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又起波折

李慕本就難受着，發着燒靠着唐躍，難得軟綿任人揉捏的樣子，貼了退燒貼還是覺得自己那顆不健全的心髒跳動的費力，撐起氣力睜眼卻看到表姐一副撞破天機的壞笑，等她走了一着急便又咳嗽起來。

唐躍看他那一副憋屈的樣子有心笑他但是想着他身體不舒服便也作罷，又是親親又是抱抱，柔軟的指在他紙片似單薄的胸膛上打圈兒地揉着，自己也憋着笑。

“慕慕乖，不着急不着急，不能激動哈，躍躍親親就會舒服一點了，跟着我的節奏調整呼吸。”

門邊突然探出半顆腦袋瓜，那不正是早該走了的沈心儀，只見她拿了個望遠鏡裝模作樣地朝裏看着，不停地啧啧稱奇，心道自己這傻弟弟的春天終于來了。

哪知道李慕餘光瞥到門邊的模糊人影險些一口氣沒上來，在她懷裏抖得不成樣子，唇色也由蒼白變為淡紫色，喂了藥又揉了半天心口才緩和過來，用氣音控訴着：“姐姐看我笑話。”

唐躍偏頭給那聽牆角的閨蜜讓出一個空檔，故意地提高了一點音量，有意也逗逗那個閑的沒事非要看自己和寶貝慕慕卿卿我我的某個人。

“我家慕慕又溫柔又善良，長得還好看，某個人是嫉妒我，她就沒有這麽優質的資源，那個貼心的男人偏偏是她的表弟。”

李慕本來蒼白的臉上多了一點紅暈，聽她這麽形容自己不好意思地将頭往旁邊偏了偏，唐躍順勢再度将剛剛心髒病小發作的李慕抱進懷裏，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給他揉着，脖子勾着看了看門外，某個人終于氣急敗壞地走了。

她低下頭來用唇蹭着李慕冰涼的耳廓，自豪地告訴他偷聽的小壞蛋被她趕跑了，又生動地形容了一下沈心儀那吃了蒼蠅似的表情，讓李慕靠在她懷裏無力地笑着，突然地陰暗的情緒又籠罩了他。

她說自己是優質的資源，可是自己的病讓自己虛弱不堪。他甚至有時覺得走路都是一件很疲憊的事，夜間咳嗽總是頻繁，一躺下來胸口就悶疼，總是坐着費力的喘息，腰部總是得不到休息有時也會隐隐做痛。

唐躍看出他的笑有些牽強，收了滿臉得意春風，手伸到被中替他熟絡着身上的經脈，許久才悠悠地開口：“慕慕你不開心別自己忍着，躍躍會幫你的，總是憋在心裏怎麽吃得消呢？”

他很累、身上也很痛，似乎心髒的疼痛已經順着經脈蔓延至全身，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她這麽溫柔、這麽暖心的姑娘真的要留在自己身邊麽？自己的選擇是否對她并不友好。

強撐起眼皮再度扯出一個笑，依舊是用氣音說着話：“我沒有，只是累了。”他不僅僅是身體上的累，他的心也很累，曾經她對自己問的會不會嫁給他的問題閉而不答的場景再度出現在他的腦海中，那像是一條黑蛇纏繞着他，又讓他覺得自己就像頭被按入水池一樣呼吸不得。

李慕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而且似乎陷入了淺昏迷狀态，她大叫着家庭醫生，兩人一起配合了許久才讓他的心電圖勉強恢複相對正常。那個男人閉了閉眼拿出手機撥打了120，他的話條理清晰卻聽出了顫抖。

他捂着臉再放下手時眼圈紅了，和李慕一樣扯出一個牽強的笑：“李慕不能出院的，他目前的情況很糟糕，你好好勸勸他。”

唐躍攤了攤手，也扯出一個笑，她看上去沒有一點擔心，冷靜而睿智的目光投射過去，讓那個男人自慚形穢，他白活了這些年竟然還不如一個女人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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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慕慕的情況一點也不樂觀，但是他在醫院裏待了太久了，這對他的心理影響很大。醫療器械與藥物永遠只能治愈□□不能治愈心靈，就算真的病愈了他也是不快樂的，所以我放手一博就為了幫他換得一份開心。慕慕從來不是過分索求的人，這一次回去他會配合治療的。”

話音落她又回到他的床邊，柔軟的指尖勾勒着他的眉眼，最後抓住了他垂在身側的沒有任何血色的手指輕輕暖着，寵愛地喃喃出聲。

“慕慕你不能讓我失望哦，你看只有我和你統一戰線，你要快點好起來報答我。”

她的眼神是那樣的溫和又帶着一些虔誠，仿佛此時此刻無聲無息躺着的人是令人崇拜的神明，那個人一步步走近替李慕問出了心中一直想問的話。

“你條件這麽好究竟喜歡他什麽？他根本拖拽不起。”

唐躍轉過頭來看向男人，那眼神像是鋒利的刀子，将男人的外殼都戳得千瘡百孔：“你不覺得現在不适合問這個問題嗎？等慕慕到醫院病情穩定下來我會親口告訴他我喜歡他什麽，這種問題還輪不到你來問我。”

