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善者被欺
今天的阿墨似已非昨日的阿墨,咄咄逼人,毫不留情,将嚣張的楊家母子打得個措手不急,潰敗而逃。
“這場婚事,我們楊家是退定了,哼。”楊夫人狠狠地瞪了阿墨一眼,丢下一句話,溜溜地走了。
楊家母子一離開,阿墨挺直的背脊即刻垮了下去,擡手撫着額頭,搖搖欲墜,若非花笙棠一直扶着她,非得摔倒在地不可。
“阿墨?”花笙棠攬着她纖細的身子,見她臉上白得像一張白紙,心中一緊,聲音帶着絲顫音。
“我沒事。”阿墨穩了穩心神,待得痛楚稍減,朝着擔憂的家人勾起一個虛弱的笑容,眼角餘光看到勞作歸來的鄰裏鄰外探尋的目光,頓了頓又道:“我們先回屋吧。”
屋內,阿墨坐在坑上,花笙棠坐在坑邊為她換藥,花老爹五人各自坐在桌旁,緊張地看着阿墨頭上的傷口,目光帶着心疼與擔憂,眉間輕鎖着憂愁。
待得換好藥,再在花笙棠再三保證阿墨傷勢已無礙後,花家人才齊齊松了口氣,然後開始七嘴八舌地問起阿墨頭上的傷及談起楊家退婚一事。
昨晚,楊鈞将渾身是血的阿墨抱回來時,可把花家五人給吓死了,所幸村中唯一的郎中花笙棠就住在他們隔壁,折騰了一個晚上,總算穩住了傷情,花家人才松了口氣,但也一直在床前守着,阿墨沒有醒來,他們終究是不放心。
直到楊家母子上門退婚,才有了後來發生的一切。
“三丫別傷心,楊家想退婚,那就退啊!怎麽說你也是咱村裏一枝花,楊鈞那小子有什麽了不起?咱還不稀罕呢!”花大山坐到坑沿,寬厚的手掌輕輕地按在阿墨的肩膀上,粗着聲安慰着道。
“大山,別胡說,這婚可不能退。”花大山話音一落,花大娘像是怕阿墨會怕說動了一般,瞪了他一眼,急急開口道。
“娘,今天楊家人也算跟我們撕破臉,就算這婚不退,三丫嫁過去也不會有好日子過的,你看楊鈞可有一點關心三丫的樣子?再看楊大娘,三丫以後還不得讓她折磨死。”花二丫對花大娘還想扒着楊家這樁婚事很是不滿,就今天這架勢,絕對可以想像阿墨嫁過去後日子該是怎樣的悲慘。
她想不通,以前的楊大娘人挺好的,可今天那個珠光寶氣,刻薄跋扈的楊夫人卻是那樣的陌生,是不是有了錢以後,人就會變了,變得再也不是認識的那個人。
花家幾口都沉默了,二丫說得沒錯,媳婦因為不得婆婆心,被打死折磨死的事,在鎮上的有錢人家裏也不是沒發生過,就是在這小山村裏也是小媳婦被活活屈死。
以前兩家家境差不多,交情好,住得近,阿墨要是在娘家受了委屈,他們還能給她當依靠,可現在……
但即便如此,花大娘沉默了一會還是搖了搖頭道:“不行,無論如何,都不能退婚。”說着見兒子和二女兒一副想反駁的表情和始終沉默着的阿墨,嘆了口氣,以一種悲涼的口吻,繼續道:“二丫兒說的,為娘豈會不知,可你們要知道,一個女子若是被夫家退親,還是在成親前夕,不管其中緣由如何,這一生就算是毀了,鄰裏鄰外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你給淹死,以後也很難再找到好夫家。再說,我們兩家的感情一直很好,可能只是這幾年來往少了,楊大娘對三丫兒有誤會,才會說要退婚,只要把誤會解開了就好,所以,三丫兒,你別亂想,也別傷心,好好養傷,等着當個漂漂亮亮的新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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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大娘後面的話帶着明顯希翼,語氣也不覺輕快起來,還笑着勸起阿墨來。
屋裏的人又再次沉默了,花家幾口果然都是老實人,一聽花大娘的話,都不敢再提退婚的事,反過頭來順着花大娘的話開解阿墨,兩家的婚書是由花笙棠的爺爺親筆所寫,在縣衙備了案,還交換了信物,只要她們家不點頭,婚約就解不了。
只是無論他們說什麽,阿墨都沉默不語,低頭頭也不知在想什麽,而花笙棠也只是專注地看着阿墨,不發一語,但眼底深處浮動着幽光。
良久,阿墨幽幽地開口,卻是轉到牛馬不相及的話題,道:“王雪兒母女呢?”
