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你不要出去
“草。”
草,一類植物的總稱。別稱“草本植物”,對應概念“木本植物”。正規英文名為“herb”,作語氣詞時,常作“fuck”。
這是饒玄坐在酒店床上,這三個小時,第四次作語氣詞使用,說出這個植物名。
簡流那人,平時看着一本正經,生人勿近,男女皆忌,只有永世一人獨美才能配得上他孤傲高尚的人生。委實沒想到,粉絲見不着的地方,一個笑像釋放出二十幾年來憋着的費洛蒙一般,俯在他耳邊,說讓人軟耳根的話。
反差來得過于猛烈,震撼得饒玄現在回想起來,心還直癢癢。
癢到這裏,饒玄又第五次說出聲“草”。是那個小子有問題,還是他有問題?是那個小子對他有問題,還是他對那個小子有問題?這兩個疑問,思考程度不亞于深究宇宙奧秘,讓他沉陷進一種腦子跟不上答案的極度糾結的苦惱。
這個劇組說不上很有錢,為了從演員身上節省經費,讓出道以來就沒怎麽分開睡過的五個男人,再度同睡一間大房。
雪彌入住的第一個早上,便懶洋洋地說:“老姜說得對,什麽楚海、海雪、玄諾、玄海的都是假的,5P才是真的。”
今天晚上,海佑和雪彌出去買宵夜,楚萊縮在窗戶邊那張單人沙發床上聽歌。
容諾拍完夜戲回來的時候,已經深夜十一點。一身灰塵撲撲,回到酒店房間後,徑直進浴室洗澡。
洗完澡吹幹了頭發出來,他倒在床上,蒙上被子,一聲不響就睡了。饒玄叫他,他沒應,一秒時間睡得死沉。十七歲,正是長身體愛睡覺的年紀。每天睡眠不足,摳出點能睡覺的時間,恨不得睡得天昏地暗。饒玄便不再吵他,讓楚萊行動的時候也小聲點。
海佑和雪彌買完夜宵回來,帶了容諾的份。饒玄又去叫了兩聲容諾:“夜宵吃嗎?”
容諾聲音從被子裏悶悶地傳出來:“不吃。”
雪彌咬着根雞爪過來說:“有你最愛吃的五香牛肉啊,不來吃嗎?”
容諾說:“不吃,滾。”
“小兔崽子,睡個覺也這麽大脾氣。”雪彌隔着被子踢了他一腳,咬着雞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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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裏三張床,兩張雙人床,一張單人沙發床。從出道開始就勢要一人孤立全團的楚萊,當仁不讓占了那沙發床,夜晚睡得大大咧咧。海佑跟雪彌互相搶被子,饒玄和容諾睡一張。以前跟容諾睡一起,容諾睡着睡着不是纏上來又摟又抱,就是搶被子踢人。今晚奇怪,安靜得很,靠牆側躺,一動不動。
到半夜,一聲聲咳嗽吵醒饒玄,饒玄辨別出發出這個聲音的人是容諾,伸出一只手,手背碰了碰容諾的額頭。容諾的額頭,燙得他手背發熱。
“你發燒了?”饒玄打開床頭燈,掀開被子,看容諾的狀态。
容諾縮着身子咳嗽,滾燙的紅從臉到脖子直入後背。
“這……這怎麽辦?”饒玄手足無措起來,“你等等,我讓小芹送藥過來。”
饒玄打助理電話,鈴聲響了很久,對方都沒接,估計是睡死了。
“她不接,她住哪裏?”饒玄問起生着病的容諾。
容諾啞着嗓子說:“我不知道。”
饒玄不知怎麽辦,額頭直冒汗。他從來沒有應對感冒發燒的經驗,這一下徹底把他難倒。
“你等等,我出去給你買藥。”他走下床,準備換衣服穿鞋子。
容諾抓住他的袖子說:“不用了,現在外面的店都關了,你也買不到。”
“那要怎麽辦?”
楚萊被吵醒,亂着一頭紅發,撓着胳膊過來問:“怎麽回事?”
饒玄說:“他發燒了,這裏沒藥,助理可能睡得沉,打電話叫不醒她。”
楚萊說:“哥,你先倒杯水給他喝。”
饒玄聽他的話,去倒來一杯水,給容諾喝。容諾喉嚨幹得像要冒煙一樣,咽了咽唾沫,半仰起身子,一口把水喝下去大半。喝完便又躺下,雙眼合閉上,腦子開始暈暈昏昏。
楚萊去浴室,沾濕一條毛巾,疊成四方形,走出來,把毛巾敷在容諾額頭上。又去把自己的被子搬過來,蓋到容諾身上那床被子上,蓋足兩層厚。
“讓他悶悶汗,明天就能好了。”楚萊說。
饒玄對待生死問題尚可,老病問題面前,如同巨嬰。此刻深覺楚萊是熠熠生輝的救世主。
“這個天氣也不冷,他怎麽會突然發燒?”饒玄疑問。
“他今晚……不對,是昨晚了。他昨晚不是拍那個躺地上被救的戲嗎?”楚萊說,“這地方晚上就很冷,他那身戲服又很薄,在地上躺那麽久,肯定就着涼了。”
容諾又咳嗽了幾聲,楚萊拿起他額頭上的毛巾,去換了一遍水,回來又給他的敷上。
饒玄指着毛巾問:“這個得換幾遍水?”
