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二十九年,中秋臨近,滿院都是甜得膩人的桂花香。

客來芳新出了中秋糕點,近三十年過去老掌櫃已經開始歇息把班兒交給了長大的少掌櫃。少掌櫃推陳出新,和師傅們探讨做出了不少新方子。糕點還是原來的味道,但比之前要更細膩入口些。

青山派腳下小鎮一如既往平靜,雲晉與秦逐提着買回來的糕點走在路中央遇見了一群被他二人指點過武功的少年。

少年們并不都學劍,有扛大錘的也有耍大刀的。不過雲晉、秦逐倆人武功已登頂武林中的至高峰,不只是劍術,武功的各方面都能指教他們一二。

十三四歲的少年郎像一群撒歡的兔子,從雲晉、秦逐身邊跑過的時候挨個叫了“雲師父好 ”、“秦師父好”,輪到最後一個小矮胖冬瓜時他腳下沒站穩,跌撞了一下,跑過他倆人面前時喚的卻是“雲師父好”、“師公好”。

雲晉愣了一下,秦逐也笑了一聲。

小胖墩沒跟上他幾個師兄,跑在他前面的師兄恨鐵不成鋼地敲了下他腦袋,拉着他起來,“吳小胖!和你說了多少遍,是叫師父!”

“哦哦。”小胖墩被師兄拉了起來,一邊跟着隊伍小跑着一邊朝秦逐招招手,“師公好!”

茉莉、桂花幾種泡茶香味都偏濃了些,不過喝着甜滋滋,味道也不錯。院子裏有現成的花樹,雲晉沒事就去樹上抓幾把花來,還好桂樹有好幾棵才不至于被撸禿了。

秦逐原本不會琴,中間二十八年學了二十八年也練成一手好的琴藝。倆人有時候歇下回青峰山腳下的院子裏時便常常雲晉舞劍、秦逐彈奏。過後再喝一杯自己煮的茶,潇灑賽神仙。

秦逐不似方九儀到了一定年齡就留着一把美須,他日日早起便刮胡子,留着個光溜的下巴給雲晉蹭。

時間在桂樹上撰寫出年輪,在美人眼角寫下歲月,在孩童身上描繪出生長,卻沒在雲晉身上顯露出任何痕跡。

反倒是秦逐眼神更深邃些,有着走過近三十年風霜雨雪晴天芳草的痕跡。十歲與十九歲相差很大,但一旦時間跨度的更大那九歲就看起來不起眼了些。雲晉與秦逐之間秦逐反而看起來更大些。

方九儀前幾年過了七十大壽,與秦逐聊起時還在說過兩年八十大壽還要再多做幾身新衣裳。新一任掌門是尹子昕他早幾十年就與柳之韻成了親,孩子早過了打醬油的年紀正是今年最新一屆試劍大比的魁首,昨日還在雲晉那兒讨茶喝。

顧佩靈不知何時又遇上了禮舒,他換了姓名身份,成了一家镖局的镖主。前塵往事像一場大夢,顧佩靈偏就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見了他,倆人也在一起多年了。

秦逐最近去鳥市挑了只鳥崽子,毛色并不豔麗,卻機靈得很。現在已經學會了“雲晉雲晉我心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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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第一次說時把倆人吓了一跳,窗邊的鳥崽撲騰着翅膀非要飛到雲晉身旁在他肩上落腳,黑溜溜的眼珠像顆黑色明珠,然後趁人不注意就又開始大叫,“雲晉,我心悅你!”

雲晉下意識就去看它,那鳥兒發覺雲晉看他還故意挺胸擡頭,氣宇軒昂,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是只鳥中霸主。

秦逐耳垂緋紅,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頭。手握拳捂着唇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

偏那鳥還不老實,跳到秦逐肩上又飛起來,用小腦袋推着秦逐後腦勺,“親一下!親一下!”

