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沐貴妃要打死盼夏?

陸湘顧不得趙斐是否生氣,急忙出了涼亭,抓着夏晚問:“怎麽回事?盼夏怎麽會沖撞上沐貴妃?”

盼夏的脾性比陸湘還沉穩,平時從不與人交惡,更別說去沖撞沐貴妃了。

夏晚見陸湘過問,抽抽搭搭道,“今日盼夏姐姐領着我和蘭喜去尚衣監領秋衣的份例,本來順順當當沒有什麽岔子,就是回來的時候蘭喜貪玩,說進宮這麽久了她還沒去過禦花園,想過去瞧一瞧,盼夏姐姐說不能亂走,蘭喜一直求盼夏姐姐,說去看一眼就走,盼夏姐姐就心軟了。因着衣服多,我跟盼夏姐姐站在甬道等她,誰知等了許久都不見蘭喜回來。盼夏姐姐不放心,便說過去看看,到了禦花園才聽到人說有小宮女沖撞了沐貴妃。”

“是蘭喜?”陸湘問。

夏晚點了點頭,“盼夏姐姐叫我別跟過去,說要過去瞧瞧。我那會兒心裏亂得很,便悄悄跟上去,我聽着盼夏姐姐在為蘭喜求情,也不知道怎麽地,沐貴妃居然更生氣了,還叫人打盼夏姐姐和蘭喜的板子。我害怕得不行,就趕緊回來。主子,求你救救她們吧。”

陳錦聽着夏晚沖趙斐哭喊,立馬斥道:“沒規矩。”

夏晚低下頭,眼淚卻流的更厲害了。

陸湘更加覺得奇怪。

蘭喜是新進宮的小宮女,不懂回話沖撞了沐貴妃還好說,盼夏在敬事房呆了那麽久,便是在沐貴妃跟前也是混了眼熟的。怎麽可能上前求情還惹得沐貴妃更加生氣呢?

陸湘不是愛管閑事的性子,但事關盼夏,她不可能坐視不理。

“還在禦花園麽?”陸湘問。

夏晚連連點頭,“我走的時候還在那邊,那會兒蘭喜已經被掌嘴了。”

陸湘道:“我去瞧瞧。”

“姑姑,那我?”

“你不必跟着。”陸湘說着,正要走,身後的趙斐道,“你只是一個奴婢,你去了,她能聽你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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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裏不少人都會因為皇帝或者皇後對陸湘的信任而給她面子,但是沐貴妃這個人,連皇帝的面子都敢拂,會不會給她面子,陸湘不知道。

“奴婢不去,難道主子會去嗎?”陸湘說完,自嘲地笑了笑。

“你想讓我去要人?”

這句話聽得陸湘極不舒服。她素知宮中人人都是明哲保身,沒人管盼夏死活本在情理之中。但話從趙斐口中說出來,陸湘不知道為什麽有點難過。

可笑。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她居然對趙斐有所期待。

“不想。”陸湘道。

聽了陸湘的回答,趙斐側過臉,輕聲道:“書稿的事還沒說完。”

“書稿,我回頭過來拿。”

陸湘說完,便匆匆往皇宮趕。

北苑和皇宮隔着一條筒子河,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

平時陸湘走過來,差不多要走一刻鐘的時間,并不覺得多遠,此刻她要趕到禦花園去救命,只覺得這路太長了。

陸湘一路沖到禦花園,還沒進禦花園就看見莫采女從園子裏出來。

莫采女見到陸湘,倒像是驚喜似的,一把拉住了她:“陸姑姑,你來了?”

陸湘心急如焚,但被莫采女扯住,不得不勉強向她行禮。

“姑姑是擔心盼夏嗎?”莫采女嘆道,“別去了,看了姑姑只會難受。”

“怎麽了?”

