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我在
這一等, 便是五十年。
五十年,對普通修士來說,可能只是從旋照期突破到了凝脈。凝脈修士尋找一個突破金丹的契機, 也要百十年。
而五十年後, 易風辰的修為已經臻至元嬰。
當之無愧的, 上靈宗, 乃至修真界的第一天才。
而這位天才,與他的大師兄, 關系不是很好。
不知為何,許無憂看這位天資絕豔的師弟,總是不順眼。曾多次出言打壓,還以人的出身為由嗤笑。
雖然上靈宗早已習慣了這位大師兄的傲氣,但他總是這樣針對易風辰,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是嫉妒,就太有失風範了。
連歸寰真人找他談話, 兩人都不歡而散。
反觀易風辰本人,卻好似從來不在乎這些似的,就連正面對上許無憂,都保持的風度翩然。
私下裏更是不願與人交談這些, 反而奮鬥在除魔前線。
只是這樣一個大節無虧小節不損的人, 卻也有對敵人心軟的時候。
在面對一些不是那麽窮兇極惡卻很跳脫的魔修時,他常會花上更多時間。甚至于有些魔修與他在飯菜的口味上意氣相投了,他也會手軟一些。
沒人知道他怎麽會這樣,只是這些是無關大雅的事情, 便沒有多少人注意。
畢竟與嫉妒師弟的許無憂比起來, 易風辰可以算得上是光風霁月了。
宗門中,早有一波人心隐隐倒向易風辰。
許無憂着實過分。
就像這次仙道的試靈大會, 分明自己有一個評審名額,卻死死卡着師弟易風辰,想方設法地剝奪別人的評審資格。
試靈大會是為仙道各個宗門凝脈及以下的修士提供的切磋平臺,五十年開一次。能做上這次試靈大會的評審,易風辰的名氣必将更上一個臺階,想來也正是因此,善妒的許無憂才拼了命的阻擋。
只是最後歸寰真人發話,許無憂不服也得服氣,只能惡狠狠地看着易風辰與他一同擔任評審。
此次試靈大會正是定在上靈宗,這兩位評審很快事務纏身,衆人預料中的正面沖突并沒有發生。
反倒是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好似虛危宮有個沒經歷過世事磋磨的小魔修公子,不怕死地撞了上來。
幾十年前魔修在上靈宗安插的間隙大規模爆發,給上靈造成了極大的打擊,從那以後仙魔兩道關系緊張,一觸即發。這個小魔修明目張膽地找到上靈門前,要求旁觀試靈大會,着實讓人笑破肚皮。
他本身實力比看門的弟子還要強些。那些弟子一見到魔氣,便趕忙通知了離此地較近的易風辰,而後自己上前與人糾纏起來。
易風辰十幾息後便趕到,可這時候,那猖狂的魔修已經用術法将看門弟子一個個甩在天上,自己則坐在山門前,耀武耀威好不快活。
見易風辰來到,還頗為強詞奪理:“這便是你們上靈宗的待客之道?見人就往死裏打?”
易風辰奇道:“你來我宗門前挑釁,還如此理直氣壯?”
還好他遇到的是好脾氣的易風辰,若是遇上了許無憂,只怕早已把人扔出去了。
魔修少年眉眼彎彎,笑的時候眉梢眼角寫滿了狡黠。他似有不滿道:“誰說我是在挑釁了?你們試靈大會廣發請帖,說允許各道道友前來觀摩,我虛危宮也是一道,為什麽不準本少爺進去呢?”
易風辰也沖他笑:“以前從未有此先例,容我禀報師長再做定奪。”
二人視線相觸,很快便分開。
仿佛方才那一刻,什麽也未曾發生。
出乎宗門中許多人的預料,歸寰真人見到這魔修,并沒有要将他斬盡殺絕的打算。
只是給人身上印了幾個封印魔息的禁制,讓他無法在上靈內作妖,便囑咐易風辰以尋常賓客的禮節對待他。
衆人這才知,原來虛危宮近日與仙道有和解的意願,這魔修少年,便是雙方作出的一個試探。
若是他能夠在試靈大會上安分守己,那仙道便會考慮與魔修不要那麽劍拔弩張。
這當然是對外的說辭,漏洞百出,卻因歸寰真人的身份讓人無從置喙。
真正的原因,自然是因為石津與歸寰做的那筆交易。以暴露交易為威脅,歸寰只得接受這小魔修進入上靈。
只是人放進來之後,能不能動用魔息,就是他說了算了。
魔修少年養尊處優,仿佛打小被虛危宮慣壞。仙道不了解魔修,因而也不知這驕縱的小子究竟是個什麽來頭。
少年來到上靈沒半天,破壞倒是沒搞什麽,只是将這裏的一切挑剔了個遍。
易風辰原因為事務纏身,交代了另外的弟子接待他。可沒過半天那弟子就哭着來找他了。
“這靈草才不過百年,你們就安排這種垃圾在我的院子裏?”