秦逐臉紅耳赤,剛想解釋這個并不是他教的。雲晉就走近一步靠過來,銜住他的唇,面若桃花,停留一下就離開,說:“我亦心悅你。”

鳥崽從桂樹上叼來幾朵桂花,落在兩人之間,花慢慢飄過,他們互相望着,不約而同嘴裏露出一個笑來。

鳥崽在他倆人之間往返穿梭,撲騰着小翅膀,傳遞着彼此的愛意:

“嘎嘎!我心悅你!”

“嘎嘎!我亦心悅你!”

寒秋往事(一)

番外一

冼清秋誕下孩兒已是近一年之後的事了,這些日子裏她躲躲藏藏,江湖裏是非不分,只要是與魔教有關統統抓了送到正派去關大牢。

冼清秋哪經得住那樣的折騰只能小心藏起來,好在後來還有把她帶大的乳母秦婆婆陪着。

秦婆婆早些年就離開蘋花教了,一直一個人在娘家那邊住着,把冼清秋帶回村子裏說那是她早逝夫婿的外甥女,旁人也沒有過多懷疑。

顧寒洲奉命去除魔教,冼清秋則回了蘋花教,不過那時已經有些小門小派想乘火打劫來蘋花教撈一把了。

冼清秋雖是繼任的下一任教主,但蘋花教裏無分尊卑貴賤大家都是親人,她跑了不見旁的幾個護法也只當她去玩兒了。壓根沒人想到冼清秋會揣着個球跑。

冼清秋肚子漸漸開始顯懷,而顧寒洲此時也已在江湖上大顯殺名。秦婆婆還有些擔心,擔憂顧寒洲敵家太多,有人順藤摸瓜找到冼清秋來報複。

冼清秋一個小姑娘膽子卻比天還大,“婆婆,不會的,我和寒洲說我是回家看爹娘。而且別人也不知道我與他的關系的。”

秦婆婆有些犯愁,丫頭片子小小年紀膽大包天,“那顧寒洲他知不知道你是蘋花教的下任教主?”

冼清秋想了想,“應當是不知道的吧,寒洲他只以為我父母是普通人家。”

“那...秋兒,你想好到時要怎麽去見他嗎?”秦婆婆說。

“啊...”冼清秋猶豫了一會兒,摸了摸自己挺起來的肚子,“寒洲他應該不會怪我吧,等我生下寶寶就去找他。”

“唉。世事難測,人心易變啊。”秦婆婆看着她,深深嘆了口氣。

“不會的。就算其他人都變了我相信寒洲他也不會變的。”冼清秋看着自己的小腹,滿是柔情。

“婆婆!孩子他動了!”冼清秋一驚一乍,腹中胎兒剛在她肚裏踢了一腳。

冼清秋美滋滋,“婆婆,孩兒他一定會像他爹一樣,成為蓋世大英雄的。”

“聖女小心!”左護法嘴角溢出血來,他身後有正派弟子又在他胸口插了一劍。

冼清秋不明白為何她只是離開數月,蘋花教就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顧寒洲眼神冰冷,持着劍,身後站着十幾個同樣持劍的弟子。

冼清秋跑過去跪在地上,扶着左護法的身子,“遲叔叔!”

“小秋...”左護法一邊笑着,嘴角一邊有血流出來。他原本沾沾自喜的那口好牙全是血污,要說的話還沒說完,突然縱身一擡,把冼清秋推到一旁去,用身子擋住了插過來的那把劍。

劍刺進去,血湧出來。左護法伸了伸手,想說的話卻還沒有說出來,捂着胸口就倒下了。

冼清秋跌坐在一旁愣住,雙目無神,淚順着臉頰滾落。

旁的弟子捉摸不透這突然出現的女人是什麽身份,還站在原地未動。

顧寒洲站在最前方,并未因為一個魔教徒的逝世而露出過多情緒。

冼清秋站了起來,從地上撿起左護法被折斷的那柄斷劍,走到顧寒洲面前,“他不是壞人的,他從沒做過壞事。”

