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跟他求情

趙家對女兒定親的事情，也是十分注重的，早早的安排了家仆在大門外招呼。趙家的小孩子們，不少就跑到了門前湊熱鬧。

“看樣子，夫人和世子還沒過來。”翠容下了馬車，站在窗外說着此時的情況。

“應該快了吧。”洛旎旎放下團扇，擡手整理這自己的儀容，準備下車。

“王妃，趙公子過來了。”翠容又道。

洛旎旎嗯了聲，身子往門簾處移去，“扶我下車。”

翠容走去掀了馬車門簾，洛旎旎扶着她的手下了車。

趙煜剛好走到車前，守禮的彎了下腰，“旎旎……晉王妃！”

“趙公子。”洛旎旎回禮。

“今日府中會忙碌一些，怠慢之處還請包涵。”趙煜客氣道。

“喜事都是這樣的，熱鬧。”洛旎旎道，她看見趙煜臉上有一絲不自然。

“那日，永安河上，未打聲招呼，失禮了。”趙煜道。

洛旎旎實在想笑，趙煜就是禮儀規矩一大推，就像洛倪召說的，人的腦子全是沒用的之乎者也，迂腐無趣！

“明雯呢？”她可不想聽什麽花船趣事，或是無奈的逢場作戲。

總之，去了那種地方，還不就是尋歡作樂？只是洛旎旎沒想到，秦尚臨會去花船，前世他可是潔身自好着呢，生怕自己的身影斜那麽一點點。

趙煜這廂，想出口的話被堵在了嘴裏，只能接上了洛旎旎的話，“明雯應該在繡樓裏收拾”

正說着，另一邊浩浩蕩蕩的來了一隊人，前頭的可不就是騎着高頭大馬的洛倪昶。

洛旎旎看着自己的大哥，渾身的器宇軒昂，堂堂男兒，一身飒飒。

馬車上，劉夫人出來，伸手拜柳葉扶下。

洛旎旎盈盈走了過去，輕輕脆脆的一聲，“母親。”

劉夫人打扮得端莊，一副大家氣質。見着乖巧的女兒，當即伸出手來，“來得倒是早。”

洛旎旎笑這看去洛倪昶，眼中帶着揶揄，“大哥定親，當然得早早過來。我好想看看明雯，今日還是不是一副假小子模樣？”

洛倪昶不自在的整了下領口。他是行軍的人，向來穿着利索的勁裝，這今日換上了寬袍大袖，反而十分不自在。尤其是小妹在笑，更讓他覺得脖頸勒得慌。

趙煜上來有請，引着衆人進了相府。

洛旎旎攙着劉夫人的手臂，跟在趙煜後面，去往前廳。

“聽說趙丞相身體不爽利？”劉夫人道了聲。

“家父并無大礙。”趙煜回頭道。

劉夫人點了頭，道了句那就好，便踏上了石階。

趙丞相和夫人早已在廳中等候，身上也都換了喜氣的衣裳。趙明雯這個時候是不能出現的。

所以，幾個長輩現在坐在前廳裏喝茶。洛家這邊，洛淩安腿腳不便，不能前來，所以族中的一位男長輩來的。

待說的差不多，也就按着算好的時辰，趙家的一位娘子過來，說可以獻茶了。

獻茶，也就是說這門親事定下了。喝了茶之後，洛家會把定禮，定金交給趙家，雙方男女相互交換庚帖，最後定下成親日子。

洛旎旎對這些記得清楚，當初她定親那日可是受了罪。一身不合體的衣裙，被邵予璟拉着蕩秋千，那板子還都是濕的……

想想這些，就好像是昨日才發生的一樣。那時候她總是想躲着他，很怕他。現在，她有時候會對着他瞪眼，然後他好像并不生氣。

趙明雯一身粉紫色華服，在兩位娘子的攙扶下，走進廳來。

洛旎旎驚詫地瞪圓了眼睛，不敢相信這就是那個整日在自己面前，自稱“小爺”的趙明雯。

女子嬌豔，蘋果臉兒粉撲撲的，平日帶着狡黠的雙眼，此刻卻是含羞帶怯。嬌小的身子藏在寬大的衣裙下面，拖曳累贅的長長裙擺。

洛旎旎現在的身份是王妃，她可以和趙夫人平座，所以能清清楚楚的看着趙明雯，看到那雙想去瞅洛倪昶的眼睛。

儀式開始，趙明雯對着長輩們一一獻茶，洛旎旎自然也得了一杯。

看着趙明雯垂首，彎腰，對着洛倪昶獻茶，洛旎旎心中長長舒了口氣。

趙明雯這一世是幸福的，不必被送去那可怕的忠王府。

所有儀式過後，趙家開始準備宴席，女眷和孩子們則去了後院兒。

看看已快晌午，洛旎旎便去了趙明雯的繡樓。

繡樓的院子裏，擺着一箱箱的定禮，大紅綢子打着花結。

婢子引着洛旎旎上了繡樓的二層，那裏是趙明雯的卧房。

應該是極不适應這種繁瑣的衣裙，趙明雯看起來有些煩躁，頭上的各式釵環也讓她嘆氣。

只是她嘴角總是瞧着，雖然身上累贅，但是心裏很歡喜。

“旎旎見過嫂子！”洛旎旎進到屋裏，便福了一禮。

“別！”趙明雯忙上前，将洛旎旎的手臂托起，“你現在是晉王妃，哪有對我作禮的道理？”

