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若說顧長玄去羅浮山這事,還真不是為了攔截那什麽天帝之子——天界的大殿下龍湛。

當天他和蘇白分別之後,又吩咐了夭姒查紅狐貍的事,然後就回了冥界。那時候他滿心裏想的都是蘇白臨別前留下的話,腦袋裏混亂不堪,竟不知是要如何怎樣才好了。

恰好閻羅王來報,說魔王襲狂霸前來挑事,正在地獄之門那裏吆喝,讓顧長玄出去應戰。顧長玄正想做點什麽來轉移注意力,一聽這話正中下懷,直接就起身往外走打算和襲狂霸幹上一架。

天悠悠,地昏黃,冥界這門口終年陰暗,也不是什麽好地方,難得襲狂霸一臉喜氣,明明是前來找打,竟也能自得其樂笑的張狂。

“哈哈哈,顧長玄,沒想到你真敢出來!”襲狂霸不知何故喜不自禁,看顧長玄出來,竟又是仰天大笑。

“本座為什麽不敢出來?”顧長玄仿佛聽到了笑話,他擡手凝聚成風刃,一邊說話一邊動手朝着襲狂霸擊去。

襲狂霸閃身躲開,并不出手,只是騰雲駕霧,站在雲端對顧長玄招手,“既然你敢出來,那你敢不敢跟我去一個地方?”

“敢。”顧長玄擲地有聲,卻揮動掌風,直接破碎了魔王腳底下的那片雲,顧長玄看着襲狂霸狼狽落地,踉跄起身,微微一笑,說:“但是我不想去。”

“休說這話!不想既是不敢,你身為一界之主,竟膽小如鼠到這般地步,這何其可笑!”,魔王大袖一揮,自認為将膽小如鼠這個詞語用的絕妙絕倫,因而面上很是得意嚣張,來之前他已經做足了功課,為了刺激到顧長玄,他還特意背了一大堆詞語,若是顧長玄還是不肯和自己走,那自己就說他賊眉鼠眼獐頭鼠目投鼠忌器鼠目寸光!

襲狂霸想着,為了不當老鼠,這顧長玄也應該跟自己走,但是顧長玄根本沒給他施展的機會,顧長玄不讓他說話,直接就過來和他照面打。

“等等,等等!”襲狂霸被壓制的死死的,狼狽不堪地揮動雙臂施法反抗,“我不和你打、我怕了你還不成嗎?你離我遠點離我遠點別靠我這麽近老子我要喊人了!”

顧長玄被他這大嗓門吵得耳朵疼,就揉了揉耳朵閃身後退,這打鬥半點不盡興,顧長玄轉了轉手腕,看着一旁的婆娑樹嘆氣,不知道怎麽的,就又想起了蘇白來。

朗朗若星辰,皎皎似朝陽,蘇白他哪裏都好,實在沒有必要把時間浪費在自己這麽一個将死之人的身上。可是倘若拒絕,這話又叫他如何說得出口?

那襲狂霸不知死活,趁着顧長玄愣神,他仍過來挑釁,是鐵了心想把顧長玄引到別的地方,他朝顧長玄身上扔了個寒冰訣,又打出個烈火掌,而後直沖雲霄,聲音沖破雲層落到地上:“顧長玄,你若是真有膽量就過來追我,切莫做那膽小如鼠之輩,白白地叫人笑掉大牙!”

顧長玄閉了閉眼,周身真氣運轉,一瞬間狂風大作,将四周沙塵卷起,把天上白雲吹散,無處落腳的襲狂霸剛想運法支撐,卻又被另一道風束掀飛,他想勉力抵擋,卻發現一身法術竟是派不上用場,只能任由這飓風将自己吹的頭昏腦漲,莫名其妙地在這一方空間裏轉着圈。

顧長玄看襲狂霸吃癟,看他一張嘴就被灌了一肚子的風,終于覺得心情好些,連帶着那些因為蘇白而升起的複雜情緒也被暫且壓下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顧長玄終于肯放襲狂霸下來,不讓他繼續在風裏轉了,被放下來的襲狂霸躺在地上抽搐着翻白眼,有氣無力地道:“顧大人,老子錯了,不不不,是我錯了,算我求你了,你跟我走一趟吧。”

顧長玄聞言就蹲下去輕笑:“說吧?想讓我去哪兒?”