顧寒洲沒有行動,而他身後的那些弟子卻已經擺出了防禦的樣子。

冼清秋仰着頭去看顧寒洲的眼睛,問他:“顧寒洲,你到底有沒有心。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

這句話像是觸動了他,顧寒洲微微颔首,俯視着冼清秋,“魔教餘孽,當誅。”

“好。”冼清秋笑了起來,“你殺了我,你把我也殺了吧。”

有淚珠從她臉上滑下,旁的弟子看着他倆說話的模樣分明是熟識,幾個弟子互相看了看彼此,拿捏不住是不是該動手。

顧寒洲舉起劍來,冼清秋眼睛下意識一閉,劍揮下,她的一縷頭發給割斷。

冼清秋之聽見劍劃開的風聲,再睜眼看到的是她飄落的頭發與地上的血污混在一起。

顧寒洲繞着她走開,面無表情:“再也莫讓我見到你。”

追随顧寒洲的弟子一同随着他走出蘋花教,冼清秋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走遠。

回到秦婆婆身邊時冼清秋再也忍不住,大聲痛哭了起來,“婆婆,他要殺我。顧寒洲要殺我!”

還在酣睡的孩子躺在搖籃裏被哭聲驚動,也跟着一起哇哇大哭。

嬰兒的啼哭聲尖銳刺耳,而冼清秋此時大恸,一大一小同時哭了起來,秦婆婆先把孩子從搖籃裏抱了起來,拍拍他的背,一邊哄着冼清秋。

冼清秋靠在秦婆婆肩上嗚咽,“婆婆,為什麽,為什麽!!”

“唉。”秦婆婆也別無他法,只能拍拍她肩,“秋兒。”

冼清秋的淚把秦婆婆半個肩膀的衣裳都打濕了,孩子吧唧嘴咬着手指睜大了眼睛看着他眼睛紅通通的母親,嘴裏“咦唔呀。”像是在問冼清秋怎麽了。

冼清秋握着孩子的小手,摸了摸他的臉。收拾好情緒,恢複平靜,“婆婆,我不會再見他。”

秦婆婆只是一個普通人,什麽也做不了,只能摸了摸冼清秋的頭。

冼清秋把孩子從秦婆婆懷裏抱了過來,把他抱回小搖籃裏。孩子以為這是在做什麽游戲,伸出手來想讓母親再抱抱她。

明明只是個沒百天的孩子,卻早已經會笑了。模樣和他的爹娘一樣的俊俏,搖頭晃腦笑着對冼清秋吐泡泡。

冼清秋摸他的臉,被孩子在空中搖晃的小手抓住。她眼神裏充滿了母愛。捏了捏他的小下巴,“孩子...就起名叫逐,随婆婆姓秦吧。”

冼清秋起身站起,把懷裏的一個用辮花紅繩串好的小玉哨拿出帶在孩子脖頸上。

窗外風輕輕拂動,慢條斯理地撥動着挂在樹上的樹葉。

冼清秋背對着窗和光影,“我雖不再見他,但我要孩子能堂堂正正見上他父親。

讓他喚上他一句...秦逐。”

寒秋往事(二)

番外二

尋常孩童兩三歲便開始記事,冼清秋自小秦逐一歲後就不再在他清醒時見他。每每都是等他入睡了夜裏才去看看他。

秦婆婆每到夜裏便點了燭火,等着冼清秋來看看小秦逐。

三歲的孩子已經會叫婆婆了,秦婆婆在自家院子前種了些白菜辣椒之類。小秦逐還小,但也懂得提着小水桶拿着瓢兒給紅紅的小辣椒澆水了。

“逐兒真乖。”秦婆婆摸摸小秦逐的小腦袋,“知道給婆婆幫忙了。”

小秦逐踮起腳尖,露出一口乳牙,甜甜地笑,拿着小手帕幫秦婆婆擦汗,奶聲奶氣地說,“婆婆辛苦。”

秦婆婆把院子裏種的菜都澆好水,坐到凳子上把小人兒抱起來坐在自己身上,“小逐兒想不想去和先生學認字?”