“現在咱們只是家人，你可不就是我嫂子。”洛旎旎笑，她湊到趙明雯眼前，仔細端詳着，“趙小公子，現在可成了不折不扣的美嬌娘了，這嫩嫩的臉皮真是吹彈可破！”

趙明雯噗嗤笑出聲來，“旎旎，我怎麽覺得你臉皮厚了？這種話你以前可不會說！”

“是嗎？”洛旎旎眨眨眼睛，好像這樣說的确輕佻。

“可不是？”趙明雯一身嬌豔女兒裝，可是改不了她本身的爽朗性子。

她伸手拍了下洛旎旎瘦弱的肩頭，嘿嘿一笑，“小娘子以前可是動不動就臉紅，一大堆的規矩，這不行那不行，膽子小得像兔子！連我都想保護你。”

“你保護我？”洛旎旎笑，“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

“趙煜跟我說了！”趙明雯皺皺眉，她額上的花钿也變了形狀，“晉王帶着你夜游永安河。”

“那他沒說別的？”洛旎旎問，趙煜看不出來還是個大嘴巴。

“什麽？趙煜他幹什麽了？”趙明雯追問，“我去告訴娘，禁他的足！”

“沒事的。”洛旎旎道了聲。

“原本還有些擔心你，現在看來他對你挺好的。”趙明雯坐去床邊，伸手整理着拖沓的衣裙，“外界的傳言也不一定可信嗎？邵予璟或許是個好人！”

洛旎旎頭一暈，眼前出現了那張夾在書頁中的紙張。她又看着一臉喜悅的趙明雯，若是不久之後，接到趙家的噩耗……

“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她不想繼續留下來，心中很亂。

“你臉色不好。”趙明雯擔憂道，“不舒服？”

“餓了啊！”洛旎旎扯扯嘴角。

“我讓人給你拿些點心來。”趙明雯道。

“該回去了，他應該已經回府了，等着我一起用膳。”洛旎旎道。

“我發現邵予璟這人有些奇怪，整日裏把你看得緊緊地，現在想見見你也不方便。”趙明雯抱怨了一句。

“以後也讓大哥把你看得緊緊地。”洛旎旎笑。

趙明雯難得的低下頭，有些羞赧的嘟哝着：才不會！

洛旎旎從趙家出來，帶着翠容回了王府。一路上她想了很多，直到馬車停下，她依舊沒有做好決定。

廳裏的飯桌已經擺好了吃食，兩副碗筷。洛旎旎知道是邵予璟回來了。

婆子端着銅盆過來，洛旎旎洗淨了雙手，便坐到椅子上。

眼前的是一碗面，上面躺着兩片嫩菜葉子。這還是那位街上找回來的小二做的。

洛旎旎手裏轉着一個水杯，視線是桌子正中的魚丸芙蓉湯，白瓷湯勺支在盆沿上。

忽然眼前一黑，視線全部被遮住。身後的人咳了一聲，“別看湯，轉過來看夫君。”

洛旎旎的手落在蒙住自己眼的手上，指節細長，執筆的讀書人一樣的手。可是卻攥着無數人命的手。

身後的人見洛旎旎不說話，又加重的咳了聲，忍不住帶着笑，“你夫君比湯水好看，也比湯水會滋養人啊！”

洛旎旎耳邊一熱，“你回來了？”

她站起來，轉身便環上身後人的瘦腰，臉貼在他的胸前。

“要不，咱先不用膳，回房去？”邵予璟笑，她身上的香氣沾到了他身上。

“我餓了。”洛旎旎推開眼前的人，被人一把給勾了回去。

“是誰欺負你了？”邵予璟盯着洛旎旎的雙眼，方才他一進來就見到了她一副無精打采。

“誰敢欺負我？”洛旎旎道，她躲避開那能看透人心的目光，“就是餓了。”

“那用膳吧。”邵予璟把洛旎旎摁回到椅子上，坐去自己的位置。

一頓飯吃的安靜，洛旎旎心不在焉，每次低頭夾菜，就會發現自己碗中多了什麽。她看去邵予璟，而他也在看她。

飯後，兩人沿着游廊溜達。邵予璟說着宮裏的事，洛旎旎時不時的點頭。

洛旎旎看到，邵予璟的手中現在又握上了帕子，就像之前，他花熱症十分厲害的時候那樣。

“聽說你昨晚炒茶？”邵予璟問，“什麽時候能喝上娘子炒的茶？想來一定不錯。”

