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吸血鬼

夜色很黑啊。

醫生開着車上了馬路，深深地思考着今夜發生的一切。

我被我老板從床上挖起來了，診斷了一具屍體。

我應該沒有診斷錯，但是屍體為什麽會動？

……難道是僵屍？

他自己都笑了起來。

得了吧，社會主義社會沒有妖魔鬼怪的生存空間。

但不管怎麽說，還是有點在意啊……

正巧前方晚高峰，馬路上邊車輛堵出一條長龍，他将車熄火，打開手機，上了醫院內部聊天群：“你們誰來跟我說一下，醫學上到底怎麽認定一個人的死亡？”

群友：“當然是臨床死亡、生物學死亡和腦死亡了，怎麽，你被盜號了？”

醫生：“不是……我沒被盜號，我就問問有沒有可能呼吸、心跳完全停止但是還能動彈的情況？”

群友：“心髒驟停嗎？十分鐘內還可以搶救一下。”

醫生：“絕對超過十分鐘了。”

群友：“神經彈動？”

醫生：“不是那種。”他想想，覺得自己可能其實沒有看準，于是改口，“可能不是那種。”

群友：“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了。”

醫生：“什麽？”

群友：“你這兩天沒睡好，幻覺不輕啊！”

這句話一出，群中哄堂大笑。

醫生沒有生氣，他覺得這也是一種可能，而且可能性還真蠻大的，畢竟他确實是睡到了一半被人從床上挖起的。

他長出了一口氣：“很有可能啊。”

群友勸道：“錢要賺，命也要顧。”

醫生：“後悔學醫了，壓力太大了。”

他發出了這條消息之後，身後突然傳來喇叭聲，他再向前一看，發現大馬路上，擁堵的車隊已經開始向前走去，他連忙點火前行，但似乎一下開得太猛，他眼前一花，總覺得一道人影出現車窗前。

有人！

他猛地踩下剎車，慣性之下，整個人都被安全帶勒得生疼。

車子停下，他揉揉眼睛，定睛細看，前方除了一片馬路之外，哪還有什麽東西。

我真的太累到出現幻視了？回頭該去醫院做一個全身檢查了。

醫生疑神疑鬼，但背後的喇叭已經齊齊鳴響，不耐煩将他催促，他只能繼續開車，慢吞吞往家裏走。

馬路外的茂盛大樹下，一道人影突兀出現黑夜之中。

周圍全是匆匆回家的路人，沒有人将這個被大樹遮蔽的角落注意。

人影向前一步，出現在燈光之下。

那是一個染頭發戴耳釘，雖然有些小混混，但莫名英俊邪氣的青年。此刻，他身體抖得厲害，震驚與恐懼輪流出現在他的臉上，導致他面孔變得扭曲，仿佛下一刻就要倒在地上了。

這終于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有人走上前來關心問：“你還好嗎？要給你叫個救護車嗎？”

青年擠出一個勉強的微笑：“沒有關系，我有點心髒病，不能激動……”

他說着，背轉身體，搖搖晃晃地走了。

他的背影被夜色融化，風将他的喃喃潛藏。

無人聽見，那一丁點狂熱的聲音。

“血族！這裏居然來了除我的主人之外的另外血族！他看上去好厲害，我要和他結交，我要知道更多血族的知識……血，血！一頓美餐是最好的拉近彼此的辦法！”

豪華別墅中，席歌站在廚房之內。

他本來打算給貧血并因饑餓昏迷的客人點一份外賣的，但是打開外賣APP，從上浏覽到下，實在選擇困難症不能決定，席歌只好關了手機，看看廚房裏有什麽東西。

廚房裏倒是有很多東西。

冰箱裏塞滿了和牛，白松露，魚子醬，手臂粗的龍蝦等等，旁邊的魚池還養了兩條認不出來的活魚，總之這些東西做起來應該都挺好吃的，就是他的廚藝水準，充其量煮個稀飯吧。

既然只是煮稀飯，那麽自己做和點外賣又有什麽區別呢？

席歌自言自語：“要不然我還是點個粥吧，病人不都是喝粥的嗎……”

話到這裏，突然一聲“嘩啦”，魚池裏的一條魚矯捷一跳，跳出水面，落在廚房地板上，将地面及席歌的褲管一同弄濕。

席歌又猶豫了：“這魚好像很想被人吃……”