她像是一只抖着一身金色鬃毛的雄獅，自信中又帶着傲慢，即便身邊的人是個在醫學界頗有成就的人但是她仍沒有一絲膽怯。她覺得自己才是最了解李慕的人，就算是身為心理醫生的沈心儀也不知道他渴望的究竟是什麽。

救護車來的時候她沒有多話，默默退開一點讓急救的醫護人員将他擡到移動病床上，毫無遲疑地爬上救護車，冷冷地問了一句：“你上不上來？不上來就讓開，不要耽誤慕慕回去治療。”

男人聽話地後退，突然覺得自己這個發小真是找了個厲害的女人，他竟然在她的眼神下沒有一絲反抗的勇氣。這樣看來還是自家的嬌妻溫柔可人，他沒有跟去醫院，他也明白李慕不喜歡被自己看到他無力虛弱的樣子，這是屬于男人的自尊。

唐躍變臉極快，笑盈盈地和随車的醫護人員說笑起來，若是仔細看還能發現她牽着李慕的手輕揉着他的虎口，可惜他只是沉睡着，仿佛這一切與他沒有關系。

李慕再一次被送進了重症監護病房，無數的導管與磁片被連接到他的身上，病情反複加上突然攀升的熱度對于他來說十分的危險，此時此刻他又昏迷不醒。

他陷入了無邊無際的夢境，仿若置身于廣袤無際的沙漠之中，他沒有帶眼鏡，風沙迷得他睜不開眼睛，無論他怎麽呼喊都不見人煙，他一步步踉跄地前行着，又被飓風卷起狠狠的摔在沙堆上。

監控心電的儀器開始像被踩了脖子的雞一樣不停地叫着，唐躍的心跟着揪起來，指甲嵌入掌心閉了閉眼，舔了舔因為緊張而幹裂起皮的唇，她表現得多鎮定自若就有多麽的擔心。

她明白李慕每天努力地想活下去又飽受疾病的折磨有多難，拳頭抵在胸口，自己的心跳強而有力，監控室內的他的心跳卻時而高得離譜時而又低得幾乎沒有。

重症監護室的醫護人員顯然對這樣的情況再熟悉不過，藥水被推入他的身體，他像個沒有生機的娃娃任人擺布，心髒病真的是這世上最可怕的惡魔，前一秒他還與自己撒嬌後面就躺在了這與自己只有一層玻璃的病房。

她暗暗調整好面部表情，又拍了拍臉使自己保持微笑，病人求生意識不強的結論被醫生傳達出來，一張病危通知書就這樣擺在了她的面前，簽字的手心裏都是冷汗，手指僵硬到幾乎握不緊筆。

她請求他們允許她穿無菌服進入陪他，他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那會害怕。這本是不允許的，但是她出示了護士證之後醫生給了她十分鐘，他們也想給病床上的年輕人一個機會，他才不到三十歲。

唐躍走得越近心跳就越快，她張嘴時淚險些流下來，但是她沒有，她隔着口罩親吻着李慕蒼白的額，輕聲呼喚着；“慕慕你這個小懶蟲，之前說好陪我說話的呢，你怎麽可以一直睡一直睡，你再這樣我下次就不偷偷帶你回家了，乖啊，快點醒過來。”

她一直貼着他的耳哄着他，他沒有醒過來但是心電監護儀上的數據逐漸平穩下來，十分鐘到得太快，她來不及再抱抱他，來不及等他醒過來就不得不走出去。

順着牆一點點地滑下去，抱着膝蓋自嘲地笑着/“原本以為我是個無心的人，可是我看到你這樣躺在裏面我真的好難受好難受。我是不是當時就該把你送回醫院，你的健康和快樂如果只能選一樣是該選擇健康的吧，但我好貪心，想看着你開開心心健健康康的。”

她依舊奔波于工作之中，休息時總是一句話不說的貼着玻璃發呆，他這一次睡了好久，已經在裏面躺了三天了還沒有蘇醒的跡象。

整整過了一周剛下大夜班的她拖着疲憊的身軀又來到玻璃前看他，而他似乎終于舍得從沉睡中蘇醒，茫然地睜着眼睛。周圍的白色他再熟悉不過，旁邊靜得只有監護儀器的滴答聲，他明白自己再一次回到了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醫院。

他好累，躺了許久身上十分無力，身旁沒有一個人，他明白自己再度進入了與世隔絕的重症監護室，她呢？她會陪自己的吧。拼命轉動眼球找尋她的身影，玻璃外那個手舞足蹈恨不得破窗而入的模糊影子是她吧。

他想勾起唇角卻發現自己的臉頰被氧氣面罩叩得緊緊的，臉部的肌肉也像是被凍在冰庫裏的肉一樣僵硬不已。他好想站起來若無其事地拉着她的手說自己病好了，可是他只能無助地躺着。

當天下午他轉回了普通病房，她沒有回家睡覺，下了一個夜班後眼底隐隐有些倦色，她的眼皮很沉，拉着他的手征求他的同意：“慕慕，你睡了好久好久，我也好困好困，可不可以就拉着你的手睡一小會兒，我保證就一小會兒。”

她的話音剛落就趴在床邊睡着了，甜美的睡顏讓李慕心中的陰霾漸漸消散，就算病得再重有她在還要去奢求什麽，哪怕知道這份愛可能保質期不是一輩子，他也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