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已經是夜裏12點。整個警局還是燈火通明。昝敬樹也不知道通過什麽關系,幾乎是全城的警察出動去尋找,甚至連局長也連夜趕來。
之後又陸陸續續進來幾人與昝敬樹打招呼。俞水方是不認識這些人,但俞耀方卻認識,輕聲對俞水方說
“昝總的關系真夠強大,這些人可都是咱們市裏有頭有臉的人物,黑白兩道全混。”
昝敬樹把大概情況跟他們說了一遍,這幾人連聲說
“你的事就是我們的事,放心,天亮之前,哪怕掘地三尺,別說是人,就是一直蒼蠅,我們也給你找到。”
“多謝!一定注意安全,不要鬧太大,避免人販子狗急跳牆傷害孩子。”
“好。”
這些人全是來無影去無蹤,不一會,擠滿的警局又清冷了下來。
俞水方陪着康遠山在角落裏,兩人都渾身冰涼,誰也不敢開口說一句話。警察那邊已經有了初步的線索。從視頻監控上看,黑衣男子抱着Q仔出了飯店,先是上了一輛摩托車直奔城外而去,沿路都有相應的監控跟蹤發現足跡,直到城郊,沒了監控,調查陷入僵局。
幾個警察在搜索人販的樣貌,在庫裏做比對,另外一隊人馬已經出發往城郊而去,還有一部分人繼續監控各個出城的收費站,有可疑車輛一律嚴查。
時間越久,每個人的心就越沉。昝敬樹看俞水方渾身冰涼,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不自覺的也坐下擁着她,輕拍她的後背安慰着。這種時候,再多言語已都是徒勞。
直到淩晨4點左右,昝敬樹接了一通電話,緊皺的眉心才舒展開了。
“有下落了。”
他的一句話,讓沉悶的空氣忽然活躍起來,康遠山一下跳了起來,因坐了一個晚上,一下頭暈目眩,險些摔倒,俞水方急忙扶住了他,看着昝敬樹,分不清是憂喜,只怕是最壞的消息。但見到昝敬樹放松的神情,她心裏也一松,但願是好消息。
“剛才朋友來電,已經在城郊的一個農舍找到人販與孩子,你們放心,人沒事。”
這個消息簡直太振奮人心,一隊的警察家屬一隊的家屬,在淩晨浩浩蕩蕩的就開往了城郊的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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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遠山一直不停的搓着雙手,此時才見他真正緊張的樣子,俞水方握着他的手,不自覺的,自己的雙手也在顫抖,只要沒見到Q仔之前,他兩根本就都沒法放松。
遠遠的,就見到村子燈火通明,幾十輛黑色轎車停在村口處,想必都是昝敬樹的朋友們。果然,見到他們來,為頭的一個男子抱着Q仔過來,Q仔橫躺在那人懷裏,那樣子…
那樣子…像是無聲無息的躺在那人懷裏。
俞水方踉跄了一步,竟然走不了路
“Q仔…他怎麽了?”
康遠山更加是臉色鐵青,嚎了一聲,一個箭步就沖上前,搶過Q仔摟在懷裏。上下摸索着他,甚至最後小心翼翼的,心驚膽戰的把手放在他的鼻子上,溫熱的氣息傳到他的指尖,他才确定了Q仔是平安無恙的,不禁眼淚噴湧而出,一滴滴落在Q仔的臉上。
原來Q仔只是睡着了。
直到此時,心裏那塊大石才真正的落地,随之而來的是異常的疲倦,虛脫的坐在路邊,根本沒有任何臉面再去抱Q仔,甚至不敢去跟康遠山說一聲對不起。
她只昝敬樹說了聲
“謝謝!”
然後在人群中靜靜的離開。清晨的風吹進衣內,徹骨的清涼,月亮還未落下,但東邊的天空已隐隐要亮。
天亮了,真好。
昝敬樹一回頭,并不見了俞水方。往遠處看,才發現她深一腳淺一腳的已經離開人群。在清晨還模糊的光線之中,她的背影單薄的随時要消失在霧氣中。他簡單的交代了幾句,并開着車追了過去,但卻只是遠遠的慢慢的跟着,不敢去打擾她。
直到她走了許久,天都亮了,他實在看不下去,才輕輕按了喇叭停在她的身邊。
“上車!”
