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4N面色激動, 他手持禮花,快步走到了入口站前。
大人一定會為他的歡迎儀式滿意不已的!4N迷之自信,但當他跨步立在了站臺前, 讓手下的機械康巴特将升降杆升起, 眼看着裝甲車駛來後——
裝甲車筆直、穩當、沒有絲毫留戀地,從他身邊開過了。
4N:“……”
無視掉4N與他那亂七八糟的歡迎儀式, 嚴淵讓5K直接将裝甲車開進了核心城市。
這座城市在“大裂變”之前是某個省的省會城市,本身的占地面積極大, 越過市郊之後鱗次栉比, 高樓林立。
嚴淵偏頭看了看。
核心城市中, 建築的保存情況比起前線城市還要好上一截,他甚至看到,城市中還有正在營業的商場, 除了街上的行人與車輛較少、大部分的店鋪關閉外,其他方面和過去并無差別,整體情況倒有些像流行病爆發後全線戒嚴的城鎮。
二號指揮着5K驅車,不多時, 裝甲車便行駛到了城中最高的一座大廈前。
那是一座高達數百米,目測樓層數在五十以上的商業大樓,只是……大樓的頂端有着明顯破壞痕跡, 似是被炮火擊毀過一般。
“這是……”嚴淵下意識開口問道。
二號的臉上難得露出了點自信的神采:“這座大樓是核心城市的中央大廈,在裂變之前,一直是整個城市的經濟重心,”他伸手一指, 在大廈的旁側,還有一座看上去要小上不少的院式結構建築,“那邊是原本的市政中心,在我接手機械王國之後,它就成了我的辦公處。不過……大部分時候,我都是在荒原上四處奔走的,城市的政務一般都是由我手下的馬納吉六號負責。”
嚴淵挑了挑眉:“你在荒原上到處跑幹嘛?”
二號溫和地注視着他,沒有答話。
在建立起戰線之後,他基本就成了甩手掌櫃,将大部分事務扔給了投奔他的機械們負責。除了擔任戰線明面上的領導,成為一個“标志”外,二號基本不會待在政務中心裏。
他在荒原上行走,自然是為了尋找與他分別的嚴淵。
二號始終相信,嚴淵一定平安無事,所以,在嚴淵與他再會之前……
他要把全部的準備工作做好。
将車停在市政中心的停車場後,一名機械馬納吉迅速挪移出現在了幾人的面前,将嚴淵等人帶入了市政大樓內。
五分鐘後,衆人在一間辦公室門前停了下來。
二號擡眼瞥了瞥5K,他眼神冷冽,如同刀鋒,盯得5K險些流下一絲冷汗。
見二號遲遲不開門,5K總算是反應了過來,對方的意思是讓自己避嫌,他猶豫片刻,拍了拍還抱着西格瑪,饒有興致地打量着周遭情況的途,便捎帶着人工智障與小柴犬,跟着那臺領路的機械馬納吉去往了別的地方。
見5K退下,二號這才将手平放至了大門旁側的一塊面板上,片刻後,不知何種材質的金屬大門轟然打開。
嚴淵有些意外:“你這辦公室厲害了,還是指紋識別?等等,機械人也有指紋?”
二號搖搖頭:“只有我的比較特殊,其他機械的指紋都是根據機型模拟制作的統一指痕,現在星靈二號這一系列只有我一臺機械,所以目前來說,我的指紋是獨一無二的。”
嚴淵哦了一聲,不甚在意。
待兩人走進去後,迎面而來的便是一面尺寸龐大,由數面液晶屏顯拼湊而成的全景巨幕。
二號找到控制臺,給手下的陣線主要工作者發送了一條視訊通知,幾分鐘後,那全景巨幕便陡然亮起。
屏幕分頻而顯。
畫面被分割為了大小一致的十一塊屏幕,于顯示中,伫立着容貌各異的機械人與人類,其中便有嚴淵之前在前線城市遇見的6M。
見嚴淵出現,仍舊坐在輪椅上的6M萬分激動:“大人!好久不見!”