“已經打了十幾個板子了,我方才坐在千秋亭隔得那麽遠都聽得心驚肉跳,趕緊出來,省得一會兒把火燒到我這裏。我也是命苦,怎麽每回來禦花園都……”

莫采女話沒說完,陸湘再也顧不得什麽禮數,徑直往禦花園裏沖去。

浮碧亭外頭,圍了一群人。

除了嘈雜的人聲,便是一聲一聲打悶棍的聲音。

陸湘想也不想,大喊了一聲“住手”便撥開人群上前。

因着她這一聲喊,方才圍在四周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的宮人們紛紛讓出一條路,見是陸湘,個個神情都有些微妙。

陸湘走到浮碧亭前,便見兩個拿着庭杖的太監站在空地上,當中是一個渾身是血的人。

“誰叫你們停的?”亭中傳來了一聲懶洋洋的嬌斥。

那兩個太監都是認識陸湘的,方才陸湘喊停,下意識地就停下了手,現在裏頭傳來的貴妃催促,便又舉起了庭杖。

“住手!”陸湘大喊了一聲。

這一次,浮碧亭中的人也都聽到了陸湘的聲音。

“什麽人呀,敢在貴妃娘娘跟前大呼小叫的?”景仁宮的大太監德順從浮碧亭裏走出來,見是陸湘,頓時回道,“娘娘,是敬事房的陸姑姑過來了。”

砰——

裏頭傳來一聲砸東西的聲音,想是沐貴妃順手把手頭的杯子砸了。

“今兒是怎麽了,一個一個做奴婢的都敢爬到我頭上來?拿下,給我打!”

那德順聽了沐貴妃的話,回頭看看陸湘,卻是面露為難之色。

“怎麽着,如今我的話不管用了?”

德順瞧着陸湘,臉色雖是難堪,終究還是一揮手,“拿下,打!”

他這聲命令倒是好出,兩邊拿着庭杖的太監卻是為難。

陸湘是敬事房的姑姑,宮裏頭都傳言她救過皇帝的命,封勇禮和盛福全都不敢得罪的人,這要是打了,還有活路嗎?

可若是不打,裏頭那位貴妃,可是活閻王,只怕現在就會要了他們倆的命。

“陸姑姑,得罪了。”

“住手。”人群中突然傳來一聲厲喝,人群紛紛散開,陸湘回過頭,見是崔直領着幾個侍衛過來。

她知道這裏的亂子能結束了,可心中更是生出一股悲涼。

皇城裏頭沒有秘密,到處都是眼線。沐貴妃打盼夏的事都能傳到北苑去,宮裏的主子們早就收到消息,只是覺得盼夏命賤,由着沐貴妃胡鬧。眼下沐貴妃還要打她,看着事态發酵,自是要阻止一下。

崔直也是因着這個才會站出來。

陸湘想都想得到,皇後給崔直的口谕是什麽,無非就是一句“盯着點,別叫她鬧過了”。

“崔公公。”浮碧亭裏的德順忙出來拱手,裏頭的沐貴妃仍是沒有動靜。

崔直看都不看那德順一眼,只是對着陸湘和顏悅色道。

“傳娘娘口谕,請陸姑姑去坤寧宮說話。”

是帶着皇後的口谕過來,碰着沐貴妃自是不必行禮,也沒有進去過問,只是站在亭外同陸湘說話。

德順深知沐貴妃心意,雖不想直接對抗崔直,卻大聲道:“崔公公,陸湘冒犯了貴妃娘娘,貴妃娘娘這裏還沒罰完。”

崔直笑道:“奴婢是傳皇後娘娘的口谕,娘娘的口谕是即刻帶陸姑姑過去,貴妃娘娘若有別的事,要麽随奴婢一同往坤寧宮去,要麽去養心殿請個旨意。”

“怎麽着,你覺得我請不到旨意?”一直坐在浮碧亭的沐貴妃終于走了出來。

崔直并未向她行禮,而是昂首站着:“奴婢不敢揣測上意,貴妃娘娘請旨也罷,不請也罷,不要耽誤了奴婢當差。人就在在宮裏,貴妃請到了養心殿的旨意,随時都可以處置,不是麽?”

說罷,也不理沐貴妃,徑直對陸湘道:“陸姑姑,請罷。”

陸湘站着沒動,“盼夏……”

崔直在心裏一嘆,朝着身後侍衛道:“把那那個宮女一并帶去坤寧宮回話。”

“慢着。”沐貴妃冷笑,“怎麽着,這兩個以下犯上的東西皇後娘娘的口谕也說要帶去坤寧宮?”

