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步入大四的趙望卿終于也擺脫了清閑生活,實踐上開始忙得不可開交。平日裏沒了閑情逸致到處浪,擠出來的時間便拿來和學長談談戀愛。一個總愛鬧鬧騰騰的人,終于有了安靜的時候,倒叫蕭盛瑄生出了幾分不适應。
中午他出門上課前,又跟蕭盛瑄說要忙一個項目,這幾天得住同學家裏。蕭盛瑄随口一問,“你哪個同學?”
趙望卿便老實巴交地交待道:“上次在俱樂部時你見到過的,那個粉頭發的,他叫Sing,中國人,中文名叫林思穎。不過他不讓人提這個名字,說像個女人。”
蕭盛瑄無奈一笑:“行了行了,我就随便問問,又不是要查戶口,告訴我這麽多幹什麽。”
“怕你多想呗。”趙望卿臨行前在蕭盛瑄臉上親了一口,“我待會上完課就直接走了,記得想我~”
蕭盛瑄看着他離去的背影,臉上露出了一個淺淡的微笑。時光若一美好,便總覺或虛或實,如在夢境。可這個夢境,偏偏又是甜的,甜到叫人不敢細看,怕看細了,會破。
趙望卿去跟同學一起做項目,蕭盛瑄老老實實的去公司上班。奔着要轉正的目标,這班上的就更加的勤快認真。待到午間稍休,才和同事閑聊上幾句話。
今年公司又從他的學校招了幾個新人,聽幾個新人聊着學校裏的事情,他偶爾也能說上兩句相幹的,還挺懷念初入學時的時光。
Iris當初碩士沒能成功畢業,仍在學校裏為答辯奮戰,私生活照樣過得缤彩紛呈。校園裏關于她的消息依舊滿天飛,她無疑是學校華人圈茶餘飯後的一大談資,公司裏兩個新來華人也無一例外地将話題圍着她轉。
這日中午,蕭盛瑄正巧聽到公司裏其中一個華人在講:“Iris這妞夠牛逼,瞧着這陣子留學生移民的買房勢頭,貸款買房再倒賣,賺上了一大筆。有幾個學生瞧見了也去學,結果撈得太狠,把房價炒太高,一下子就被發現了,媒體報道出來,說他們空手套白狼,攪亂了溫哥華房産市場。”
另一個狂點頭說:“是是是,我也知道,那幾個學生也是夠缺德,直接把Iris抖出來,之前那些導師沒讓她畢業,現在倒好,論文也不用寫了,正被學校勸退呢!”
“可不是麽,你說這錢還能這樣賺啊?真該被勸退。”
聽到這個消息,蕭盛瑄很是吃驚。他多日沒關注新聞媒體,不知道居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Iris一向是個極其膽大的人,會做出這種事情不稀奇,可竟然嚴重到要被學校勸退,代價實在是有點大。而讓蕭盛瑄最奇怪的是,這回,Iris居然沒有打電話向他求助。
這個女人,平時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把他電話打爆,更何況是這等大事?這實在是太太不正常了。
蕭盛瑄左右安不下心,幾次打電話給Iris,每次鈴聲響了許久都沒人接聽。
他怕她會出事,一下班就即刻開車前往她的新住處,行至半路,趙望卿給他打來了電話問他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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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盛瑄于焦急中忽然微喜,“你回來了?”
“想着要見你,就早點回來了。可一回家卻不見你人,現在這個點你應該早下班了啊。”
“Iris出了點事,我去看看她。”
“又是她?事情真多……”趙望卿低聲碎碎念,語氣明顯變得不悅,“好好好,不過你看歸看,可別被那個女人勾引到別的地方去。”
蕭盛瑄輕聲一笑,說:“我知道了。”
趙望卿唉聲道:“既然如此,那晚飯我就和朋友去學校解決了~”
“委屈你一頓,明天再給你做好吃的。”
“這可是你說的啊!”