嚴淵:“……”他也就才離開前線城市三天左右吧?
另外的幾名機械人也紛紛躁動起來。
他們的程序中早已根植了有關嚴淵的一切訊息,這會兒猛然見到嚴淵本人,激動得無法自持;其餘幾名人類的神色裏也隐約流露出了一絲驚豔。
嚴淵抽了抽嘴角,這傑克蘇光環……
他擡手将帽衫的帽子戴上,這才見屏幕中的人正常了些。
二號點了點頭,讓嚴淵站到了巨幕正前。
“突然召集你們,主要是過幾天我想宣布一件事情,提前給你們打個招呼,”二號沉聲道,“這位是嚴先生,他是我們機械的根源程式與‘王’,今後,将會由先生帶領我們走向勝利,擊破巨艦。”
除了似乎早就料到二號會這麽做的6M滿意地颔了颔首,其他人俱是一驚。
幾臺機械還好,他們本就是為嚴淵服務的,這會兒同為機械的二號說要讓嚴淵成為機械王國的領導者,他們也不抗拒,反倒認同不已。
可另外幾個人類卻是面面相觑,一時有些傻愣。
機械雖然外表與人類無異,但其戰鬥力強悍,機械臂上基本都搭載着臂炮、鐳射等武器,有細微的開展縫,而嚴淵的雙臂白皙光潔,就是蚊蟲叮咬的正常紅痕都沒有,怎麽看都絕對是人類。
嚴淵也有些驚訝:“你這是什麽意思?不、不行,這事兒我不幹。”
二號颔首,瞥了一眼輪椅上的6M。
“是這樣的,大人,您是我們機械的根源程式,如果機械聯盟明面上的領導者是您的話,我想一定會有還在荒原上游蕩的自由機械在得知了這個情報後趕赴王國投奔我們。現在,我們将與巨艦鬥争,同行者自然是越多越好。除此以外,您也知道,機械王國境內的人類獵手非常的多……”
說到這裏,不用二號再說,嚴淵也明白對方的意思。
機械王國內部也有自己的争鬥,作為一個為了對抗巨艦與其機械勢力的陣線,二號以機械身份登上最高領導者的位置,勢必會引起陣線內部人類幸存者的不滿。
而機械們更不必說,本身他們就沒在一條心上,像6M這樣有所私心的機械比比皆是。
如果二號将所謂的皇帝之位讓給自己……
那這些以他為根本程式的機械必然會收心。
同時,打着“嚴淵”的名義,也會讓6M招降荒原上的其他機械的工作更加順利。
不管手下負責監管其他戰線城市的下屬們心中思量萬千,二號盡職盡責地履行着身為一個統治者最後的權利。在簡單地告知了管理者們自己的想法後,二號将時間訂到了一周後。
屆時,他們将在嚴淵之前見到的那座大樓中,為嚴淵舉行一場向整個機械王國直播的禪位加冕儀式。
部署完通知之後,二號便領着嚴淵又去了隔壁的大樓。
在頂層,他早已通知了監管核心城市的4N,為嚴淵備好了一頓豐盛的宴席。
大樓原本是有着百層以上的大型建築,據二號陳述,這座大樓在裂變之後,曾被巨艦襲擊過,頂部的樓層也是在機械掠奪者入侵時損毀的。
現在城市內部的秩序已恢複,僅只有這一處瘡疤,受制于技術與資源,無法重建。
不過幸存者們因地制宜,倒是在斷裂的頂層重新修築起了巨大的防彈玻璃穹頂。
此時天色已暗,嚴淵和二號坐在頂樓的半露天廣場中。
4N則和其他機械一起,羨慕嫉妒恨地站在了廣場出入口處等候着。
因能源問題,即使是作為機械王國中心的核心城市到了夜晚也無法開啓大規模的霓燈,于是整個城市近乎漆黑。
沒有了燈光的阻礙,夜空中的明星星輝燦爛,皎潔的月光傾瀉,穿過玻璃穹頂,映照在了二人身上。
嚴淵擡手端起一個玻璃杯,搖了搖裏面盛着的白水。
二號面露愧色:“非常抱歉,先生。雖然因為戰線的建立,機械王國境內恢複了一定的秩序,不過物資仍舊非常緊張……本來今晚為您準備的晚宴應該會更盛大一些,高腳杯與紅酒才配得上您的身份,只是4N從別的城市調來的運送紅酒的獵手在前往這裏的時候遭到了機械掠奪者的襲擊,雖然并無人員傷亡,但酒卻是毀了……”
嚴淵小酌一口:“你平常都這麽奢侈?”
