的目光,只聽那人冷笑一聲道:“太子殿下,別來無恙?”
太子頓時吓得面無血色,連連後退了好幾步,活像是見到了鬼一般,顫抖着手指向那人,“你····你不是死了嗎?”
太子的反應落在了順德帝的眼中,順德帝冷聲道:“此人說是你的心腹謀士,你為了滅口下毒害他,可有此事?”
“父皇,此人的确在兒臣手下呆過一段日子,昨日卻突然失蹤了,兒臣正打算派人去找尋他呢,怎會下毒害他?”太子強自解釋道。
順德帝氣哼了一聲,“這麽說,雲姬的死也不關太子的事了?”
“雲姬之死怎會與兒臣有關,她是兒臣的寵妾,兒臣怎忍心下此狠手?”
“好···好!”順德帝氣怒攻心,擡手拿起案桌上的茶盞就朝太子腳下砸去,杯子立時四分五裂,飛濺的茶水潤濕了太子的衣服下擺。
“逆子!事到如今,你還不肯承認!”順德帝氣的胡子亂顫,“将你的外袍脫下!”
太子臉色微變,又不敢違抗順德帝,手指微顫的解開了外袍,只餘一件明黃色的裏衣在身上。
“這件也脫掉!”順德帝聲音冷硬道。
太子一驚,手指放在裏衣的扣子上,半天都沒解開一顆,太子懇求道:“父皇,兒臣好歹是太子,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脫衣服,這事要是傳揚出去,兒臣以後還怎麽擡得起頭來?”
順德帝笑了,“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在擔心你的面子?”說完,順德帝臉色一凝,對身旁的幾個太監使了個眼色,“你們去服侍太子寬衣!”
太監們領命,朝太子圍攏過來,三下五除二的将太子上身的衣服給扒了個精光。
太子赤着上身站在大殿之中,再也無所隐藏。
“陛下,你看太子左邊的胳膊!”季白一眼看見太子胳膊上長約寸許的刀傷。
順德帝自然也看見了,頓時氣的連話也說不出來,只是一直重複着“孽子”這兩個字。
“季大人,這個是本宮練劍時自己不小心劃到的,和雲姬的案子有何幹系?”太子不滿的轉過身去。
“太子殿下,練劍怎麽可能會傷到胳膊外側呢,這不符合常理吧。”季白似笑非笑,“況且,以太子胳膊上的傷口來看,很明顯是匕首刺傷所致,并不是劍傷。宮裏不乏用劍的人,一問便知。”
太子語塞,暗自在心中思索,該如何為自己脫罪。
“事到如今,你還不肯承認?”順德帝一臉失望的看着這個兒子,“那雲姬根本就不是你的寵妾,是你貪戀美色,将人弄到手裏,不順從你你便将人淩虐至死。恰在此時,政王來到東宮,你便想将計就計,用雲姬之死來誣陷政王,好除掉你登基之路上的一顆絆腳石,事實如此,你還想抵賴!”
太子心裏一驚,剛想開口辯解,卻聽順德帝繼續說道:“你殘害無辜,荒淫無度,陷害手足兄弟,似你這等品德,如何能夠位居東宮,承繼大統?別以為朕不知你這些年來做了些什麽事情,朕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是期望太子你能夠有醒悟的一天。你已經是太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朕這皇位還不遲早都是你的?你為何不修德政,卻專做這些敗壞德行之事?如你這般,即便登上皇位,也不會受到百姓和大臣們的擁戴,甚至會為我大周帶來災難,你可知道?!”
順德帝說完,将手裏的一疊信件全都扔到了太子的腳下,這些信件全是太子和地方官員串通,販賣私鹽,豢養私軍,圈禁美女娈童的罪證,每一條都是足以殺頭的罪名。
太子扔下信件,跪着爬到禦階前,苦苦哀求道:“父皇,兒臣知道錯了,求父皇再給兒臣一次機會吧,父皇····”
“朕已經給了你太多次機會了。”順德帝閉上眼睛,不想再看太子一眼。
*
三天後,順德帝頒發了一道聖旨,将太子廢除,終生囚禁于幽蘭殿中,改立政親王蕭政為太子,入主東宮,政王妃長孫既白為太子妃雲雲。
蕭政成為太子不過半年,順德帝就以身體抱恙為由下诏退位,将皇位傳于太子,然後帶着自己的皇後和幾位貴妃移居到皇家行宮,頤養天年去了、
蕭政繼承了大統,成為大周的新皇——明德帝,登基之日拟下聖旨,改國號為貞白,大赦天下,百姓免賦三年。另外,封太子妃長孫既白為皇後,封玄奕為鎮國公。
時至今日,季白的身份終于無法再隐藏下去,衆人驚呼,原來大名鼎鼎的斷案高手季公子竟是當今的長孫皇後!
蕭政頒下诏書,稱皇後依然任職于大理寺內,不用拘泥于後宮之中,這是大周史上唯一一位在朝中擔任官職的皇後,足見明德帝對長孫皇後的信任和寵愛,不忍将對方拘于後宮之中。
帝後大婚後,一直感情和睦,恩愛非常。明德帝未納一妃,專寵長孫皇後。
三年後,明德帝過繼了七皇子蕭風的二兒子,帝後二人很喜歡這個孩子,便立他為太子,養在東宮。
同一年,即将弱冠的稚兒嫁入了鎮國公府,做了鎮國公夫人。成親當日,帝後二人相攜登門,做了稚兒和封玄奕二人婚禮的證婚人。
季白一生斷案無數,成為大周史上的一位赫赫有名的奇皇後,他與明德帝之間深厚不移的感情更為大周百姓所稱頌和津津樂道,被永久的記入史冊。
(本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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