“啊!”正說着的花大娘愣了一下,又下意識地回答道:“哦,早上來個男人,說是王家的管家,把他們接到鎮上去住了,月妹子可算是苦盡甘來了……”
花大娘輕易地被阿墨一句話給拐跑題了,唠唠叨叨地說起了王雪兒母女,也沒聽出自來跟王雪兒親近的阿墨那生硬冷漠的語氣。
王雪兒和她娘親邱月是一年前流落到此的,身無分文,差一點就餓死在村頭,被阿墨給扛回家,總算保住了命,花家人心善,就此收留兩母女在家裏住,而且家裏有什麽好東西絕對優先給她們母女。
阿墨自認,自家從不曾虧待過她們母女,可那個口口聲聲要跟她當一輩子好姐妹怎麽就能這樣對待她,她們母女怎麽就能這樣拍拍屁股就走人?
這就是花奶奶常說的,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嗎?
既然如此,那就讓善良見鬼去吧!
垂在身側的雙手暗暗握成拳頭,阿墨垂下的眼睑下,冷冽的寒光瘋狂肆虐,渾身散發着氣息不再是無害。
一家子都是神經大條的花家幾口都沒有發現阿墨的變化,唯有花笙棠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不知是因為激動或是害怕還是其他原因,身子還不抑制地顫抖了一下。
這時候,屋內的人都不知道,此刻的楊家也正在商讨着退婚之事,一個個惡毒的陰謀正沖着他們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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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可怕的火光沖天而起,肆虐的火焰無情地将整個天地給吞噬了,慘叫聲、嘶吼聲不絕于耳,猶如十八層地獄。
轟,突而從火海裏飛出一條可怖的火龍噴着火焰,呼嘯着朝她沖來。
“啊……”再次從夢中驚醒,阿墨滿頭大汗地從床上坐起來,心有餘悸地撫着心髒喘氣,夢中那炙熱的溫度還似乎還在烤炙着她。
“為什麽又做這樣的夢?”阿墨很是疑惑,自從腦袋受傷後,這幾天總是會重複做這個可怕的惡夢,夢裏有很多陌生的畫面一閃而過,很是繁雜,到最後都會化成漫天的大火,一閃而過的寒光,鬼哭狼嚎的慘叫,隐隐還有一個聲音不停地讓她快跑,那個聲音總讓她有種落淚的沖動。
“呼……”好半響才壓下心悸,重重地呼出口氣,阿墨順着小窗戶望出去,淡淡的晨光溫柔地灑落在大地上,天邊一縷金黃掙脫雲層,羞澀地露出了頭。
阿墨幹脆起床梳洗,憑着自個超乎常人的自愈能力和花笙棠高超的醫術,那樣可怕的傷勢居然不過三天就已經大好,雖未全愈,但下床活動活動什麽的,還是可以的。
日出而作,這個時辰,勤勞的花家人已經下田勞作了,村裏家家戶戶也開始了一天的勞作。
頭上依舊包着紗布的阿墨走出三天未出的家門,慢悠悠地行走在村裏的小道上。
一路上,阿墨敏感地覺察出不對勁,往日親和的鄉親們一看到她出現就對她指指點點,眼神也不再和善,而是……厭惡、蔑視、嫌棄,間或憐憫。
阿墨耳朵動了動,将鄉親們的讨論聲清楚地聽在耳中,那些閑言碎語讓她渾身陣陣地發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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