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再見世界

那一日後唐躍與小姑娘又聊了許多，将李慕的喜好都全部告訴了朝朝，然後跟她說自己很快就要結婚了，到時候她一定要來參加自己的婚禮。

結婚前唐躍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給李慕一個可期許的未來，即便主人公不是自己，她也希望那個自己曾經愛過的人可以幸福快樂。

他們已經有很久未曾聯系，李慕已經乘坐回國的航班回了國，唐躍甚至不知道他後來身體有沒有好一些，但是不再是情人後她似乎也不知道怎麽去關心他，只是想要默默地祝福他。

她不知道李慕與回國暫留的沈玄會面後被通知會替他除掉那個負心漢，不知道他的病情突然急轉而下，也不知道他突然開始心衰，也許心髒移植是他唯一的退路。

沈玄用那早已喪失大半行動能力的身體替李慕找到了合适的心源，不過人家家屬暫時還沒有放棄那個腦電波微乎其微的患者，一旦時機成熟立即進行手術。

此時此刻李慕正穿着一身潔白的襯衫坐在陽臺的躺椅上，陽光透過玻璃打在他蒼白的臉頰上卻讓他依舊郁結，唐躍婚禮的電子請帖使他呼吸愈發地艱難。

眼前一片明一片暗，扯過制氧機上的鼻管按下按鈕，修長的手指一下下地揉着胸口的位置，腦海中卻突然想起那個可愛的小女孩，摸索口袋發覺他竟然從未拿出過那張卡片，即便是曾送去幹洗也沒能洗掉卡片上的字。猶豫再三他将那一串神秘數字輸入手機，驗證通過的信息簡簡單單：“李慕。”

女孩子剛下了課，抱着手機正看着漫畫，叮咚一聲響讓她吓一跳，仔細看了幾遍驗證信息激動的手指都在顫抖，一個拿不穩還将手機摔在了旁邊的草坪上。

得虧自己的手機是國産的安卓機，這屏幕質量極佳，歡快地通過驗證後極快地發了一個打招呼的信息過去。

“你好呀！叫我朝朝就好。”

他身體不是很舒服，但是很禮貌地回了信息：“朝朝，你好。”

李慕是個十分嚴謹的人，就連聊天都要帶上标點符號，朝朝愁眉苦臉不知道怎麽展開話題，但是被李慕接下來的話吓得再一次扔了手機。

“朝朝我可以邀請你參加一場婚禮嗎？我需要一個女伴，我希望你可以答應。”

他的胸口一直悶悶的，不知道自己打字時點到了語音通話，朝朝點下接聽後聲音依舊怯生生：“你怎麽了？還好嗎？”

許久之後他才嗯了一聲，然後挂了電話，李慕的身子很沉，但是還是打了一串字道歉：“不好意思，剛才不太舒服點錯了。”

然後李慕就陷入了沉默不語之中，朝朝拿着手機想起自己與他初見時無意間瞥見的他脖子上氣管插管留下的疤痕，又想起那個學姐的話，鼓起勇氣再一次将電話撥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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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通電話的聲音響了很久那裏才被接通，他的聲音十分的虛渺，聽上去就像是随時要消失一樣，小姑娘其實也是第一次打電話主動去關心一個異性，聲音依舊是怯生生的。

她仔細地詢問了他的狀況，腦子裏一陣發懵，那樣一個像是踏着月亮走來的白馬王子已經到了要準備心髒移植的地步了麽？

朝朝絞盡腦汁地想辦法安撫他，甚至還說起了冷笑話，讓李慕連日的陰郁心情緩和了不少，這一刻就連李父的離世也無法讓他陷入一種莫名的自責備之中了。

他那揉着心髒的手指一點點慢下來，對着電話裏的小姑娘說着：“朝朝，其實你真的不會講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女孩子臉刷地紅了，還是習慣叫他哥哥，支支吾吾地問着：“你有沒有好一點～”

他嗯了一聲又陷入了沉默，許久才再度說道：“你的三圍和鞋碼發給我，我會幫你準備禮服。”

朝朝發覺他們的通話一直像是尬聊，但是也終于明白了唐躍學姐口中所說的他是個很好、很體貼的人，上帝想要收走他享受光明的機會，但是她還是想陪他最後一程。

她找了一個借口挂斷了電話，隔着屏幕關心他似乎少了許多的局促感，雖然無法游刃有餘，但是不會那樣的支支吾吾。

“一定要好好休息好嘛？我希望在學姐婚禮時看到的你精神可以好一些。”

李慕對着屏幕露出了笑，那顆千瘡百孔的心髒終于開始停息了異樣的跳動，原來只要心情愉悅他的病情就可以略有緩和，但是除卻那麽明媚的姑娘外他怎麽還敢再去耽誤另一個女孩的青春。

朝朝很認真的發過自己的尺碼，大膽說出了心中的話：“哥哥，我喜歡你。”她很忐忑，不知道說完這句話以後會面臨什麽，但是忍不住去争取一下。

李慕短暫的沉默之後發了比較長的一段話，讓朝朝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很抱歉，我不能再耽誤一個女孩的青春，我活不了多久了，但是還是很高興認識你這個小丫頭。”