二號輕笑:“并不,只是因為您而已。”
對于二號無時無刻都在極力彰顯的忠誠與愛慕,嚴淵倒是有些免疫了。
說實話,他不想産生抗體都難,畢竟整個荒原上的幸存者都是他的顏狗,機械都是他的迷弟……
但是……
二號和其他的人類與機械都不一樣。
“把這玩意兒熄了吧,看着怪滲人的,”嚴淵擡手指了指桌上的一根立在燭臺上的紅燭,“兩個大男人,吃什麽燭光晚餐啊?對了……是誰教你弄這種玩意兒的?”
二號尴尬:“先生,我……我是無師自通。”
他不太好意思說這一套是他直接搶了4N的準備來借花獻佛,這晚宴原本是4N精心設計,和歡迎儀式配套,用于讨好嚴淵。想到此處,二號忽然有些沮喪,覺得自己莫名地廢物,竟然連該用怎樣的方法才能讓先生開心都不知道,還需要假借下屬的成果。
從有記憶起,他便是作為機械而存在,所知曉的知識也只有如何戰鬥與生存而已。
而建立機械王國戰線的這十年,他也一直沉浸在四處奔波,找尋嚴淵的生活中,根本沒有學過如果去讨一個男人開心。
除了這顆愛着嚴淵的心髒,他別無所長。
嚴淵雖然不是很相信二號的說辭,但也沒在意。
他将已經飲盡的水杯放下。
“把蠟燭熄了吧。”嚴淵道。
二號立馬執行他的指令。
蠟燭熄滅後,嚴淵又讓二號向侯在出入口的4N等機械将用于緊急照明的小型燈光也全部關掉,頓時,整座廣場一片寂靜。
夜空中的明星愈發閃亮,嚴淵擡頭,凝望着天空。
在遙遠未來的天幕中,有着他的故土,有着天幕聯邦。
只是……
嚴淵微微虛起眼眸。
他猛然發現,自己的記憶竟有些模糊起來,有些想不清楚曾經在軍校、在戰場、在聯邦的生活了。
嚴淵莫名有些茫然起來,這天大地大,星芒璀璨,他竟沒有一絲一毫地歸屬感。
二號的夜視能力極強,即使光線昏暗,也能清清楚楚地觀察到嚴淵的情況,見他的眸色中劃過一閃而逝的迷惘,二號頓時慌了手腳。
他知道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擊殺一只機械異獸,卻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深陷茫然困頓的先生。
不知所措之下,二號只有起身,走到了嚴淵的座位旁,微微躬身,半摟住了嚴淵。
他握住了嚴淵的手。
“先生?”二號關切地問詢着。
嚴淵神色裏的惘然來得快,去得也快,片刻後他便已清醒了過來。
感受到手掌處傳來的熱度,他側頭。
夜視能力遠不及身為機械的二號,嚴淵只能借着月光與星光,勉勉強強地看到二號的大致輪廓。他本覺得被個男人牽着手的感覺古怪得很,想要掙脫開來,但片刻後,嚴淵卻放棄了脫出。
其實被這樣牽着的感覺也還湊合。
他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那聲音很輕很低,不過嚴淵知道,二號一定能聽清楚。
“小二……我沒辦法給你承諾什麽,不過我想……我們倆能試試。”
也許終有一天他會離開荒原,不過在離去之前,今朝有酒,那就今朝暫時先醉一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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