“正是呢!”崔直應得幹脆。

沐貴妃的眸光劃過一抹狠厲,正是短短的一瞬,旋即道:“罷了,一個死人,你們想拖去就拖去,我還嫌晦氣呢!”

說罷,沐貴妃又進了浮碧亭中,裏頭旋即又傳來噼裏啪啦砸東西的聲音。

等她今日從浮碧亭出來,想必裏頭的東西又得全置辦了。

崔直微微搖了搖頭,催促侍衛快些。

侍衛麻利地将盼夏擡起來,蘭喜雖未挨板子,卻被重重掌了嘴,臉被打得充血,幾乎認不出人樣,腦子到底還是清醒的,見着陸湘要走,忙沖上前抱住陸湘的腿,嘴裏含混不清地喊着“姑姑救命”。

崔直見狀,這回不等陸湘發話,又是一嘆,“一起帶走吧。”

便有侍衛上前,一并把蘭喜帶走了。

一出禦花園,陸湘道:“崔公公,大恩不言謝。”

崔直道:“你也是,怎麽自個兒就沖過去……”

“我從北苑趕過來,已經是晚了,若是再去請娘娘,哪裏來得及?崔公公,叫人把盼夏帶去敬事房,還得勞您去傳個醫女過來。”

太醫們都是給主子看病的,似盼夏這般宮女,能來個醫女已經是極好了。

“得了,趕緊吧,我瞧着還有氣兒。”

陸湘心裏一沉,領着人匆匆往敬事房去。

這一路并不算遠,陸湘的心情卻異常艱澀。一進敬事房,正好遇着小順子等幾個人在說閑話,見陸湘帶着這麽多侍衛進來,一個個忙湊了上前。

“姑姑,這是……”

“盼夏傷着了,快去騰間屋子出來。”

“盼夏?這是盼夏?”小順子瞪大了眼睛,看着侍衛手頭那個渾身是血的人,完全難以置信。

“玉漱,玉漱!”陸湘見他不頂用,大喊了起來。

玉漱這時辰正在整理簿冊,聽到院子裏陸湘在喊,忙走出來:“姑姑,出什麽事了?”

“快找間屋子。”

玉漱看了一眼盼夏和面目全非的蘭喜,道:“安置到我屋裏去吧。”說着,便領着侍衛過去。

小順子這會兒回過勁兒來,“哎呀,先前就聽人說禦花園在打奴婢,不會打得就是盼夏吧。”

他聲音又尖又細,聽得陸湘更加心煩。

玉漱道:“快來幫忙,別說那麽多廢話了。”

小順子垂了頭,跟另外幾個小太監一起,從侍衛手裏把盼夏接過來,趕緊送到玉漱的房中。

“陸姑姑,這是怎麽回事?”院子裏的動靜這麽大,自然是驚動的王德全。

陸湘見他一臉擔憂,知道他是怕給敬事房惹了什麽禍事,便道:“沐貴妃處置了盼夏。”

“這,盼夏如今可不是咱敬事房的人。”王德全一邊說,一邊搓了搓手,“安置在敬事房恐怕不妥當吧。”

陸湘不意外他這回答,只是道:“她傷得太重,先安置在這裏,等醫女看過了再說。王公公不必擔憂,今日在沐貴妃那邊要人的除了我還有崔公公,沐貴妃這賬記不到王公公頭上。”

王德全被陸湘說中小心思,幹笑了兩聲,“這醫女誰去請的?什麽時候到呀?”

“崔公公叫人去了,想是一會兒就來了。”

“行,姑姑你這裏先張羅着,回頭有別的事再叫我。盼夏怎麽着也是咱們敬事房出去的人,得救,得救。”王德全一面念叨着,一面沖裏頭出來的小順子使眼色。

小順子會意,悄悄跟在王德全身後往裏頭去了。

“爺爺。”

“盼夏怎麽樣了?”

“瞧着不行了,那幫狗奴婢是照實打的。”

“不能讓人死在這裏,你趕緊去北苑,叫陳錦給爺爺滾過來接人。”

“是。”

作者有話要說:

陸湘:除了我,沒人想救盼夏。

66:你想讓我去嗎?

陸湘(口是心非):我不想

66(你為什麽不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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