楚萊:“燙了就換,換到情況好轉為止。”
“那還挺簡單的。你明天還得拍戲,先去睡吧。我來就行。”饒玄自信滿滿地接過這項重活。
楚萊看了眼饒玄,有點不放心:“還是我看着吧。”
饒玄以隊長身份命令道:“別廢話,滾去睡。”
楚萊無可奈何說:“好吧。”貢獻出了自己的被子,他只得去海佑和雪彌的床。把那倆人往裏推了推,他整個人擠上去,“我來搶被子了,你們勻我一點。”
饒玄一整夜看着容諾,給他額上的毛巾,換了五六遍水。
淩晨四點多,容諾止住了咳嗽,又睡沉了,燒也退了不少。饒玄松下一口氣,累得天不是天,地不是地。一躺上床,就睡了過去。
海佑、雪彌、楚萊三人有早戲要拍,早晨起床後輪流來關心了一下容諾的體溫,一人勸他一句別死、多休息,楚萊出門前叮囑饒玄,今天別讓容諾吃油膩的東西,便出門“打工”去。
饒玄雖然到了早上才睡,但顧着容諾沒退全的餘燒,八點多又起床,站在浴室前,他仔細地念了一遍昨晚楚萊教他的:“毛巾沾濕,敷額頭,換水,再敷……”簡單的幾個步驟,回顧得差不多,便再去拿濕毛巾給容諾。
快到九點的時候,饒玄給助理小芹打出第三通電話,這回對方終于接起來。饒玄被磨得差不多快沒了耐性,沒好氣地說:“容諾感冒了,你拿點感冒藥過來。”
這助理不是他們之前在公司常用的助理,是趙勉臨時請來陪他們進劇組的。性格懶散,做事馬虎敷衍。過了半個小時,她才帶着藥箱姍姍來遲。
饒玄翻了翻藥箱裏的藥,不知容諾該吃那些,于是問小芹:“他感冒發燒,要吃哪些?”冥界鬼王,統領衆鬼無人不服,一碰到這種生活常識,懵得發動全地府陰兵都沒轍。
小芹一臉茫然地:“我怎麽知道啊。你都不知道,我怎麽會知道?”禍不單行,還碰上了另一個巨嬰。
饒玄胸膛上起,下落,吸了很大的一口氣,憋去半天,硬生生憋住那句“滾吧”,改說:“你走吧。”
小芹“哦”一聲,轉身就走了。
饒玄一邊碎罵趙勉那只該死的鐵公雞,随便塞個廉價沒質量的助理過來,一邊撥通“救世主”楚萊的電話:“容諾該吃什麽藥?”
楚萊說:“泡一杯感冒沖劑,然後喂他吃阿司匹林。這個吃了會困,他今天有戲嗎?”
“沒有。”
“那就讓他吃完這個,好好睡一覺。”
“好。”
挂掉電話,饒玄在藥箱裏翻找出阿司匹林和感冒沖劑。先是泡好一杯沖劑,之後拆了一顆藥,走到床邊,喊了喊“容諾”。
容諾睜開雙眼,望着饒玄的臉。
饒玄一手握着杯感冒沖劑,一手捧着顆阿司匹林。催他說:“起來吃藥。”
容諾蔫蔫地坐起身,悶悶又咳出兩聲。皮膚沒像昨晚那麽紅,但臉色還是比較差。他接過饒玄手中的藥,藥丸扔嘴裏,就着感冒沖劑咽下去。而後,不大口地喝餘下還頗燙的感冒沖劑,不時擡眼,看看饒玄。
“吃個藥幹嘛老盯着我看?”饒玄語氣不是很硬地問。
容諾這次2輯的造型,是直順的黑色短發。現在生病,雙眼濕漉,像只順毛的可憐小狗。
容諾喝了一口感冒藥,說:“你這麽溫柔比較少見。”
這話饒玄很不愛聽:“平時對你還不夠好嗎?”
容諾微一莞爾,又問:“你今天不用拍戲?”
“晚上才拍。”饒玄看了眼時間,“餓了吧?想吃什麽早餐?我去買。”
“叫外賣吧。”容諾喝完感冒沖劑,杯子放在床頭櫃上,碰出響脆的輕響。
“外賣送到這裏得多晚?我去買比較快,而且你得吃點清淡的,這裏的外賣,好像也沒什麽清淡的東西。”
“那你讓助理去。”容諾現在說話鼻音重,這句“助理”,饒玄緩了一會兒才聽明白。
饒玄臉色不好起來,冷哼道:“這次這個助理不知道怎麽回事,幹啥啥不行,偷懶睡覺第一名。讓她去買,比送外賣的還晚。”他起身不容置喙地說,“行了,你好好睡一覺,我買回來再叫醒你。”
他拿起椅子上的外套,穿在身上,扣着袖口,往門口走。
才走過這張床,步子還沒邁到玄關去。腰突然一沉,被後面一雙手摟住。
容諾抱着他的腰,頭靠在他背上,濃重的像孩子一樣的鼻音,致使聲音聽起來略微軟綿,像在撒嬌:“你不要出去。叫外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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