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章節

葉梧桐渾身一震,寒意遍體。

她抓着白夜的衣袖,緊緊的。她看向他,雙眼裏滿含熱意。她顫抖着聲音問他:“你......你從那兒掉下來,何時?”

“這我倒記得不大清了,大概十年前。我師父說,我很幸運,同我一起掉下來的,都幾乎摔死了。我想我命不該絕,故而老天又給了我新的生命。師父将我複生,讓我延續生命,他只有一個要求,便是我要救濟天下人。”

葉梧桐不知道該怎麽和他延續對話。她記得從斷崖上掉下來的人加上夜無歌一共有七八個人,他們中都是和無歌,和她差不多大小的族人,是那七家從木水村裏抓來的眼睛偏藍色的人。

那麽眼前之人,到底是哪個。他可認識還有一個叫夜無歌的人,他好不好,還是他也已經死了?

她很想問他啊,可她不能問。

“能讓我看看你的眼睛嗎?”葉梧桐伸手想要觸碰他背白绫所覆蓋的眼睛,心裏十萬個期望那是一雙藍眸。

白夜憑空抓住她的手,然後放在自己的手裏給手心皆是冷汗的她溫暖着,語氣裏有笑意:“看你緊張的,那件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很慶幸,你還活着,沒有像那蓮山山主一般,變成一個只會殺人的女魔頭,我很欣慰,你還是你,還是我愛的人,葉離,以後我會好好守護你的。”

“你讨厭蓮山山主?”葉梧桐心下什麽滋味都有了。原來自己在別人眼裏,在眼前這個人眼裏,還是一個女魔頭。

“讨厭到說不上,只是她傷害過你。誰都不可以再傷害你,凡是你所憎惡的,我必定憎惡。我以救助天下蒼生未己任,而她以殺人為活,本便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葉梧桐想要為自己辯解,但是卻是什麽說辭也沒有。他們确實道不同也不必相謀。若是她現在是以葉梧桐身份,大抵會同祁山撕破了臉皮,然後老死不相往來。可現在她是葉離,所以什麽都不能幹。

只是......若他知道懷裏的人是葉梧桐,想必他會很失望吧。

若是前幾天葉梧桐對他還有些仇視,但是如今她很慶幸自己有生之年能遇到眼前這個人,一個至少對待感情很認真的人。

她想,無論眼前之人是不是無歌似乎已經不重要了。即使是無歌,她也不能同他相認。以前的無歌多麽的嫉惡如仇,他的腦海裏一定還是很單純、美好、善良的她。可是她卻已經變得連自己也看不起自己的人了。即使她知道自己到底殺了多少人。可是世人之口難掩,他們所口傳的葉梧桐,手段狠辣,即使襁褓之孩也殺,暮年之人也滅,是還有什麽做不出來的。

【24】一世雙人

白夜又告訴她,他的眼睛被抹了幻夜毒汁,不過幸好是少量的,所以起先幾天還能看到周圍的景物,可惜過了一個月後,他的視力開始減弱。直至失明。若不是他師父發現得早,那麽他也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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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大家從北溟出來後,一開始都過的不好啊。她以為只有她被世界抛棄過。

她默默垂下腦袋,但是卻被他用雙手捧了起來。

“葉離,幸好,我拼命保護的你活下來了,幸好,你等到了我,幸好,我找到了你。”

他将她緊緊擁在懷裏,如視珍寶。

......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暖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坊間流傳的詩句,恰好是如今美好黃昏場景的寫照。

萬籁俱寂的山野之地,只有一戶人家。

熱氣騰騰的火鍋還在煮着肉片,屋外的飛雪還在持續不斷的下。

天還未完全暗下來,帶點青色的天空,很是寂靜迷人。

新燒的白酒順着酒壺口潺潺地從上方流下來倒入白瓷中。白瓷上繪有一朵紅梅,酒香如花香醉人心肺。

兩只杯子在半空中碰撞了一下,微微灑出三四滴的酒,可惜了。

“酒香濃郁,好酒。”葉梧桐喝了三四杯,許是酒的越香後勁越大,她的臉頰已經有了些許紅暈。

“從小你就愛偷喝酒,喝醉了都愛說胡話。今次我看你說些什麽。”白夜其實也有些醉了,感受到心愛之人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緊了緊她身上的裘衣,然後假裝自己還能看見的模樣,陪她一起看雪。

葉梧桐又喝了幾杯,雙眼已經快睜不開了:“你還說我,你每次喝醉了,什麽事情都會忘記!”她在醉酒中,完完全全将眼前的人當作了夜無歌。

“小傻瓜,這一點你不也随了我嗎,什麽都會忘記......瞳兒,你知道,我什麽時候認定你是我夜無歌的妻子了嗎?”

