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早上去學校考完了最後一門科目,頓感一身輕松。幾天來積壓的壓力,總算是舒緩了一些。

腦袋裏那些負重的東西騰出去了之後,便有空餘的位置來思考一下其他的事情。他想着,跟趙望卿這樣總歸不是事兒,今天回去後,還是跟他好好說清楚吧。

跟他說,如果還想正常做室友的話,那麽那些超越朋友範圍的想法就不要再有了。

其實蕭盛瑄自己也說不清楚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很複雜,又矛盾,像千萬條絲扭在一起,擰不斷拆不開。

對于趙望卿,他是不讨厭的,很多時候還覺得他是個很好的伴,既活潑又可愛,和他聊天很輕松,聽他講話也非常有趣。蕭盛瑄沒有弟弟,但他總是在想,若是有個弟弟的話,大概對弟弟也是這種感覺。

可現在,偏偏對方要扭轉這種感覺,将這個感覺往一個他所未知的領域上扭過去,如此一來,他便心慌了。一時的心慌難以言說,與其他複雜的情緒交錯縱橫,大抵就是誕生出了反感。

不是說趙望卿有哪裏不好。哦,他也确實在情感方面有很多不好,不過這是其次。主要還是因為,蕭盛瑄很難将自己堅持了二十多年的三觀動搖,因為這樣一來,等于是對他自己活過來的這二十幾年的人生進行否定。這種否定需要太大的精力、太大的勇氣,恕他這個就快該結婚的年紀耗不起。

不過,有句實話他必須要說,如果趙望卿是個嬌小玲珑的女孩子的話,在他向自己表白的第一天,自己肯定就果斷答應了。平日裏能寵一個這樣的小女友,自然不失為一種幸福。

偏偏天意最愛弄人。蕭盛瑄無法将一個帶把的男人當作女孩子,更何況還是一個比自己高的男人。

回家時路過了超市,他心想今天要跟他談的話題會比較沉重,怕說話重了又傷到人。畢竟這趙望卿,左看右看都有不小的少女心,一露出那張委屈巴巴的臉,蕭盛瑄心裏頭就難受,鬼知道他是真委屈還假委屈。若是裝的就算了,要是真的,他心裏頭得多過意不去。想着,就覺得不如再買個蛋糕,适當的時候進行投喂。

然而回去後,他發現趙望卿的車還在車庫裏,但人卻不在家裏。這不稀奇,他多半是又跟朋友出去浪。果然在家待個幾天,把他給憋得難受,終于是想着出去撒野透氣。

蕭盛瑄就想着,先回房間裏工作等他回來,再談後面的事情。

一連工作了好幾個小時,是胃裏的空落感提醒了蕭盛瑄看一下時間。現在晚上八點半。那小子還沒回來。

蕭盛瑄不禁便覺得有些奇怪了,這小子以前浪歸浪,要是不回來吃飯的話,也會打個電話。再者說,他也基本沒不回來吃飯過。

他是去幹嘛了?還是說在鬧脾氣?

雖然有很多種認為他是有意在耍小孩子脾氣的想法,但還是不免會為他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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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盛瑄拿出手機,正猶豫着要不要打個電話給他問問。就在這個時候,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倒是他先打了過來。

蕭盛瑄片刻也沒猶豫的就接了起來,脫口而出第一句話就是:“趙望卿,你到哪兒去了?”

“那什麽,你是Kingsley的那個學長室友是吧?”說話的人卻不是趙望卿,而是另一個男人的聲音。

蕭盛瑄記得這個男人的聲音,是彭風。他也能聽得出來,那邊的背景聲音,不是酒吧就是夜總會。

蕭盛瑄說:“我是。怎麽了?你別告訴我說他人倒在那裏了要我去接。”

“嘿,你還挺聰明。不過你只猜對了一半,他人是沒倒在這兒,只是喝醉了撒酒瘋,老喊着你,接你倒是得來接一下,他都不肯給我們碰。”

蕭盛瑄就知道自己遲早也會攤上這種事兒。他嘆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說:“把地址告訴我吧。”

彭風念了一串地址,蕭盛瑄當即就挂了電話,開車前往彭風說的那個酒吧。

一進那個酒吧,沒有他想象中的倒地打滾撒潑發酒瘋的人。原先在路上想好的一招制服的方法,此刻全部泡湯。

趙望卿跷腿陷在沙發上,身子靠着沙發背,頭往後仰,手臂疊在眼睛上,像是在小憩養神。

彭風見蕭盛瑄來了,耐不住便站起來說:“你可算來了,我晚上還有夥朋友約着去飙車,結果卻被這小子死活拉着喝酒一直拖到現在,我要是再不走,得被我那些朋友罵死。”他揚了一下下巴,抓住這點說話時間,顯擺似的對蕭盛瑄說:“全是名車賽,我要是不去,那邊的人會以為我窮的。”

蕭盛瑄沒打算接他的話,本來這種刻意顯擺自己的垃圾話也沒什麽好接的。彭風就這德性,巴不得讓每個人在跟他第一次接觸的時候,就知道他是個潇灑的富家子弟,顯擺自己從不看時間地點,只要給他說話的機會,他就見縫插針的顯擺。他自認為潇灑,蕭盛瑄認為是智障。

彭風見蕭盛瑄沒理自己,輕微咳了兩聲以掩飾尴尬。過後,說:“那Kingsley就交給你了啊,我先走了。”

“嗯,你去吧。”