恰逢這時南方鬼帝杜子仁慌慌張張地回來,說什麽有人搶他的相好,他被打的落花流水不得不回來求助。

那妖界玉清棠的事還沒有弄明白,顧長玄不理解這杜子仁怎麽又冒出來一個相好,但是為了不讓自己閑下來有空想蘇白,他還是應了杜子仁的請求,說要去幫他把相好搶回來。

杜子仁受寵若驚,只差沒千恩萬謝,顧長玄回看了眼還在搖晃的襲狂霸,笑了笑,道:“真是不好意思了,本座臨時有事,恕不奉陪。”

襲狂霸被氣的七竅生煙,眼看着顧長玄已經打算跟自己走了,結果半路又殺出來一個南方鬼帝杜子仁!可真是氣煞他也!

襲狂霸真沒有想到這世上會有這麽巧合的事,一切冥冥之中自有注定,顧長玄沒跟着自己走,竟也殊途同歸,也去了那羅浮山間。

襲狂霸的小兒子襲月一身白衣翩跹,他整張臉用新擠的牛奶泡了好多遍,這會兒還真有點白皙細嫩光滑水靈的樣子,他就用這副模樣捏着衣角站在羅浮山上,見顧長玄從遠處過來,還以為是父親勸說成功,才把顧長玄招致此處。

他頓時就多了幾分底氣,臉上也沾染了幾抹緋色,随着紛紛揚揚的花瓣四散飄落,四周輕柔悅耳的樂音奏鳴,襲月心一橫攔在了顧長玄面前,閉着眼睛顫顫巍巍地喊了一聲:“顧顧顧顧大人!”

顧長玄被吓了一跳,他把落在頭頂上的亂七八糟的花草撥弄掉,看了看襲月,有點莫名其妙。

“有事?”顧長玄問。

“您您您還記得這個地方嗎?我第一次見您就是在這個地方,那時候我和我爹吵架,離家出走來到了這裏,就是在這裏,我爹要把我捉回去,是您!是您二話不說就把我爹給打飛了我我才免免免遭我爹的毒手……”襲月嬌嬌滴滴地說了這些話,臉上更紅了。

顧長玄有點漫不經心的把這話聽完,也沒聽個明白,只大概總結出來個中心思想,便笑了笑道:“原來我打過你爹啊,抱歉了。”

顧長玄根本沒想起來襲月是誰,沒把這回事放在心上,就要繼續往前走,襲月忙把人攔住,磕磕絆絆道:“您您您誤會了,我沒有要怪您的意思,我只是想說您您您能不能給我個機會,讓我長伴您身邊服侍照料,沒有名分也好,只要能在您身邊陪着……”

“打住吧,”顧長玄臉上笑意退卻,才反應過來這是個求愛的,登時就拒絕道:“冥界不需要打雜的,別費心思了。”

“我我我不是……”

“也別在我身上費心思了,”顧長玄勾了勾唇,“我對你又沒什麽興趣。”

襲月臉色血色盡褪,連唇色都變得一片煞白,顧長玄剛欲擡腳離開,就見天上飛來一龐然大物,似犀似兕,周體通紅,那龐然大物仰頸怒吼,白牙森然,藍幽幽的雙目在朗朗乾坤下兇光畢露,神威凜凜,直教人駭然驚服。

竟是珊瑚獨角獸。

顧長玄自是不覺怎樣,可襲月卻被吓得兩眼一黑,直接倒地不起了,匆匆趕來的襲狂霸看見兒子這樣,對着顧長玄就是一聲怒吼:“你把我兒子怎麽了?”

顧長玄匪夷所思,上上下下看了襲狂霸一眼,懶得理他,杜子仁急忙攔住氣勢洶洶的襲狂霸,勸解道:“魔王別沖動,您兒子是被吓暈的,和我們主上無關。”

杜子仁說完便看向天上那和天帝之子龍湛打鬥的珊瑚獨角獸,滿眼都是擔心,語氣便有些着急,襲狂霸看他這态度更不滿了,還欲再說些什麽,顧長玄卻直接彈了下手指把人彈得不見影蹤。

杜子仁便也不管襲狂霸了,只急切地跪下跟顧長玄說:“主上,求您救救他。”

上空打的昏天黑地,那龍湛帶着一幫神仙圍攻珊瑚獨角獸,那兇獸漸漸落了下風。杜子仁見狀急得不行,顧長玄卻只負手而立,嘆了口氣,沒有動作。

“主上!”

