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鴻門宴

八月的夜晚，晚風中帶着桂花的甜香氣，沁人心脾。

莺兒用帕子捂着自己的額頭，那裏已經反上疼來，這鬧不好是要留下疤痕的，一張臉對于女子來說，何其的重要？

她心裏對紀玉檀的愧疚淡了很多，說話也不再遮掩，“那藥是以前我家夫人的。說是……會迷人心魄，當初夫人肚子裏的孩子，就是這麽來的。”

洛旎旎嘴角一絲冷笑，這對母女就只會這種手段了嗎？靠着這些，去攀附上男人，達到自己的目的。

就聽那邊莺兒繼續道，“前些日子，侯爺格外聽我家姑娘的話，就是因為姑娘說可以醫好侯爺的腿。說是用禁術！”

好像覺得說出這些，自己會擔上什麽罪責，她擺着自己沾着血污的手，“我真的只是聽他們說的。”

“所以，父親對誰都發火，唯獨不對着紀玉檀發火？”洛旎旎道，那這樣也就說得通了。

洛淩安是還幻想的腿腳好起來？那是骨頭，創傷已經留下了，如何還能恢複如初？

“是。只是姑娘她根本就不會禁術，不過是騙侯爺，這樣她就可以随意走動。”莺兒道，“她好像再找一個人。”

洛旎旎的手一頓，難不成紀玉檀也在找那個藏在暗處的人。

“我和姑娘曾經聽到夫人和一個人在屋裏說話，說是禁術之類的，只是并不知道那人是誰。”莺兒回憶着，“就知道是個女人！”

“所以說，其實紀玉檀什麽都不會？”洛旎旎問。

“姑娘說，只要找到那個人，一切都可以改變，所有欺負過她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莺兒道。

洛旎旎看着茶碗，女人，藏在侯府中，和闵氏接觸過……

鼻子間是甜甜的桂花香，她秀眉一蹙，擡頭問去莺兒，“王府中的桂花種在何處？為何如此濃郁？”

“是前廳那邊，當初重建起來，前幾日移了不少桂花樹，栽種下去，現在開得正好。”莺兒回道。

“你去府外，攝政王的車架那裏等着，我還有事。”洛旎旎急急地站起來，動作太大，差點碰灑了桌上的茶碗。

她快步出了花廳，淺淡色的衣裙溶進夜色裏，衣帶飄飄。

桂花！前廳，蕭墨果然沒安好心，竟是想到這種辦法！

燈火通明之處，明明很近，卻好像又離得很遠。洛旎旎擡起步子，在游廊上跑着。

靜靜的夜裏，是她急促的腳步聲。

洛旎旎只顧前方，卻未發現坐在黑影中的女人……

紀玉檀忽的從地上彈起，用盡力氣撲向洛旎旎。

只是還未等碰到洛旎旎的半片衣角，紀玉檀已經被藏匿在黑暗中的卓陽一腳踢飛。

卓陽身為侍衛，眼中沒有男人女人，只有敵我之分。所以，單薄的紀玉檀就這樣飛出去，狠狠地滾落在地上，身子翻了幾圈，吐出一大口鮮血，再起不來。

洛旎旎已經顧不上和紀玉檀怎麽樣，繼續往前廳跑去。

她已經看見階梯，擡起步子邁了上去，卻在門口被人攔住了。

洛旎旎推搡着擋住她的人，眼睛焦急的看進廳裏。

一片明亮的燈火，邵予璟倚在正座的太師椅上，微垂着眼睛，雪帕緊緊捂住口鼻。

在場的官員，也就四五名，不鹹不淡的談論着。

“王爺！”洛旎旎大聲叫着，她看出他不對勁，很不對勁兒。

他平日裏坐着的身姿都是挺拔的，今日卻是倚着，像在極力的支撐。

整個大廳，全是桂花的香氣，就連瓷瓶中也插滿了桂花，擺在各處……

蕭霖聞聲，轉向門口，笑了聲，臉色猙獰可怕，“攝政王的王妃也來了？趕緊将人請進來！”