“堂堂仙道第一大宗門,主峰靈氣竟然如此污濁,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禁地?是封印了什麽妖魔鬼怪還是藏了你們宗門長老的什麽密辛,就這麽怕人進去?”
“我為什麽不能吃飯?這便是你們的待客之道?”
“呸!什麽玩意兒,幾年份的靈草成膏,這是給人吃的?給我重做!”
易風辰趕到時,少年正因為陪他的人忽然哭着跑了而大發脾氣。
“我算是看出了,表面上說要考慮與魔修互不相幹和平共處,其實你們心裏根本就看不起我等!”少年冷笑,氣的狠了,一掌印上易風辰的胸膛。
可他似乎忘了自己的魔息已經被人封印了個幹淨,這一掌打下去,無異于給易風辰撓癢癢。
偏偏他微微愣怔,全然沒反應過來,還就手按了兩下:“好硬。”
旁邊跟着易風辰來看熱鬧的弟子一陣哄笑,少年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麽,氣急敗壞地一拳擂出,卻被人抓住了手腕。
易風辰強繃着臉,裝出嚴肅的模樣:“再捶也不會軟的。”
弟子又是哄笑,少年冷哼一聲,召出魔鞭,朝着那邊的人指去:“笑什麽笑!再笑扒了你們的皮!”
他方才飛揚跋扈,現在好不容易有人能制住他,弟子們當然要趁機嘲笑一番。
更有弟子見這少年眉清目秀,眼角上挑,在無意之間能流出一點魅色,便失了莊重,朝他喊道:“那可不敢,魔修大爺,我們易師兄硬不硬啊?”
本以為少年會罵出什麽不堪入目的話來,沒成想他聽了這話,眼睛一紅,眨眼間大滴大滴的淚水便從眼角流了下來。
他嚎啕大哭:“住的那麽差,吃的也不給就算了,你們竟然還嘲笑我……仙道都是一群混賬!”
易風辰挑眉:“所有規制都是按常規進行,我們如何苛待你了?”
魔修紅着眼眶頂嘴:“我在虛危宮裏,住的是上品靈石鑄的樓閣,裏面的花草至少要有千年份,吃的都要從人世間最有名的地方買……我不信你們堂堂仙道第一大宗門,連這點都做不到,你們就是苛待我!”
好話壞話都讓他給說完了,現在若是否決他,便是上靈窮酸,若是承認苛待他,那事情恐怕就就要鬧得更大了……圍觀弟子紛紛感覺到一陣牙疼。
少年還在繼續哭訴:“早知道就不來了,你們這除了活人多點傀儡少點,一點都比不上虛危宮。我這便讓人給我送幾具傀儡來服侍,才不要你們的人!”
容納一個魔修少年已經激起不少人心中的反感,若真讓他帶了傀儡來,危險性先不說,那上靈豈不是成了魔修随意出入的地方了?
易風辰苦笑,伸手将少年的另一個手腕也捉住,而後将人拖進室內。走之前還不忘了先把圍觀弟子遣散。
少年進了房間,因為家具太差而大吵大鬧,不肯坐下。
易風辰取而代之便坐在主位上,用禁制将屋子封了,撒開手坐在一旁看他大吵大鬧。
少年試圖沖出去,卻只是白費力氣,哭訴也沒人理他,最終只能纡尊降貴地坐在自己嫌棄的椅子上,偏過頭去不理易風辰。
但很快,他就撐不住了。
不是意志,而是肚子。
“我餓了。”少年撇撇嘴道。
易風辰倒沒在這時候為難他,笑了笑道:“免得你再說我們招待不周……你想吃什麽?”
少年轉頭便報了一串連易風辰都不耳熟的菜名。
易風辰實在不知道什麽是“魚子醬”“方便面”“披薩”之類,只能苦笑着止住了他的話:“你別說了,我給你安排吧。甜豆腦如何?”
“放肆!”少年冷哼一聲,而後小聲道,“多加糖。”
易風辰笑着應了:“你在這等我一會兒。”
說着,便身形一閃,離開了原地。金光閃過,赫然是一張高階傳送符。
他如今已是元嬰修士,無論做出怎樣一擲千金的舉動,都不會有人覺得詫異。
若是普通弟子能看到,更可能會詫異,為什麽易風辰會用凡間最常見的豆腦來敷衍這個嬌生慣養的魔修小少爺。
更會讓他們跌破眼鏡的是,這小少爺竟然應了。
只是現在這裏沒有旁人,小少爺也不覺得自己想吃豆腦有什麽奇怪,便百無聊賴地把腿翹在凳子上,慢慢悠悠地晃。
他或許是之前鬧得太過,晃了一會兒,不知不覺間竟然睡着了。眉宇安心,之前那副因為初入不熟悉的環境而炸毛的樣子全然收斂,看起來竟然有些乖巧。
易風辰将熱騰騰的豆腦放在桌上,本想着要不要叫醒他,卻見少年的眉睫輕顫兩下,微微睜開眼睛。
他眼中是剛睡醒時的迷茫:“易風辰……”
易風辰笑了:“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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