小秦逐想了想小牛也認字的,他點了點頭,“逐兒也要認字。”

秦婆婆笑着露出了一臉的皺紋:“好。我的乖寶诶。”

三歲的孩子還太小,先生不收,小秦逐皺着一張臉有些沮喪,背着小書袋坐在書院門口小聲地掉起眼淚來。

小牛已經六歲了,是個大孩子,先生才收他讀書。而小秦逐才三歲,所以先生不收他讀書。

小秦逐雖還不能去上學,可是天天都背着婆婆給他做的小書袋去書院門口坐着。婆婆每天無事,便也陪着他一起去走走逛逛。

時間久了些,附近的人家也與他們相熟了,還時常遞茶給他們吃。

下了學,小牛和一幫同窗們一起從書院裏走了出來。他們這幫孩子小的才六歲,大的也不過十一、二歲。先生不放心,便把大院的門鎖了,下了學才放他們出去。

小牛頭一個出門,一出門就看見了可憐兮兮滿臉委屈托着臉坐着的小秦逐。他是小秦逐的哥哥,小牛把弟弟從地上抱起來,摸摸他的臉,“小逐怎麽了?”

小牛是牛,小逐以前以為自己是豬,叫小豬,後來還是婆婆教了他許久才讓這個倔小孩知道自己其實不是小豬。

小秦逐有些難為情,這麽多哥哥都在看他,他把臉埋在抱着他的小牛哥哥懷裏,“小逐也想上學。”

旁邊有和小牛玩的好的同窗,問他抱的是誰。

小牛皺着臉有些苦惱:“這是我弟弟,也想來上學,不過他才三歲,先生不收三歲的小孩兒。”

還是小同窗有好主意,“牛,先生教我們,我們學好了再交弟弟就好了呀!”

“可是...”小牛還有許多不會的,“我還有很多字不認識。”

“沒事兒,不認識的字我們第二日再去問先生就好啦,對了你弟弟叫什麽?”小同窗說。

“對啊!你好聰明。”小牛高興起來,捧着懷裏的小秦逐說,“小逐,你也可以和我們一起學書了!”

小牛掉了一顆門牙,說起話來漏風,他那小同窗一聽了就笑,“牛,你們家真有意思,你是牛,你弟弟就是豬!啊哈哈哈。”

小同窗正捧腹大笑了起來,小秦逐癟嘴有點兒不高興,婆婆告訴了他他不是豬,關在屋子裏拉粑粑髒髒的才是豬。

“我不是豬!我是小逐!”小秦逐拉着小同窗的衣袖,“哥哥,小豬是臭臭的,小逐不是,小逐很幹淨的,每天都洗澡澡的。”

小秦逐被小牛哥哥放在了地上,他拉着小同窗的手,想要帶他去豬圈去看看真的豬。“哥哥我有見過真的豬,它的耳朵像扇子,婆婆說它可以給自己扇風的。”

小同窗樂意逗他,“像小逐的耳朵一樣嗎?”

“不是的。”小秦逐認真地說,“小逐的耳朵和小牛、哥哥的耳朵是一樣的。”

小牛和小同窗寫了幾個大字給小秦逐,一個是“一”、一個是“十”還有一個是“士,還準備了兩顆冰糖,只要小秦逐第二天能認出他們教的那兩個字就給糖給他吃。

小秦逐認了一晚上的一和十,還讓婆婆來考他。完全認識了那三個字,才擦幹小腳丫蓋上小被子乖乖睡覺了。

冼清秋這晚來看他,婆婆正在給小秦逐做新的布鞋,點着光一針一線的納鞋邊。

冼清秋換了一聲:“婆婆。”