攔在門外的人，撤回了手去，順勢做了請的動作。

洛旎旎趕緊跑進去，幾步就到了邵予璟面前。

“璟……王爺？”她極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穩，不讓人知道她在發抖。

“咳咳！”邵予璟伸手握着洛旎旎的，“又亂跑？”

“我想回去，我們走，好不好？”洛旎旎問，嘴角帶着笑。

“我等與攝政王還有很多事情要商讨，暫時還不行。”蕭霖道。

洛旎旎剛想要說什麽，就試到邵予璟輕輕地勾了她的手心一下。

她在他眼中看見一閃而過的笑！

“咳咳！本王身體不适，那就快些說！”邵予璟看去廳中時，輕輕垂下了眼皮。

再看廳裏那些官員，哪裏在談什麽正事，說着一些雜七雜八的瑣碎。

蕭霖來回在廳中踱着步子，時不時的看邵予璟兩眼，口中應和着官員們的話。

洛旎旎明白了，蕭霖這是知道了邵予璟的花熱症，所以故意整了這一出鴻門宴，到時候邵予璟堅持不住，就會……

突然，忠王府的家仆跑進來，神色慌張，見到蕭霖欲言又止。

緊接着後面又跟進來一個人，一身勁裝。

這人洛旎旎見過幾次，是邵予璟身邊的侍衛。

只見侍衛大步跑到邵予璟面前，“禀攝政王，忠王府有暗伏的刺客！”

蕭霖一聽，當即臉色大變，“胡說，本王府中怎會有刺客？”

正說着，外面有人大喊，“失火了！”

“怎麽回事兒？”蕭霖看着身旁的家仆。

“回王爺，後院着火。”那下人哆哆嗦嗦的說道。

前廳亂了起來，幾名官員急着想離開，但是攝政王和忠王沒有發話，他們只能站在原地，身子已經開始發抖。

“忠王，竟敢派人刺殺本王？”邵予璟懶懶的從椅子上站起來。

“邵予璟，少胡說八道！”蕭霖怒罵道。“你來了都半天了，可見到刺客的影子？”

“那這火是怎麽回事兒？”邵予璟問。

蕭霖自然是答不出的，火不火的，他現在無暇去管。

廳裏的官員早已吓得滿頭大汗，說是讓他們過來商量事的，可現在怎麽成了一場殺戮？

火勢迅速蔓延，很快燒到了前廳，外面的火光映亮了半邊天，夾雜着奔逃聲。

“蕭霖，動沒動殺心，你心裏不清楚？”邵予璟的帕子扔去地上，往前踱了兩步。

蕭霖有些吃驚，僅剩的一只眼睛死盯着地上的帕子，全是不信。

火苗竄上傳呼，乘着夜風，所到之處，全部化為灰燼。

已經有官員哭出聲來，腳步踉跄的往門外奔逃。

“都給本王站住！”蕭霖大喊一聲，“今天誰也別想走！”

“忠王這是想全部殺了，一個不留？”邵予璟淡淡道。

鑽進屋裏的濃煙，帶着嗆人的味道，他恍若未覺。

一官員忍不住了，“忠王爺，這着火了，不趕緊逃出去，留下來就是等死……啊！”

官員的話未說完，肚子上已經插了一把匕首，正是蕭霖出的手。

他本就是暴戾的脾氣，哪受得了別人指責？況且，他今日必殺邵予璟！

“邵予璟，今日你就別想離開王府！”原本只是想讓邵予璟發病，現在看來還是直接動手的好。

自古勝者王侯敗者寇，只要他手握大權，別人就不敢說什麽！

“啪”的一聲脆響，桌上的瓷碗被蕭霖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幾名官員縮在一起，現在已是後悔的不行。當初為什麽就答應過來？這兩位王爺就是有仇的啊！而且，忠王都名言要殺攝政王，那他們幾個人還有活路？