彭風走後,蕭盛瑄就走到了趙望卿跟前。只見被手蓋住上半部分臉的趙望卿,露出那雙櫻紅的唇半翕着喘着氣,白嫩的下颚在此刻反倒增添了一絲似有似無的病氣。

蕭盛瑄以前還真沒見過這樣的趙望卿,就連他生病感冒的那段時間,最多是一臉死氣,怎麽都不會有今晚、在這暗淡的光線下來得好看。

許是因為他學的是設計,講究色彩搭配,因而在這剛剛好的色彩裏,搭配出趙望卿這張剛剛好看的臉,就顯得一切瞧着那麽迷人珍貴。

但現在,蕭盛瑄沒空去欣賞什麽色彩什麽畫面,他踢了踢趙望卿的腳,示意讓他起來。

趙望卿慢慢的将手臂移下,露出一雙惺忪迷蒙的眼。他盯着蕭盛瑄看了一會兒,似乎不大确信地問道:“蕭學長?”定睛後,看清楚了來人就是他,于是便坐直了身子,對着他百無聊賴地笑了笑,“要不要一起喝一杯?”他下巴微揚,看向了桌子上那幾瓶未喝完的洋酒。

蕭盛瑄想說真尼瑪浪費,話卡到一半,沒說出來,轉而是蹙眉看着神态慵散的趙望卿,問:“你喝了多少下去?把自己喝成這個樣子。”一說,又不免輕嘆:“你們年輕人怎麽總愛玩這招啊。”

幼稚,無聊。

不管發生什麽事情,去把自己喝得爛醉,然後讓誰誰來接就是了。那人肯來,就證明還是在意你,要是不肯來,那就證明他……那就證明他懶。

“因為這招好用呗,你這不是來了麽。”趙望卿刻意擡腳碰了一下蕭盛瑄的大腿,被蕭盛瑄一手拍開。

趙望卿撇撇嘴什麽話都不說,默默地把腳收了回來。

“行了,趕緊起來。”蕭盛瑄也不想跟他在這磨叽,自己的車還在外頭違章停靠呢,再不快點走待會又得被貼條。

“你背我。”趙望卿伸出了雙手,撒嬌般地說道。

“你這麽大個子,我哪兒背得動你啊。”蕭盛瑄實在難以置信,怎麽會有個大老爺們長這麽大了,還愛這麽耍無賴撒嬌。

但偏偏這大老爺們長得俊俏,撒起嬌來就是比女人好聽比女孩可愛。

蕭盛瑄不禁要悲慨一句:上天可真不會分配資源。

趙望卿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失望,便說:“那扶我一下總行了吧。”

“真麻煩。”蕭盛瑄嘴上萬分嫌棄,可最終還是走過去扶起了他。

這一扶到好,趙望卿就跟粘他身上似的,一大半重量都往他身上倒,跟背他也是沒什麽兩樣了。

蕭盛瑄見這人一上來就摟着自己的脖子,臉一熱,咬着牙問:“你是真醉還是假醉?”

趙望卿在他耳朵邊上吹了口氣,聲音低沉地說:“學長,我是真的喝得有點多……”

蕭盛瑄耳根子一紅,萬分想現在就把人甩出去。可這麽做太不道德,而且他也甩不動。罷了,也就讓他占這麽回便宜。

吃力地把人拖上車後,蕭盛瑄即刻開車回了家去。回到家,又扶着人進客廳,直接把人扔沙發上,他就不想再管了。

蕭盛瑄站在一旁,深深地吸了口氣,自己的肚子還餓得打鼓,半點東西沒吃上就要耗費這麽大運動量。

“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蕭盛瑄扭頭去看趙望卿,卻見此刻的趙望卿低着頭,臉色不是很好看。

他像是察覺到了身邊不對勁,坐到了趙望卿身邊,悄聲問:“你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情了?怎麽看你今天好像……”

話還沒說完,趙望卿就側過身來一把抱住了他,把頭埋在了他肩上,聲音些顯顫抖地說着:“學長,我以為你真的不理我,也不想管我了……你這幾天對我總是忽冷忽熱的,明知道我喜歡你,還故意這樣對我,我每天都要猜測你的心情,在一次次期望中失望,那種感覺實在太難受了……”

面對趙望卿突然都抽風,蕭盛瑄正想說些什麽,忽地,他感覺到了那流淌在自己肩上的溫熱液體,整個人頓時瞪大了眼,心髒像跳出來似的,慌道:“卧槽,你別哭啊!”

他他他居然哭了?就為了這種小事情,抱着自己哭了?!

以前的趙望卿雖然偶爾也會挺少女,但當着自己面流眼淚這種事情,還真是第一次啊。女人流眼淚他尚且慌得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更何況這還是個紋着條大花臂的男人!

蕭盛瑄整個人都緊張了起來,一雙手不知該往哪裏放:“我哪裏會不理你,我只是……只是只是……”

“只是什麽?只是讓我不要再喜歡你嗎?”

“是啊,這很難嗎……?”

“……”趙望卿忽地推開了他,咬着牙顫道:“你……你就是故意耍我玩的吧!”

“我不是那意思……”

趙望卿咬着小嘴唇,淚眼汪汪、羞憤地看着他。蕭盛瑄一下子慌得話都不知道該怎麽講,心裏湧現的只有一句:我怎麽又成渣了?!

這時,他看到了茶幾上擺放着的今日買回來的零食和蛋糕,像是找到了秘密武器、終極法寶。趕忙把蛋糕拿了過來,以進行投喂來安撫他的情緒:“別哭了別哭了,給你蛋糕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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