“嗯。”秦婆婆停了手上的針線,露出一個笑。“秋兒。”

冼清秋走到窗邊去看睡着了的小秦逐,摸摸他的小臉兒蛋,幫他捏了捏被角。

“婆婆,逐兒他最近怎樣?”冼清秋說。

一提這個秦婆婆就笑了起來,“他呀,想去讀書,可是年紀小了些,先生說要再大兩歲才收。不過好在隔壁的小牛願意教他。”

冼清秋是知道小牛的,也知道小秦逐最喜歡與這個小牛哥哥一起玩耍。“逐兒願意學就好。”

秦婆婆:“孩子大了,秋兒,你真的不打算讓他見見你嗎?”

冼清秋拿着小牛給小秦逐的那幾張字,笑笑,“婆婆,見我做什麽,我想讓他以後去青峰派,那現在認得我便沒什麽益處。”

小牛第二天來考核小秦逐,他果然三個字都認得好好的。

小牛誇他:“小逐真的厲害!”

小秦逐并不因此而得意,反而還求着小牛能多教教他幾個字。

“小牛哥哥一會兒再教你,不過現在有個寶貝給你看!小逐快猜猜是什麽?”小牛捂着一個東西在身後,故作神秘地說。

小秦逐揉了揉眼睛,猜:“是糖!”

“不對。”小牛搖了搖腦袋,“你再猜。”

小秦逐猜來猜去都沒猜對,小牛哈哈大笑,把東西從身後捧了出來,“沒想到吧!”

綠綠的小蟲子被關在用草織好的小籠子裏,小秦逐瞪大着眼睛,望着裏面的小東西:“哥哥,它有小鐮刀哎!”

小牛:“那是,小牛哥哥今天在院子裏抓住的。喏,給你。”

小秦逐提着小籠子,對着太陽眯着眼睛笑着,露出兩行大白牙:“謝謝小牛哥哥。”

“和哥哥說什麽謝。”小牛揉了揉小秦逐的腦袋,他今日沐休得空,“走,哥哥帶你玩去。”

小秦逐站在原地,他來時的目的還沒忘,大聲地說:“不行,小牛哥哥你說了今天還要教我認字的!”

寒秋往事(三)

番外三

顧寒洲昏昏沉沉再清醒就是三日以後,他自知在武林會上殺了不少人,也知自己一定是中了魔教的毒粉。

是非功過,武林盟要将他看守關押,這些他都不太在意。

他清醒後的第一日,武林盟裏各大掌門的長老便集合來見了他。顧寒洲那時已不是天下榜榜首了,他後來已經知道新一任榜首是他的師弟碧晴劍雲晉了。

但畢竟還是赫赫有名的寒洲劍,沒人敢掉以輕心。所有人都站在剛清醒不久的顧寒洲幾尺開外的地方提防他再次發狂。

顧寒洲被拴在木架上,身後用繩索捆住雙手,不聲不響。

“顧寒洲。”劉長老問,“你今後有何打算?”

這次提審是避着青峰派的,畢竟顧寒洲殺的只是魔教餘孽,而正派人士中也僅有一人被他傷得很了。

顧寒洲垂着頭不做聲,這樣的一根繩索根本拴不住他的。

那長老見他不應,又想着在座諸位都是天下榜前幾人,心裏便有了底氣些,“顧寒洲,我問你你為何不答?”

顧寒洲垂着的頭揚起,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如寒霜凍人,那長老只被看了一眼就往後退了一步。

門外有人争吵,守衛正攔着要進門的人。

“讓開。”

顧寒洲聽出了來的人是師弟朱敬溪。朱敬溪把門口守着的兩個人推開,推門進了屋裏。

這間房未點燈,門窗都關上的,只顯得裏面黑壓壓的。房裏坐了十幾個人,此時朱敬溪進了門來,齊齊回頭去看他。

“哈,各位真巧。”朱敬溪拍了拍手,走過去解顧寒洲身上綁的身子,“幾位叫我師兄來喝茶便這樣麽?”