蕭霖見沒有動靜，又摔了一個瓷碗，結果還是沒人沖進來。

“就算你把桌子上的碗，全部砸幹淨，也不會有人進來的。”邵予璟道，

他的眼神冰冷，手指放進嘴中，打了一個呼哨。

很快，燃燒着火苗的窗扇以及木門，被人從外面踹開，身手矯健的身影闖進廳來。

“拿下蕭霖，罪名，意圖刺殺本王！”邵予璟道。

蕭霖身子一晃，一時未反映上來出了什麽錯？明明是他提前埋伏好了人，現在為什麽全是邵予璟的人？

跳進廳裏的人有二十多個，而在廳外的人更多。個個身穿黑衣，手裏握着寒光閃閃的利劍，就算熊熊的烈火，亦不能掩蓋他們身上的殺氣。

洛旎旎捂住嘴，可是濃煙還是嗆得她直咳嗽，眼睛全是淚。

她就不該過來的，這樣會給邵予璟添亂。可她忍不住，總擔心他出事……

邵予璟的手下上去擒拿蕭霖，與他僅剩的兩個手下交上了手。

蕭霖氣急敗壞，抽出藏在腰間的匕首，對着煙霧中的嬌弱身影，沖了過去！

“旎旎！”邵予璟叫了一聲，伸手攥住細細的手腕，将人拉來自己這邊。

千鈞一發間，洛旎旎只覺得腰間一松，她已經安穩的站去了邵予璟身後。

煙塵中，是蕭霖被烈焰映照的恐怖面容，他嘴角流血，臉上的眼罩早已不知去向，露出可怕的傷疤。

洛旎旎緊緊抓着邵予璟的手臂，她看到蕭霖的胸前插着一把匕首，精致的刀柄，還欠着紅珊瑚和藍松石……

等等，她摸摸自己的腰間，果然自己藏得那把匕首不見了，正插在蕭霖的心口。

手下們上來，将動彈不得的蕭霖直接拿住。

“蕭霖。”邵予璟的手指落上那把精致的匕首，“去死吧！”

說着，他握上匕首，狠狠地在蕭霖心口上一轉，然後直接紮入。

蕭霖雙眼圓瞪，梁上疼苦扭曲，死不瞑目，身軀一點點的滑到地上。

邵予璟從手下那裏接過帕子，低頭仔細擦拭着精致的匕首。

“咳咳！”洛旎旎拽着邵予璟的手臂，“快走吧！”

火苗已經爬上房頂，廳裏已是濃煙一片，只能模糊的看到人影。

邵予璟拉着洛旎旎離開了前廳。

整座王府，已經徹底控制在邵予璟手中。

遠處地上，是蕭霖安排的刺客的屍體；王府的家仆跪了滿地，瑟瑟發抖，悲怆的哭泣着。

“幾位大人，認為今晚之事，是什麽情況？”邵予璟站到幾名官員面前，繼續低着頭，擦着帶血的匕首。

“忠王他……罪該萬死！”一名官員聲音發抖，“居然敢在府中埋伏刺客，行刺攝政王，實屬罪大惡極！”

“對！”另一人附和，“還當着我們的面，殺了曹大人，明日必須上書皇上，控訴其罪行！”

邵予璟并未給幾個義憤填膺的官員眼神，轉身道：“卓陽啊，幾位大人受驚了，派人護送回府吧！”

幾位官員聽了，差點哭出來。邵予璟這是饒過他們，不下殺手了？當即只差下跪謝恩。

洛旎旎看去跪着的人群中，找到了紀玉檀的身影，神情木讷，披散着頭發十分狼狽，偶爾裂開嘴傻笑。

“王爺，這些家奴如何處理？”一位軍士上前問道。

邵予璟擡頭看看幽暗的夜空，“這些，自會有人過來處理。至于那一位，”他的手指指向紀玉檀，嘴角一冷，“送去北關，修建城牆，一生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