俞水方終于停下,轉身看他。
她整張臉一夜間清瘦了許多,就剩那雙眼睛迷迷茫茫的看着他,他心中一疼,并下了車把她擁進了車內。
進入市區時,路上的車已經慢慢多了起來,開的不那麽順暢。昝敬樹想開導她,話到嘴邊卻什麽也說不出口,直到最後,進入俞水方的小區,他才說了一句
“俞水方,不要把所有錯都讓自己扛着。”
他現在對她有了更深的一種情緒,那就是心疼她。
昨夜他想了很多事,想起從前,他對她犯過的錯,她自己扛着,昨晚丢了Q仔,同樣也有他的錯,她還是自己扛着。
她這樣一個看着凡事不經心,不擔當的女孩,但遇到真正的事情,她全都自己一力承擔了,沒有絲毫的推脫。她越是這樣,他并越是心疼。
“謝謝,我到了家了。”
“還有謝謝你幫忙找回Q仔。”
淡淡的說完,她頭也不回的回家。
家裏還是冷冷清清的,她一夜不在并不能影響什麽,甚至沒了時召業的氣息。心力交瘁,連洗漱都沒了力氣,直接脫了外套,裹上被子呼呼大睡,她什麽也不想去想,就想睡個昏天暗地,睡到地老天荒最好。
只是昏昏沉沉睡着之後,卻是一段又一段的噩夢襲來。
冰冷的手術臺,鉗子搗鼓進她的體內,鮮血淋淋;
暗夜空無一人的道路上,躺在她車前的年輕男子;
Q仔厲聲驚叫着求她救命;
是夢,是現實,一樁樁一件件朝她洶湧而來,渾身如陷入大火中烘烤似的灼熱,又如墜入冰窖中寒冷,她努力掙紮,想睜開眼醒來,越是掙紮,越是無法擺脫,只覺得全身都大汗淋漓般痛苦難當。
明明是白天,日光晃眼,甚至樓下的叫賣聲,遠處商場促銷的聲音都清晰可聞,她卻被噩夢糾纏着醒不過來,身體不停的往下墜,不知要墜下何處?
昝敬樹心神不寧的工作了一天,直到傍晚俞水方的電話還是一直打不通,再聯想到她早晨的神情,再也坐不住,招呼沒打,驅車前來。
三作兩步就到了俞水方家門前,連續按了幾次門鈴,沒人應答。他心一急,用了推了一下門把,咔嚓,門竟然開了,沒鎖門?
這下他的臉色更加的難看,一把推門而進
“俞水方?”
“俞水方。。。”
已是黃昏,光線有些暗淡照進這個并不大的客廳。客廳空無一人,但他卻百分百肯定俞水方就在家裏。他停下腳步,仔細聆聽動靜,敏銳的發現有聲音從一旁的卧室穿來。他大步流星的走過去,推開門,果然發現俞水方躺在床上。
但是,卻見她面色慘白,嘴唇卻鮮紅,滿頭大汗,連發梢都帶着汗珠,整個人痛苦的蜷縮中,他心裏一緊,沖了過去,克制着聲音輕喚她
“水方…”
“俞水方…你醒醒。”
然後摸到了她滾燙的額頭,高燒,那個熱度差點燙到他的手。他一把就把她從床上撈起
“我帶你上醫院。”
話音剛落,已經抱着她出了門,進了電梯。
俞水方在他懷裏被颠的厲害,本能的雙手挽着他的脖子,整個人縮在他的懷裏
昝敬樹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在後座上躺着,然後回駕駛座,油門一踩,神速的往醫院跑去。從後視鏡看着俞水方痛苦的樣子,他真恨不得一腳就飛進醫院。
好在臨近的醫院不遠,救護車早早就在門口等他。直到看着醫生把她送進急救室,他才覺得自己呼吸緩了過來。
以他的關系,自然是專家級來診斷,他在急救室門口頗為焦急,怎麽早上明明看出她的異樣,他怎麽就沒多上一份心呢?焦急,自責,擔憂牢牢占據着他的思維。在生意場上打滾多年,任何大宗的生意面前,他也面不改色,甚至哪怕最後丢了一份生意,賠上上億的款項,也沒在他心裏有多大的漣漪,生意做得越大,越只是一個數字的交易。這麽多年,正如他自己所說,唯有俞水方能牽起他的每一根神經。
這種還有情緒波動的日子真的離開他太久了,現在全都一一回來,讓他覺得生活其實是豐富且有趣的。
他的手機響起,一看是他的父親打來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嚴厲
“你這兩天發生什麽事?”
