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陰差陽錯帳中燈(3)
風華殿上衆侍女忙着清掃焚毀某些不入流的話本,山下衆人則忙活着籌備冠禮儀式。
前兩日才辦過一場酒宴,上回請的助興舞姬多半吓破膽,他們天神教也不是蠻橫不講理,非要為難舞姬的人,便放了她們下山。
五靈山上有栽種各種瓜果蔬菜,平日自給自足也夠了。然,若是舉辦大型的宴會,便有些捉襟見肘,需得從山下小鎮裏購買。另外,宴會上助興的節目,也多是從山下請來的。
采購或外人上五靈山,往往是走的海上道路。海上懸崖峭壁,建立了一段段索道,鐵索吊籃,百米一處關卡,有教徒當值看守。鳳歸這次回教,便是由風衍抱着從這條道上過。
這條路遠比之前過臺階、走鐵索平穩,只需坐在吊籃中,便能等着人拉動鐵索,慢慢升上去。但,這路耗時卻更長,途中檢查也更加嚴密。教中多數人武功底子都還可以,小心仔細些便能平安過鐵索,然,也不乏一些膽子小的,或沒什麽武功的人,只能走吊籃一途。
“你,站住,腰間這玩意取下來,刀劍兵器都不能帶在身上。”負責值守關卡的黃衣教徒攔住一身形纖弱,面上傅粉的男子。
傅粉男子取下腰間挂的刀,面上挂着谄媚笑意,解釋道:“爺,這是奴唱曲兒用的道具,不是真的刀,您瞧瞧。”
刀子捏起來軟綿綿的,沒有開過鋒。
“管你真的假的,這些東西全給放到那邊箱子裏,身上不能帶!”黃衣教徒不耐煩地推搡了一把,指指另一個吊籃裏放的大木箱,示意他把東西放過去。
“是是,奴這就拿過去。”傅粉男子哈腰點頭,小步跑過去,将道具刀小心翼翼放進木箱。
另一個藍衣教徒正在搜查一個老頭的身上有無攜帶暗器,搜完後拍了下老頭,示意他過去換乘去上一級的吊籃,“剛那個小白臉是扮花旦的吧?啧,還不如請些舞娘看着有滋味呢。”
“聽說是右護法吩咐請的戲班子。”黃衣教徒八卦道,“前兩日不是剛來過一批舞姬嘛,結果掃興了,教主還弄死了一個。這回換換口味,聽聽小曲兒。”
“上回酒宴,我們堂主也去了,據說當時場面可精彩了,咱們新來的那位副教主發了好一通脾氣,把秋兒公子給打了。”藍衣教徒面上帶了一絲輕蔑,咋舌道。
黃衣教徒惋惜道,“我們堂主當時在外邊沒能趕上,不過,我一個在左護法手下做事的兄弟,上回跟着副教主去了泗水城,他說咱副教主的武功比左護法還厲害呢!唉,我什麽時候要是也能到左護法手底下做事就好啰。”
“就你?醒醒吧,天還亮着呢!”藍衣教徒不留情面地損他,“能去左護法手底下做事的,好歹也是個旗主,哪裏輪得到咱們這種小卒子哦。”
黃衣教徒無法辯駁,心裏憋屈,又看一灰衣男子駐足聽他倆講話許久,身高八尺,面上畫了黑白臉譜。當即不爽地踹了他一腳,斥道:“你杵這幹啥呢!還不趕緊滾過去,你磨磨蹭蹭堵在這,後面的人還走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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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臉譜男子被踹了這麽一下,瞪向黃衣教徒的目光極為兇狠,濃郁的恨意,好似看到了殺父仇人一般。然,只是一瞬,他就被身邊另一個穿着戲服的男子拽走,“快走,你這小子別給我惹事!”
“草!他剛剛那什麽眼神,要不是怕誤了事,我特麽就打爆他那眼珠子!”黃衣教徒忿忿不平地罵道。
雖然知會教主不過短短幾天,但需要準備的只是些宴會上用的東西,這兩日趕一趕時間便也能籌備好。此外,冠禮上要用的那些較為耗時的物什浔歡公子那邊早已自行備下了,譬如繡娘一針一線趕制的吉服,定制雕琢的白玉發冠。
浔歡公子這邊接到消息,教主不會主持授冠儀式,心下雖黯然,卻也算是在預料之中。教主安排的這位萬長老,曾是上上任教主的直系部下,教中元老。即使萬長老這些年已醉心書法,不再理會教中事務,然,輩分地位擺在那兒,便是伊大長老見到他,也是禮遇有加。
故此,由萬長老為他授冠,實則還算是他浔歡高攀了。
“公子,這是奴婢剛熬好的藥,您趁熱喝吧。”小丫頭穿了件粉色羅裙,瞧着十二三歲的年紀。
“多謝。”浔歡接過藥,苦澀的味道充斥着口腔,他眉頭卻沒有絲毫變化。
他這是胎中帶出的毒,自出生起便一直靠喝藥維持。一開始還會覺着藥汁苦,後來便再也不覺得苦。藥再苦,也比不得求而不得的苦……
“公子,您病了好些日子,前兒個還吐血了,教主都不曾來看您。”小丫頭臉上盡是心疼自家公子,一會兒又埋怨道,“奴婢昨兒去送折子,聽青岚姐姐說,教主這幾日都在風華殿守着那位呢。”
“咳咳——”浔歡猛地低咳了起來,雪白絲綢帕上落下殷紅點點。
“公子!”小丫頭驚惶地喊了一聲,忙接過藥碗放到一邊,輕輕拍了拍浔歡後背,柳眉擰成一團,自責道,“都是奴婢不好,說這些話叫公子又傷心了。”
“咳咳,不是小鳶的錯,是我自己太無用。”浔歡擺手安撫,“教主本就不喜我,是我自己強求罷了,又怎怨得了別人。”
“公子……”小鳶欲言又止地望着浔歡,眸中閃着絲淚光。
沐風園中,衆公子的小院錯落有致,唯有他一人住在偌大的宮殿中。其餘公子身邊只有小侍和幾個仆役,吃食都是統一由管事安排。唯有他一人,身邊跟着的是風華殿調教的侍女,更有白衣女醫過來當值,另設了小廚房。
然,一切榮寵,不過是那人不愛的補償罷了……
當年自請入沐風園的他,一腔深情癡戀,如今,已然成了天神教中一場最大的笑話了吧?
自甘堕落,低賤……想必他們都是如此看待他的吧?
可,明知如此,他卻割舍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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