朝朝沒有再問，上一條信息還在兩分鐘內，撤回還來得及，她撤回了信息，又哭又笑地說着：“我什麽都沒有說啦，我也特別榮幸可以認識像你這麽優秀的人。”

她拾起地上的一片枯葉，在掌心攥緊又松開，碎葉随着風飄散，她似乎明白了唐躍的選擇，他——李慕是個随風飄散的人，她無法追逐上他的腳步，但是她還年輕，初戀的果實可以是暗藏在心底的苦澀果實，她無怨無悔。

唐躍的婚禮上朝朝見到了完全不同的李慕，高定的西裝像是為他量體制作的一樣，他的發被高高地向上梳起，腕表是什麽品牌他不認識，但是她明白這一定價值不菲。

學姐穿着雪白的婚紗站在舞臺中央，與自己的丈夫遙遙相望，眼底的喜悅與愛意讓朝朝這個局外人都能看出來，她擔憂地看向身邊的男人，但是他的臉上只有疏離而公式化的笑，挽着他手臂的手不禁收緊，卻被他安撫地拍拍。

李慕在她耳邊低語着：“朝朝，一會兒我送完她就走了，麻煩你再陪我一會兒了。”

他的步伐穩健，托着那個曾被他視為公主的女孩子的手一步步地走過紅毯，每走一步都像是踏在刀尖火海上，将她的手送至對面的男人手上時他金絲框眼鏡後的雙眸中都是警告與冷意。

聲音依舊溫和，卻讓舞臺上的兩個人呼吸都随着一滞：“我現在要你對着上蒼宣誓，一生一世一雙人，不背叛不疏離。”

唐躍的丈夫說完了誓言後李慕不着痕跡地撫了撫亂跳的心髒，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他祝福唐躍幸福美滿，低弱的一聲“再見”是他對她的告別。

他的背脊挺得很直，一步步地走遠，眼前忽明忽暗，他知道自己這顆心髒大概真的快要喪失作用了，被朝朝扶住後在她耳邊低語：“麻煩送我去一趟...醫院。”

朝朝心動也跟着加速，看他的唇上染上淡紫色，身子越來越軟，整個人都處于戰栗之中，她不想這段愛情的果實還未能長大就戛然而止。

車子上的氧氣袋只能供給很短的路程，他的身體卻越來越涼，她無助地抱着他的身體在他耳邊低語：“哥哥，你撐住，快到醫院了。”

朝朝不是唐躍，她無法像她那樣理智，她的腦子嗡嗡作響，生怕李慕就在這一刻真的被風兒永遠的帶走了，甚至傻乎乎地祈禱着：“我把命多移給你幾年好不好啊？”

他被送入搶救室，沈氏兄妹姍姍來遲，但是沈玄看上去十分的冷靜，一串沒有感情的電子音傳來，簡單明了：“供體家屬已放棄治療，馬上可以手術了。”

沈玄也是個生命進入倒數的人，但是他卻十分的豁達，“漸凍症”會一點點剝奪他的自由，甚至最後連他的呼吸都會剝奪，他看得卻比自己那個傻弟弟開得多，人生得意須盡歡，能活一天是一天。

前不久他回國時再度看到自己的妹妹，看出了那隐藏在她心底的情意，所以在她将自己從高靠背輪椅抱進車子的時候在她耳邊低語：“我知道你想的什麽，我恰有此意。”

沈心儀戰栗地險些将沈玄摔了，但是咬緊了唇将他安頓好，一路上甚至有些心不在焉，原來自己的心意這麽明顯，竟被自己的親哥哥看出來了。

可是弟弟的病忽然每況愈下使她沒有時間去在忐忑中徘徊，只是沈玄比她更快一步，他的大半身體已經無法移動，但是卻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出了解決方案。

移植手術進行的看似順利，但是醫生還是宣布了一個不幸的消息，由于供體的心髒已經不算年輕，所以他不敢保證未來的長期适配。

沈玄驅動電動輪椅透過重症監控室的玻璃看向裏面，扯出一個比較奇怪的笑，他用原聲一字一頓地問着身邊的妹妹：“考慮好了嗎？不久後我也會和他一樣。”

沈心儀點點頭又想搖頭，但是已經被沈玄的淩厲眼神打斷，沒有情緒的電子音傳來：“那很好，就今晚，我們就開始。”

沒有一絲留戀地驅動着輪椅轉身，經過朝朝時又停下來，他一字一頓地用原音說着話：“愛他就陪他走過最後一程，事後我沈家會替他好好感謝你。”

朝朝下意識後退了幾步，輪椅上的男人渾身散發着的氣場過于張揚，甚至帶着來自于地獄的黑暗，讓她恐懼不已，她小兔子似的神情讓沈玄難得好心情地從喉嚨眼裏擠出詭異的笑。

“噗，這丫頭有意思。”

沈玄離開後沈心儀過去安撫了一下小姑娘，知道她被哥哥吓得不輕還好心地為她疏導了不久，她的內心卻在逃避哥哥口中的今晚，他究竟今晚要做什麽，占有她？還是什麽，哥哥的神秘讓她恐懼卻又讓她為之癡迷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