“閑來無事，打發時間而已。”洛旎旎輕輕道，她低頭看着自己的步子，晃動的裙擺。

“喜歡做什麽就去做，整座王府随便你折騰，雞飛狗跳都無所謂。”邵予璟攥着洛旎旎的手，輕輕捏着她的指節，而她就乖巧的跟在他身邊，輕聲細語，聲聲撩人。

“什麽都可以做？”洛旎旎問，她看着邵予璟的側臉，想要确定什麽。

“那你想做什麽？”邵予璟停下腳步，轉身過來，雙手搭上洛旎旎的肩頭，笑着問道，“不若我陪着旎旎一起？”

洛旎旎看着邵予璟的眼睛，裏面竟然帶着她不确定的癡迷……

“我今天去了相府，大哥和明雯定親了。”洛旎旎的手心緊了緊，她仔細看着邵予璟的臉色，心中突突的跳着。

“知道。”邵予璟道，“姓趙的老狐貍露面了吧？”

“見到丞相了，就是沒怎麽說話。”洛旎旎道。

“能找到洛倪昶這個女婿，趙家應該燒高香！”邵予璟的手滑到細細的脖頸，他試到了她的微微一顫，“你冷？”

洛旎旎咬了一下唇角，擡起臉來，“不要對付趙家好不好？”

如她所見，眼前人嘴角的笑意沒了，并且習慣的半垂下眼睑，眸色深沉，古井般深涼，讓人不寒而栗。

洛旎旎覺得雙腿都在打顫，她知道自己惹到邵予璟了。他可以容忍她耍小脾氣，嗜睡，貪吃……但是他怎麽可能容忍自己幹涉他？

細長的手指捏上洛旎旎的下颌，指肚畫着優美的弧線，涼意一點點留下。

“怎麽知道的？”邵予璟開口，淡淡的問道。

“書房……”洛旎旎聲音發顫，她狠狠掐着自己的手心，讓自己有勇氣說下去，“丞相都告老還鄉了，為何……不能？”

“不能！”邵予璟毫不猶豫，“我的旎旎不該管這些！”

洛旎旎想離開，但是身子就像定在了原地。果然這才是真正的邵予璟，做事很辣。之前他對她的寵愛，不過是因為自己的順從……

“我……想回侯府。”她小聲開口，甚至不敢看眼前的人。明明剛才他還為她夾菜，擦拭嘴角……可是現在她只想走，離開！

“你該知道。”邵予璟并不回答洛旎旎，只是口氣更加冷，“趙丞相的學生可不少，就算他告老還鄉，萬一将來有一日……不得不防！”

這些，洛旎旎根本就不懂，人與人之間的利益，朝廷的紛争……她只知道，邵予璟會在趙丞相返鄉途中，将趙家人全部絞殺，一個不留！趙夫人，趙煜……

就像與他下棋時一樣，他總是看似漫不經心，然後一步步的誘人深入，最後全部鏟除！

“乖丫頭，你應該沒有告訴趙明雯吧？”邵予璟道，“留下她一個，就是因為你。”

洛旎旎別開臉，從那只手中逃開。趙家人沒了，趙明雯還能開心嗎？那大哥又怎麽辦？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到最後他們知道了，自己又該如何面對大哥和明雯？

邵予璟的手空了，她居然逃開了？這些日子他以為和她已經彼此定了心意，可是總有些是不能掌控的意外。

“我想回侯府。”洛旎旎怯怯的又問了一遍，她胡亂的找着理由，“我想看看二哥……”

“這裏就是你的家，你該留在這裏的。”邵予璟心中起了微微的怒火，她想走，是想離開自己？

“我知道，我會回來，我只是想看看二哥，他的傷好沒好？”洛旎旎哭了，兩行淚珠沿着腮頰無聲流下。

邵予璟的手拂上那有些微涼的臉，他試出她的牙齒都在打顫。多諷刺，做了這麽多，她還是怕他！甚至為了一個外人，跟他求情！

“別哭！”他低頭吻上那鹹澀的淚珠，卻感到懷中人更劇烈的顫抖。

成親以來，洛旎旎從來沒有哭過，就算偶爾能看見她眼中的淡淡哀愁。邵予璟仔細的呵護着，不讓她知道那未知的可怕，他想盡辦法想要留住她，讓她一直跟着他。

他派人出去尋找名醫，自己查書到天亮，他生怕聽到她的一聲咳嗽……而他現在竟然答應不了她的一個要求？

“好不好？”洛旎旎牙齒咯咯得響，伸出手指去拽邵予璟的衣袖。

以往，她這麽做，他什麽都會答應她的。

邵予璟終是松開了顫抖的身軀，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他将手背去自己的身後，視線從洛旎旎身上移開，看去游廊外面。

“好！”

洛旎旎以為自己聽錯了，她看着冷冷的人，身上的力氣好似被抽空。明明他答應讓她走，為何她心中如此失落？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