他将地上的魚抓在手裏，這魚滑不溜丢，雖然被席歌抓住了，但一尾巴甩起來，正好甩到席歌的下巴上。

席歌下定決心：“生魚憂患，死魚安樂，我還是幫你解脫吧。”

他這時候倒是燃起了做飯的野望，一把将魚按到砧板上，手起刀落，一刀砍下魚頭。

頭身分離，血腥氣息頓時彌散開來。

房間之內傳來“砰”地一聲響。

席歌沒有注意，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了砧板之上，正打算在給這條安樂起來的魚開膛破腹之時，又一聲“砰”響傳來，這一回，聲音就響在席歌背後。

他轉過頭，發現自己撿回來的流浪漢不知何時走到了廚房門口。

這家夥昏迷清醒兩種狀态是不是切換得太娴熟了點？

席歌怔了怔，說：“你醒了？現在感覺怎麽樣？還記得之前的事情嗎？你是因為貧血和饑餓暈倒的，我正打算給你做個……”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見進來的人沖到流理臺前，一把奪過砧板上的魚，瘋狂地吮吸着魚血！

席歌目瞪口呆：“喂喂喂，你等等啊，就算餓暈了也不能這樣吃啊，我還沒把它給煮熟，你這樣喝血能補充什麽……”

可吸血的人仿佛根本沒有聽見，依舊饑渴地将血液吞入喉中。

随着鮮血吞咽，他的樣子也有了細微的變化，他的眼睛裏開始閃爍出一點血光，上牙的犬齒部位開始變得尖利，那樣子，特別像某個應該只出現在影視作品中的種類……

席歌的笑容開始有點勉強了，他的表情也開始有點扭曲了。

他這時候突然想起了一些之前沒有在意的事情，比如對方為什麽特別沉重，比如對方為什麽皮膚冰冷……

所以現在問題來了，這條魚顯然不足以填飽對方的胃口，那麽對方的下一個目标是什麽呢？這不是很明顯嗎，別墅裏除了自己還有誰？

一整條魚的血都進了體內。

銀發男人發出一聲低低的喟嘆，仿佛瀕死之人終于得飲甘霖。

他開始恢複一點意識了。

颠倒錯亂的畫面出現在他的雙眼之中，可沒等他看清楚，重重一擊擊在後腦袋上，剛剛彙聚的精神再度渙散。但強韌的體魄讓他堅持着轉過身，将目光投向重擊傳來的方向。

席歌與他對視。

他冷靜地揚起平底鍋又給了對方一下。

兩次連擊，吸血鬼終于倒了下去。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丢下平底鍋，盤腿坐在吸血鬼旁邊，重新整理自己破碎的世界觀。

明明不過一個被搶劫犯搶劫的正常開端，為什麽要以救回吸血鬼的詭異結局而結局啊！

吸血鬼……

嗯，吸血鬼。

沒錯，吸血鬼。

他依照自己的第一反應，掏出手機，報警：“我家裏來了一只吸血鬼……”

接線員：“報假警要接受治安行政處罰。”

席歌冷靜道：“吸血鬼就在我身旁，距離我兩只手距離。現在他被我用平底鍋打暈了。”

接線員默了一下：“暈了？要不你撥120吧。”

然後通話就結束了。

席歌：“……”

他心情複雜，真撥了120：“急救中心嗎，我家裏有個陷入昏迷的吸血鬼……”

120：“等等，我給你轉接電話能處理這件事的人。”

席歌愣住了：“好。”

電話嘟嘟兩聲，轉接成功。

又是一個女性接線員的聲音響起：“你好，請問有什麽事？”

席歌将這句話重複得都麻木了：“是這樣的，我家裏有個昏迷狀态的吸血鬼……”

接線員沉穩道：“我明白。”

“呃？”席歌反而有點不信了，“……你真的明白了？”

接線員：“我們這裏叫做特調處，全名‘特殊案件調查處’，專門處理類似事件，現在我給你我們的地址，你将吸血鬼帶過來吧。”

席歌目瞪口呆之餘，萬分佩服這位接線員的效率：“我明白怎麽做了，你把地址給我吧。”

接線員淡定道：“中山一路中山街259號，我們等你。”

事不宜遲，席歌挂了電話就立刻收拾東西，準備把地上吸血鬼帶到能将它處理的地方。

但在真正把人扛起來之前，他腦中莫名掠過一絲靈光，把地址放手機裏搜索了一下。

中山一路中山街259號。

第一人民精神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