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光芒萬丈

認真而又富有活力的人身邊總是不乏追求者，唐躍好巧不巧的就是這樣的人，她出挑的交際能力讓她業內口碑一直不錯，漸漸地也有很多人看不慣這一朵鮮花插在了李慕這樣枯槁的人身上，她的朋友總是有意無意地給她介紹新的男生認識。

她是交際達人但是卻與這些異性保持着一定的距離，即便這些人已經足夠優秀，但是唐躍心裏已經有了心愛的人就再也看不進其他人。

一場以介紹男生為真實目的的騙局順利的展開，唐躍一頭霧水地接了閨蜜的電話後歉意地親吻着李慕的額頭跟他說自己許久未見的閨蜜找她有點事兒需要出去吃趟飯，暫時就先不陪他了。

他明白不能将百靈鳥一樣明媚的姑娘困在只有儀器滴滴聲的病房，但是又懼怕她一去不返，嘴上答應得爽快但是她剛走出去沒多久他就忍不住換了衣裳跟上她。

這些日子身體調理的相對好，也沒有十分頻繁地心悸，戴着鴨舌帽跟在她的後面也不是特別的吃力，只是略微有些疲憊，手指不着痕跡地揉了揉胸口，陰郁像是天空飛來的烏雲一樣籠罩在他的眉眼間。

他眼睜睜地看着她走進了一家自助餐廳，鬼使神差地跟進去，他知道自己這樣不好但還是忍不住跟着，鴨舌帽的帽檐被壓低，透過厚重的鏡片看清她落座的地方時臉色變得煞白。

那一桌除去唐躍以外另外的兩個男生明顯一個是那個女生的男友而另一個人是要介紹給自己那傻乎乎的女朋友的男孩子，他的危機感油然而生，但是腿卻邁不動步子。

她笑臉盈盈地拒絕了對面的男士的至好，自己埋着頭吃，并不明面上指責閨蜜做法欠妥但是心裏已經七上八下，如果慕慕知道自己和陌生男人一起吃飯又該胡思亂想了吧，他的身體根本受不了刺激的。

餐廳的一角李慕覺得胸口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那熟悉的窒息的感覺快要吞沒他,可是最終他只是無助又無奈地看着她的方向，扶着椅背慢慢起身，拖沓着步子再回到病房，臉上的笑意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的，腦子裏像是有個小人在跳舞一樣疼得厲害。

她是那樣的光芒萬丈，身邊總會圍繞着很多的人，自己應當是最不起眼的一個，即便擁有不錯的學歷于他來說都抵不過可以陪着她一起玩樂、一起好好的吃一頓飯，陪着自己吃着索然無味的東西委屈了她吧。

她回來時李慕正被陰郁的情緒折磨得渾身都難受，中午沒吃幾口的清粥全部吐了出來，那顆隐隐作痛的心髒也不安分，她怕自己身上的烤肉味兒會惹得他不舒服回來先去獨立的洗手間洗了澡才趴在床邊勾着他的手指撒嬌。

李慕臉色差得沒有一絲血色，可是又不能正大光明地跟她說自己跟蹤她，這樣她一定要說自己胡鬧，說不定一怒之下就不理自己了，所以只是閉着眼睛喘息。

唐躍自畫自說地跟他描述自己吃了好多好多，突然話鋒一轉，只見她很是自豪地撩了一下頭發說着：“慕慕，我告訴你哦，我這群朋友總是不靠譜，明明知道我有慕慕這個大寶貝還要介紹男生給我。我一眼也不想看別人，全程那男生給我頻頻獻殷情，一點也不矜持，哪裏比得上我家慕慕。”

他掀開眼簾眼底閃過一絲憂傷，聲音淡淡的沒有一點情緒：“你真的這麽想嗎？陪着一個不能跑不能跳的人真的可以開心嗎？”

她看他情緒不對連忙将他抱在懷裏，雙手穿過他的腋下在他的腹部交疊，非常認真地親吻着他的額角袒露心聲：“慕慕，你不是我怎麽知道我開不開心呢對不對，而且我覺得可以陪着你特別幸福呀，你做不了的瘋狂事我可以替你做，我們這樣的相處模式很好不是嗎？”

他陷入了新的沉默，身體沒有一處是舒服的，緊接着她的話讓他整個人都處于一種戰栗之中，她是這樣說的：“慕慕下次你想跟我一起去就跟我說嘛，病還沒好萬一磕碰到了怎麽辦，我不喜歡被偷摸摸地跟着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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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唇上染上了一層淡紫色，喘息聲越來越急促，腦子裏非常地亂，他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自己跟蹤這樣的行徑，但越是着急越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唐躍看着這樣的他心裏了然，默默将救心丸塞入他口中，掌心在他亂跳的心上打圈兒按摩着，一下下地非常地認真。

“慕慕別着急，我沒有怪你的，你說你去都去了怎麽不跟我們打個招呼再走呢，自己回來有沒有難受？我可拿你怎麽辦好呢？”