“什麽時候啊?”葉梧桐趴在他懷裏,迷蒙的雙眼十分單純、幹淨,好像一下子回到了過去。

什麽時候......

那個時候......

天很藍,雲很白。記憶是那麽清晰。

孩童的笑聲猶如清鈴響徹天地之間。雪松上有雪,形成冰棍。一切都是很幹淨的模樣。

白夜記得自己那會五歲,自己的娘親剛剛去世,而他被收養在村長家裏,村長便是無瞳的爹爹。待他嚴厲,卻是如同一個父親一般的細膩。

無瞳出生的那天,他一個人不睡覺趴在搖籃上守護着她。而夜半醒來的無瞳看見他不像一般的小孩哭鬧,反倒是睜着大大的、黝黑的雙眼看着他。

她爹爹進來看着無歌一個人管着無瞳,而無瞳的娘親已經睡着了。看着無歌如此喜愛自己的女兒,便道:“無歌,以後讓無瞳做你的妻子可好?”

他那時候還不知道妻子是何,便傻乎乎地問。

“妻子就是像我和你幹娘那般,一生一世在一起,生一個像無瞳,像無歌你一樣的孩子。然後男人就要做一個好丈夫,一個好父親。”那時候幹爹這麽告訴他。

一生一世一雙人。

以前他是沒有這個概念的,他也以為他是沒有爹爹的,原來他也是有父親的。

他看着搖籃裏的孩子,不知怎麽,父愛就這麽冒出來了。他想,自己沒有父親也過得還算快樂,若是無瞳多一個像父親一樣待她好的人,那麽她不是更快樂。所以那時候他就認定了,他要一輩子陪着她,待她好,讓她做自己的妻子。

“幹爹,我會娶她的,我夜無歌會娶夜無瞳做妻子的!”之前從沒有,之後除了為了保她性命之外,再無如此一般堅定過自己的信念。

搖籃裏的孩子似乎能聽懂他的話一般,在裏面手舞足蹈,蘿蔔長短的手腿四下揮舞着。

之後無數個日日夜夜,他都陪伴着她,無數個日日夜夜他都想一輩子陪在她身邊。

“所以,一輩子都在我身邊好嗎,我們答應過彼此的。”白夜揉揉她松軟的頭發,眼露寵溺。

葉梧桐喝醉了,眉眼惺忪,點了兩下頭:“好啊,一輩子都不要丢下我。”

白夜雖是醉了,但是還是能橫抱着懷裏的人,将她送回房間,只不過一切都變得異樣的小心,異樣的謹慎。生怕摔了懷裏的人、磕着了她。那是他的寶,他舍不得。

有些人不是無情,只不過他将所有的感情都只留給了一個人,就連自己都沒有分得半分。

白夜不希望任何人傷害無瞳,葉秋也不希望任何人傷害梧桐,所以如果有人要傷害梧桐,他們都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白夜雖然看不見,雖然秉着救天下蒼生為己任,但是這一切絲毫不妨礙他殺人。他不信神佛,不信命運,他只信自己的心。

他覺得自己在祁山陣法上還有些許欠缺,所以外人能那麽順利地進來傷人。傷了他的瞳兒。

就在兩日之前,祁山陣法破了。

數十只魅闖入祁山如入無人之地,殺掉祁山所有動物,焚毀祁山所有珍貴藥材。

他沒有怒意,反倒是雲淡風輕的模樣,繼續喝他的茶,看他的醫術,研制他的藥材。青子在他身邊唧唧喳喳鬧個不停,就連葉梧桐也無法淡定下來。因為她知道那些人是因為她而來的。

白夜安慰着她:“就算因為你來的,又有何關系,你我馬上便是夫妻,你的事難道不是我的事?若是這些小事都勞你操心,我也就不會當你的夫君了。”

葉梧桐卻完全擔心的不是這個,她害怕那些找她來的人暴露了她的身份。無論如何她是一定要阻止他們上山的,至少不能讓他們相見。

從青子那裏問來那些人的消息後,葉梧桐趁着白夜在煉丹房裏煉藥,自己一個人便沖了下去。

行至半山腰時,她終于在雪與綠草交界的地帶,看見了那散發着濃濃邪氣、士氣不可擋的魅影們。

他們統一着裝,黑色寬袍子外套,遮住了全身上下的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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