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今天天氣不怎麽樣,風還是寒的,出來時沒注意氣候,少穿了衣服。蕭盛瑄此刻覺得有點冷了,沉甸甸的冷。他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喉嚨像噎着碎片一樣疼痛,那種疼痛蔓延開來、延續至心髒,每跳一下都似在滲血。
有那麽一瞬間,他嘗試欺騙自己說,也許是誤會了他什麽,也許是自己聽錯了什麽。他帶着這樣一絲不可能的希冀,手指顫抖地點下通訊錄中茉琳的號碼:“關于Kingsley和我的事情,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他只希望從茉琳這裏得到最後的确認,可悲的是,茉琳所告訴他的真相,卻是在他的新傷上再捅下一把刀子。
“看來這一天還是來了,蕭,我早提醒過你,”茉琳嘆了一口氣,無奈地敘述起來:“Kingsley那個家夥從來不會對誰認真的,他和你在一起,根本就像是在玩一場漫長的游戲。這事不光是我知道,Iris也知道,只要是和Kingsley認識的人,誰不知道他追你就是為了玩你?當初為了和那個誰的賭能贏,他收買了Iris,從那個女人那裏知道你一切弱點,還利用Iris住到你家去,這一切是早就預謀好了的,所有人都在幫着他玩你!我本來以為,以為你不是……我以為你不會中他圈套的。”
趙望卿确确實實是在玩弄他沒錯,不僅如此,連Iris都是背後的玩家、是這場游戲的觀賞者。
茉琳一講起來沒完沒了,早已忘記了顧慮他的感受,迫不及待地想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傾瀉而出:“Iris當初不是住到你家嗎?我們還在猜,他是嫌Kingsley給的好處不夠,趁機去威脅他,想再撈一筆,後來Kingsley給了她一筆錢,她拿着錢就潇灑走人,你要是不信,可以去721找Iris問個清楚,她現在整天在那裏買醉。”
“你們。”蕭盛瑄啞着嗓子念了念這兩個字,空洞的詞語從喉嚨中艱難地發出,“你們是多少人?”
“呃……”茉琳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默了一默,尴尬地說:“你也知道,一個圈的朋友,什麽都會聊。”
她一個圈的朋友,勝過別人十個圈。
就像他曾聽過無數人談無數人,對無數人的八卦一笑置之,卻從未想過自己會成為那無數八卦中的主角,供人笑談。對于這種事情的二次認知,蕭盛瑄已失去了感到羞憤的心情,剩下的只是麻木。
茉琳不知該勸他些什麽,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跟他說這沒什麽大不了的,再抖些她自己的黑歷史給他聽,希望他不要在這種事情上糾結。他對她說了句“Thanks”,不知是真心還是敷衍,或許是聽過太多謊言,連對自己都開始不太相信。
比起趙望卿的惡意欺騙,好朋友的背叛讓他更是心寒。當時的Iris明明知道一切,卻還在他眼前演着各種各樣的戲,還說着什麽,朋友就只剩你一個了。現在想想,當真諷刺。
蕭盛瑄将車開往721,撥開店主直接走往二樓包廂。Iris躺在沙發上,拿起紅酒往自己嘴裏倒,見他來了,側過身來,眼神妩媚,倦懶地喊了他的名字。
他面無表情地走上前去,一把揪起躺在沙發上的Iris的頭發,把Iris吓的尖叫,問他是不是瘋了。
蕭盛瑄猩紅的眼眶瞪着他,語氣森然可怖:“你一直在幫Kingsley玩我?”
Iris登時吓得住了嘴,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她咽了一口唾沫,顫抖着火紅的唇瓣答道:“蕭,玩這種的沒這麽認真的啊,玩一玩撈一點就算了,我怎麽知道你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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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媽以為我跟你一樣? ”蕭盛瑄重重的将她的頭甩在沙發上,又氣又恨地罵道:“婊’子。”
他轉身離去,Iris在他身後嘶聲大喊:“是!我就是婊’子!你又能好到哪裏去!當初是誰還想追我這個婊’子的?阿妮不是婊’子?茉琳不是婊’子?Kingsley又是個好東西?在這些人裏兜兜轉轉的,你以為你還能幹淨到哪裏去!你他媽還裝什麽清高!”
她一邊砸東西,一邊口不擇言地罵着他,那些話語太過兇猛,猶如千萬根針刺向他的耳朵,他讓自己假裝聽不到,心卻驀然沉到谷底。一直未發覺,原來自己的世界已經這麽污濁不堪。
回到這幢兩人居住的別墅時,暮色昏沉地壓在天邊,趙望卿發來一條簡訊,說他要再晚一些才回來,簡訊後面跟了一個笑臉。蕭盛瑄看着簡訊發了一會兒愣,關機,拔出電話卡,扔進垃圾桶裏。
他重重的坐在沙發上,找出了打火機和趙望卿的煙,對着窗外的夕陽抽了一根。半個小時過去,他還未回,怕是等不來了。
蕭盛瑄起身進房 ,熟練地收拾行李,該拿的拿走,拿不走的不勉強。行李收拾完畢,他望着牆上挂着的那副畫,神思一恍惚,仿佛回到那天,同樣的暮色、在維多利亞大學前,看見畫中人那傾倒人心的一個回首。
只是一霎那間,思緒晃至而今,圖書館內那人冰冷的話語句句在耳。回想起來,一把利刃在他心間狠狠剜過。
去他媽的傾倒人心!蕭盛瑄将那幅畫摘下來狠狠地摔在地上,畫框頃刻碎裂,玻璃四濺。
這一聲碎裂,他的淚水淌下來了。他忽然想起自己年少時期,父親常常騙走他的錢,出門以後終日不回家;母親騙他說在國外讀完高中就讓他回去,卻至今都不肯讓他回國;阿妮騙他說她想去別的地方散散心,卻和另一個男人夜夜鬼混。
他曾對着被關上的家門哭喊過爸爸,曾在機場對着被關上的車門哭喊過媽媽,也曾在女生公寓樓下喊過阿妮的名字。他喊過了這麽多欺騙他的人,每一聲都是在挽回,可那些人,沒有一個為他回過頭。
心裏一個聲音在說,走吧走吧,去哪裏都好,這裏不會是他的家,一輩子都不會是了。
蕭盛瑄關上了屋門,朝着昏沉的暮色走去。每走一步,回憶就會多一些,疼痛就會深一尺。
“趙望卿……”他擦着臉上的淚水,對空氣念出了這三個字,無愛無恨。
身後枯枝上流浪的野鳥發出陣陣嘶叫,仿佛在對他說,此去勿念勿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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