顧長玄面上有點扭曲,他上上下下的看了杜子仁一遍,沉吟片刻才道:“子仁,我知道你不忌口,但最近這……口味有點重。”

“爺!爺!”杜子仁蹭過來拉他的衣角,解釋道:“你別看珊瑚他現在是這個駭人模樣,他化成人形的時候特別俊秀可人,你別看他現在兇悍蠻橫,昨兒個夜裏他在我床上的時候特別溫順招人疼!”

“怎麽個溫馴招人疼法呢?”顧長玄眉目依舊扭曲。

“這事說來話長,我回去給您說成不成啊,您先救救珊瑚,要不然他就被龍湛打死了!”

顧長玄看着那龐然大物,又看了看杜子仁,實在是沒法想象兩個人同睡一床的場景,可饒是這樣,顧長玄還是出手把珊瑚獨角獸給解救了下來,又順手折騰了一回龍湛。

那些天兵天将一看顧長玄出手了,頓時就覺得人生灰暗了無希望,但好在還有理智的神仙,就去天界回禀了天帝,說大殿下龍湛被顧長玄攔在了羅浮山。天帝這才求了蘇白,讓蘇白帶着天界衆神将前往營救龍湛。

顧長玄真的沒想把龍湛怎樣,是龍湛在一旁冷嘲熱諷叨叨擾擾個不停,說什麽珊瑚獨角獸危害世間,他們奉天帝之命在此捉拿兇獸,還望老祖您能以天下蒼生為重,不要包庇禍患在此阻攔。

顧長玄似笑非笑地看着這位天界大殿下,憑空變了把椅子放在一旁,優哉游哉地坐了上去,托着下巴道:“我就在此阻攔,你能把我怎麽着?”

龍湛面上的假笑險些挂不住,明明被氣的半死卻偏偏還一點辦法都沒有,他剛想拿天界的面子再說說事,就見天邊祥雲朵朵,蘇白和一衆神仙浩浩湯湯,攜帶醒目金光飄蕩而來。

顧長玄被吓了一跳,差點沒從椅子上滾落下去,但一見那個人的身影,顧長玄是無論如何都坐不住了,他繞着椅子焦躁不安地轉了兩圈,又想了一遍蘇白問自己的那個問題,還是想不出要怎麽回答才好。

剛才還不可一世的玄冥老祖瞬間慫了,他拍了拍杜子仁的肩膀,有些不自在地道:“這裏就交給你了,我先走了。”

杜子仁一臉懵,瞪着眼睛不明所以。

本欲落荒而逃的顧長玄卻沒能逃成,因為蘇白一下子攔在他眼前,笑的眉眼彎彎,“久仰大名啊,顧大人。”

顧長玄深深看了蘇白一眼,掉頭又要離開,蘇白便不再同他多言,直接在衆目睽睽之下與顧長玄開打。

但這個人好像也舍不得打自己,蘇白和顧長玄交手時發現了這事,便更加有恃無恐了。

他手上用力,紅蓮業火便光芒大盛,在顧長玄和蘇白四周圍成了一個圈,并把天界一衆神仙逼得齊齊後退。

這紅火變成了與外界隔絕的屏障,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蘇白直接撲到顧長玄身上,讓他抱着自己轉了好幾圈,才肯跳下來,笑嘻嘻地道:“快說,你有沒有想我?”

“我們也沒分開多久。”顧長玄又開始一臉糾結,他一碰見蘇白就控制不住自己,渾身上下就沒有一處是聽他自己使喚的。

剛才蘇白讓他轉圈,他竟然也抱着蘇白轉了,現在想想……那場面真是慘不忍睹。

蘇白卻哪裏肯滿意顧長玄這回答,登時頭一揚便道:“分開沒多久便不能想了嗎?我剛剛同你分別那會兒,就開始想你了。”

蘇白說的坦蕩,顧長玄卻聽得臉上燥熱,他擡手摸了摸臉,又覺得有些受不了這氣氛了,又想走。

蘇白拉着他,笑着哼哼道:“你又要往哪裏去啊?”

“別鬧了,外面還那麽多人看着呢。”顧長玄甩了甩手,沒甩開蘇白,便又甩了甩手。

顧長玄沒用力,也沒想甩開自己,要不然憑他的本事,有的是方法叫自己哭天抹淚再不敢這樣輕薄他。

思及此處,蘇白便更膽大了,他一手捧過顧長玄的臉,叫了一聲長玄,然後就趁着顧長玄開口說話的時候踮腳吻了上去,和他舌尖勾着舌尖。

顧長玄腦袋裏轟隆隆幾聲,只覺得有白光閃過,其餘就再也想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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