“嗯。”
挂了電話,蕭盛瑄将已将車開進了Iris新搬進來的這片地區。他這是頭一回來,并不知道Iris住的是哪一戶房,下車後找來找去,找得出了一身汗都找不到,唯有再一次打電話給Iris,沒想到這次,電話竟叫他打通了。
蕭盛瑄着急地問道:“Iris,你在哪?我在你家附近。”
電話那邊的人打了個長長的呵欠,好半晌以後才懶懶地開口:“你在我家附近幹嘛?我又不在家。”
“那、那你現在在哪裏?我去找你。”蕭盛瑄原路返回,折回了車裏發動引擎,就等着她報上地址。
Iris輕笑了一聲,聲音沒睡醒似地說道:“找我幹嘛?被那混蛋甩了,想回來追我?”
“這種時候你就別開玩笑了。”蕭盛瑄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了你的事情,你……你被學校勸退了……”
“哦,原來只是為了這個啊,我還以為是什麽大事情呢。”Iris又打了個呵欠,似乎對此事很是無所謂。
“如果當初你不賺這樣的錢,也許今年就能成功畢業了。”
Iris不以為然,冷冷地說:“有錢不賺我是傻嗎?誰知道頭一回就這麽倒黴呢,退學……退就退吧!”
蕭盛瑄以為她在嘴硬,輕聲安慰道:“發生這種事情的也不止你一個,你別太傷心……”
聽到這句話,Iris哈哈大笑了幾聲,笑聲中帶有她一貫的瘋魔:“我有什麽好傷心的?我好歹賺了一筆,只要你叫你家Kingsley別把我逼得走投無路就行。”
她的話像極了口無遮攔的胡言亂語,但蕭盛瑄仍然是聽得神色一凜,問:“什麽逼得你走投無路?”
那邊沉默了足有半分鐘,Iris似是下了個什麽決心,字字如冰地說:“蕭盛瑄,你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嗎?你也不想想,我能有什麽本事?沒人告訴我怎麽做,沒人給我提供資金,我怎麽會懂得賺這樣的錢?哦對,還有彭風,你還記得彭風吧?他那麽滑頭的人,怎麽會這麽輕易讓人抓住把柄?呵……我看啊,那幾個所謂的去炒房的學生,還未必就是真的學生。我們比Kingsley,不知道差得多遠呢!”
車已行駛在公路上,風聲在他耳旁呼呼地響。他覺得自己沒聽清Iris在講什麽,也有可能是聽漏了一些什麽。
“喂,怎麽不說話了?你不信我?”
蕭盛瑄沉默了好半晌,方沉聲問:“你在哪,我去找你。”
Iris一聲嗤笑,随口說了句:“在學校呢,你來吧。”說完就把電話挂了。
他并沒有多想,立刻将車開往了學校。剛到學校,好巧不巧,又碰上了艾文奇。
艾文奇拉着他說:“你在這啊?Kingsley在圖書館呢,和他那個朋友在一起。”
自從俱樂部事件以後,艾文奇幾次見蕭盛瑄跟趙望卿一起出入,已經默認了倆人是情侶關系。蕭盛瑄來學校本來是想找Iris問清楚那些話是什麽意思,想不到Iris還沒找着,那位主人公倒是湊巧在場。
也無所謂,如果Iris說的是真的,那最終也是要找這位主人公問個清楚,不過遲與早的問題罷了。
蕭盛瑄對艾文奇說了聲“謝了”,沒再多客套,徑直往圖書館走去。圖書館很大,一時半會兒定是找不到人,他只得一個書架一個書架的找下去。
他一邊找着,一邊回想着Iris說的那些話。她話裏的意思分明是再說,這一切,都是趙望卿故意設下一個局坑她的,為的就是把她逼退學。而彭風的事情,也是趙望卿的所做所為。
但趙望卿為什麽要這麽做?他又真的是一個城府這麽深的人麽?