他一愣,反問到
“怎麽了?”
昝父說
“老徐說你這兩天動用了不少關系是怎麽回事?”
“一點小事,我自有分寸。還有別的事嗎?沒有的話,我挂了。”
“你..”昝父無可奈何,與孩子們疏遠久了,哪怕只是想關心一下,也被誤會成了監視。特別是這個小兒子與他大概是前世欠下的孽緣,今世來相互折磨。
昝敬樹挂了電話,心思又全都回到俞水方這,好在沒一會兒,醫生就出來
“沒什麽大事,急性肺炎,給她挂了點滴,燒退下來,休息幾天就好。”
“你确定?我看她特別痛苦的樣子。”
“高燒了一整天沒處理,自然會痛苦。”
醫生一副他小題大做的模樣。昝敬樹反複問了幾次,确認俞水方确實沒有大礙之後,緊着的心才真正輕松了一些。
他安排了一個套間給她,又請了專門的護理來照看,還是不放心,索性自己也寸步不離的看着。
那位年輕的護理是一個女孩,非常羨慕的說
“您對您太太真體貼。”
太太?他知道護理誤會了,但也不糾正,莫名的覺得心情好,聽着舒心。
他就那麽坐在她的床邊上,握着她的手,輕輕的撫摸她的眉心,希望她能緩解一點痛苦。
俞水方的眉心終于慢慢的舒展開,那些噩夢也漸漸的離她越來越遠,灼熱的身體像是注入一脈清泉,從頭至尾的清涼
她喃喃的說
“冷,好冷。”
昝敬樹一聽,急忙扯過一旁的被子覆蓋在她的身上,又細心的把打點滴的那只手下墊個小抱枕,上面覆蓋着薄薄的毛毯子保溫。
“渴..”
“召業,我想喝水..”
“召業…”
昝敬樹渾身一僵,握着她的手半晌都沒有反應,直到有一絲疼痛從心底慢慢的擴散,他才聽清或者确定,從她有些幹涸的唇裏吐出的名字是什麽。他不想趁人之危,卻又不想再聽到她的嘴裏喊出別的名字,所以一個附身,直接用自己的唇堵上她的嘴,甚至,他把舌頭探了進去尋她的舌,還是記憶中的樣子,記憶中味道,但卻被她滾熱的氣息燒到心痛,直接退了出來,起身去給她到水。
俞水方昏昏沉沉的喝了水,才真正的緩解了難受,悠悠醒來,望着一室雪白的牆壁,有些茫然,扭頭就見到了昝敬樹正看着她,加上空氣中的藥水味,她才确定自己此時在醫院。
“醒了?”
“我怎麽了?”
“發燒昏迷。”
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
“終于退燒了。你真是傻,自己病成那樣也不知給別人打個電話,要是我沒去看你,後果真是不堪想象。”
“謝謝!”
她最近貌似對他說了太多謝謝。人的際遇真的很其妙,從前,愛他愛的要生要死,後來恨得撕心裂肺,如今以為早雲淡風輕,互不相幹了,她又不停的欠了他一次又一次。這兩次下來,再傻,如俞水方,也确定知道了昝敬樹對她的心意,只是為什麽?他曾那樣厭惡她的。但原因,并不重要了。
“這麽晚了,你回家休息吧。”
“你一個人在這我不放心。”
“這裏有醫生,還有護理。而且,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就這樣,昝敬樹被無情的趕出了病房套間。他千叮咛萬囑咐醫生護士一定要多加照看俞水方後才不放心的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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