這一陣兒心悸來得突然但是去得也快，他精疲力竭地靠在她的懷裏喘息，這一刻覺得自己的心眼兒似乎太小了一些，抿緊了唇垂下眸子，自卑、懊惱的心情讓他無地自容。

唐躍仔細地檢查了一下他的身體，覺得胃那裏冷冰冰的，心疼地小聲問着：“慕慕你今天是不是都沒怎麽好好吃東西呀，我走之前分明幫你把胃暖得好好的，你呀，怎麽就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呢，多大的人了。”

他依舊一言不發地，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臉色很不好看，唐躍嘆了口氣将他移出懷抱，為他蓋上被子輕聲打着招呼：“慕慕我去給你買點吃的來。”

她的遠離讓李慕的心情陷入了更黑暗的境地，那裏沒有光沒有溫暖，每個人的神情都是冷漠無情的，他們用妒忌的語氣述說着他們對他經常缺課還永占年級第一的寶座的不滿，諷刺他弱不經風只會讀書。

被子厚實但是他卻凍得全身都在發抖，他将自己蜷縮在一團想要從自己的回憶中抽離出來，但是無論他怎麽掙紮都無法在回憶中奔跑，一行淚從眼角滑至發間，他渾身的器官都在叫嚣着，這樣的無力感讓他絕望不已。

唐躍回來時看到他的蜷縮盡力将他抱住，空出手來給許久未曾出現的沈心儀發了一條信息：“慕慕精神狀況欠佳，速來。”

她的手一下下地撫過他的背脊，不厭其煩地哄着他：“慕慕沒事的啊，躍躍在的，不會離開你的，告訴我哪裏不舒服好嗎？”

他緊緊的咬着唇縮着，淚流着流着又開始幹嘔，她沖忙間捧着紙只來得及為他接住一些黃色的內容物，他的臉色難看到顯現出一些灰敗之色。匆忙之間按鈴，醫生魚貫而入，将那些他撕下來的監護貼片再度貼回去，甚至推了一針鎮定劑進去才讓他略微平靜下來。

“病人情況特殊請家屬盡量不要刺激他。”

這樣千篇一律的叮囑此時此刻在唐躍的耳中聽來卻有了萬箭穿心的感覺，她狠狠地點點頭多了一絲無力感，她一直小心翼翼地生怕傷害到他，到底是哪一句讓他的病情再次反複了呢。

本以為自己多些遷就多些關照這段兒感情就會一番風順的理想在這一刻徹底崩塌了。她不了解重度抑郁症也不了解先心患者，那麽她憑什麽認為自己能勝任一個好的伴侶。

她望着臉色蒼白的他忽然想要食言了，她好像真的不想那麽累，不想每日提心吊膽地維持着這段感情，告別的話在她的腦子中一閃而過，閉了閉眼睛卻說不出口。

正在這時本該閉上眼睛的他虛弱地掀開眼簾，只見他十分艱難地拿下氧氣面罩，那雙眼睛裏都是痛楚，他掙紮着說着讓人心疼至極的話：“可不可以不要丢下我。”

她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個響亮的巴掌，幾步走到他的病床前跪着替他重新戴好氧氣面罩，眼圈早已被淚意模糊了視線。

“慕慕對不起，我不該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你好好養病好不好？別讓我擔心了。”

他倔強地伸着冰涼顫抖的纖細的指尖在她的手心寫下了這樣的話：“臉疼不疼？傻丫頭。”唐躍強忍着不掉下的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簾一樣掉得再也停不下來。

他的指尖顫得厲害卻一遍遍地在她的手心寫下心裏的話：“別哭，我心疼。”李慕就這樣抓住了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讓她差點脫口而出的告別生生被吞下去，而那樣的想法現在像一把鋒利的刀子分割着她一直自認為堅硬無比的心。

他繼續用那泛着刺骨寒意的指尖在她的手心寫下歉意：“對不起，我好累，可以睡一會兒嗎？”她拼命的點頭，膝蓋卻再也支撐不住她的上半身，頹然地坐在冰涼的瓷磚上。

愧疚再度湧上心頭，這段感情中被遷就的人究竟是誰？是他嗎？現在看來明顯不是，他有那樣嚴重的抑郁症和先心卻在每一次精疲力竭的時候還撐起精神反過來安慰有些無理取鬧的她。

她嚴厲的斥責換來他的病發卻沒換來他的埋怨，自己是先走進了他的生活，先開始了追求沒錯，可是究竟是誰在主導這段感情，自己給他帶來的快樂多一些還是傷害多一些。

她以為自己的愛是無私的，以為将自己的所有業餘時間都盡量奉獻給他就已經足夠卻在今日才發覺原來自己才是那個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

他将自己放在心上，哪怕拼盡全力也要她開開心心的笑，曾經她抱來的言情小說、治愈的心靈雞湯他都看完了，可是到頭來沒有用來治愈自己卻全部用來治愈心愛的女人了。

唐躍不知道是該感激還是該心疼他，那個總是稱自己為傻丫頭的男人其實才是世上最傻的那個人吧。現在的她事業處于上升期，光芒萬丈的，可不知道如今的他已經将這些年努力活着的證明全部給了她，将愛寫進了有聲的無聲的點點滴滴之中。

他疾病纏身，甚至連長時間的行走都是一種困難，可是因為她的一句“加油，相信自己”就拼命地呼吸，拼命地将自己少得可憐的光與熱回饋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