那些人有些尴尬,但也不好制止朱敬溪手上的動作,畢竟的确是他們無禮在先。确實有些說不清。

可朱敬溪此時占了道義,等武林盟其他門派聯合起來時最終的結果仍然是以看護為名義軟禁顧寒洲。

對于這樣的結局,顧寒洲未說一言。

青峰派的一切顧寒洲早已熟悉,他生于斯長于斯,青峰山便是他的故土。一直留在這兒與他而言并不是什麽折磨。

再過不久後便是師弟雲晉的婚事,顧寒洲有所耳聞,因為連他的院子裏都被方九儀貼上了大紅喜字。

雲晉成親那天顧寒洲得以從院裏出來,與師兄弟們一同去吃喜宴。

小近二十歲的雲晉于顧寒洲而言幾乎就是孩子輩的小輩,這天很熱鬧。青峰派上上下下都喜氣洋洋,顧寒洲蒼白的臉也挂上了笑容,為他師弟的婚事而高興。

不過這婚事的另一對象還是讓顧寒洲驚了一下,秦逐這孩子他知道。與顧寒洲坐一桌的都是與他同輩的師兄弟,顧寒洲便問了一句,“師兄,雲晉師弟今日是要與秦逐師侄成親?”

那師兄正看着樂呵呵,分了神去答顧寒洲,“不是。”

顧寒洲,“哦。”他以為這是與秦逐相貌相近的人。

那師兄繼續說:“秦逐已經不是我們師侄啦,雲晉把他逐出門派啦。”

顧寒洲被喝到嘴裏的酒水嗆了一口,“咳咳...哦?”

師兄知道他一直在院子裏待着,便慢慢為他解釋,“雲晉早一個多月前把秦逐趕下山去了,我們當時也被吓了一跳。秦逐多好的苗子,再過幾年也不會比雲晉師弟差的。顧師弟你不知道,我們當時可心疼壞了。個個都想以前把秦逐領回來的怎麽不是我們不過有什麽辦法,那還是人家的徒弟,只能在心裏想想呀。”

師兄喝了口小酒,“啧,雲師弟真是豪氣,這酒真好。”

師兄一回頭發現顧寒洲還在側着臉看他,便繼續說,“我們那時候也沒想到雲晉他有現在這個打算,不過也挺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強上加強。顧師弟你說是不是?”

顧寒洲“嗯”了一聲。

新人極其登對,秦逐面上帶着桃粉色,像是喝醉了酒。雲晉也是一副好心情,拉着秦逐不肯放手。

顧寒洲臉一撇,視線剛好落在一個熟悉的人的臉上。顧寒洲看了許久,那女子像是察覺到了有人正在看他,一回頭,見到顧寒洲回了個笑。

顧寒洲愣了下,繼續低着頭喝酒。

武林盟主權輪了幾任,顧寒洲被看了十年,終于還是得了自由。

顧寒洲站在山腳下看眼前事物,一切好像從未變過,又好像變了許多。

雲晉與秦逐在山腳下有一戶院子,冼清秋便也住在離他們不遠的另一戶裏。三人偶爾能遇見,不過這一對兒常常雲游四方,冼清秋見得不太多但也知道他們二人關系十分的好。

青峰山風雨晴雪依舊,從不因誰的到來或離去而改變。

冼清秋在山下住了幾十年,從滿頭青絲,到白發蒼蒼。

有一天,她瞧見門口有一故人經過。那人未看見站在一旁的她,冼清秋笑了笑也并不在意。

風華雪月如何,生離死別又如何。與伫立在此的山川湖海相比并不起眼。

冼清秋轉過身去回了屋,那邊雲晉與秦逐挽着手從別處正歸來。

作者有話說

番外暫時結束啦,以後有什麽小點子就寫在weibo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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