蕭盛瑄知道趙望卿愛玩,沒定性,品性純良不到哪裏去。可他從未覺得趙望卿是個城府、手段深到這種地步的人。Iris口中的趙望卿,和他認識的趙望卿,根本就是兩個人。
蕭盛瑄越想腦子越亂,心情尤為複雜。他開始放緩了腳步,甚至在祈盼着不要讓他找到趙望卿。因為他不知道該問些什麽,也不知道自己會知道些什麽。
找到了最後一排書架,人未走過去,便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蕭盛瑄想了許久,才想起來,是那位叫Sing的粉發少年。
蕭盛瑄當即停下步伐,站在這排書架後面,只聽Sing說道:“這項目人家花兩個禮拜都沒做完,你倒好,一個禮拜就把成品全交上去。瞧把你熬夜熬的,我還是第一次看你趙二爺這麽拼。”
“我學長可是天天等着我回家呢,我要是真兩個禮拜不回去,他沒準又要以為我上哪裏去玩。再把人搞丢一次,哄不起了。”這個語氣帶着幾分戲谑味道的是趙望卿,蕭盛瑄透過書架的縫隙,瞧見他靠在書架上翻書的背影。
Sing不屑的笑了一聲:“哎,不是我說,你又不玩真的,為了個不起眼的碩士生,花那麽多精力和錢財,圖什麽啊?”
趙望卿輕笑:“我?我當然是因為無聊啊。上哪找這麽好的人,集保姆和床伴為一體。”
集保姆和床伴為一體。聽到這樣的形容,蕭盛瑄腦子一晃。這他媽,說的是他?好,極好。他蕭盛瑄何德何能,今日在他人眼中,倒能有這樣的價值。
他閉上了眼睛,手指在書架上輕輕刮過,發出了嗞嗞的刮痕聲,只可惜聲音太弱,對面的人絲毫沒注意到。
趙望卿像是怕Sing不信一樣,接着說:“他之前走過一次,本來懶得去理他的,但那段時間實在太悶,找誰都不順心,只得再去找他消遣消遣,結果哄着哄着,真哄回來了。算了,現在我也還沒膩,接着玩呗。”
“你真過分。”Sing說他真過分,但話裏并沒有半點責怪的味道,如同一句調侃、一句戲言,“玩歸玩,只是你不怕甩不掉?”
“有什麽能甩不掉的。沒多久我就直接回國了,依他的性格一定不會來找我,肯定就能斷得一幹二淨。”
“你有病吧。”Sing笑罵道:“早知道會斷,那你當初還追得那麽費勁,不過一個賭而已,這又是為什麽?”
趙望卿低頭翻着書,輕描淡寫地回答:“因為我不想輸。”
因為我不想輸。
這句不鹹不淡的話,仿佛一記重錘,直直錘在了蕭盛瑄的心髒中央,打出了一片散不開出不來的淤血。
“你就這個争強好勝的性格,不想輸歸不想輸,何苦玩弄人家的感情啊。”
“感情是他的,輸贏是我的。”
“什麽歪道理。”
蕭盛瑄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聽他們從風輕雲淡的講這件事情,到風輕雲淡的講哪家酒吧的酒更好喝。及至此時,蕭盛瑄才知道,原來他玩他,就和在酒吧喝酒一樣,當作無聊時的消遣罷了。
蕭盛瑄僵僵轉身,擡步,整個人好似被抽去了靈魂,無聲無息地往回走着。他像幽靈一樣地走過一排排書架,走過樓梯。
氣憤沒有,喉嚨生疼,眼睛潤得很,可怎麽也不能讓那眼淚掉下來,因為他至此也不願意相信,自己會再在這段感情上輸得一敗塗地。
他對他的感情歷經了千難萬險才培養起來,他以為這一次,可以無所畏懼的面對自己的真心,可以為一段真正的感情義無反顧。不想千錘百煉,還是敵不過這一句“不想輸”。
人言常道的花花公子狼心狗肺,今朝,總算讓他見到了活的。趙望卿到底是個什麽人,原來他從來都不曾真正知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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