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食物
黑暗之中,兩人面面相觑。
席歌:“沒事了嗎?”
萊茵:“沒事了。”
席歌:“真的?”
萊茵:“我沒有感覺到能量的流動了。”
席歌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席歌暫時放心了,小心翼翼地繞過電腦方向,往窗戶位置走去。
密密閉合的窗簾和窗戶被人一同拉開,光與風一同灑将進來,吹走沉悶,照淨污穢。
兩人看着雜亂的室內和倒在地面的人,萊茵嘗試着往前走了一步,試探電腦旁邊的防護法陣。但出人意料,這一次,室內安安穩穩,一切如常。
他再仔細一看,之前将自己攔住的地板下邊,居然藏着一根電線,一直牽到插頭的位置。
這回萊茵也無語了:“連防護法陣都用電源的?”
席歌不茍同萊茵的輕蔑,非常語重心長糾正道:“電,是人類最偉大的發現之一。在其對人類的改變上而言,我相信能與之媲美的只有網絡了。”
他說罷,蹲下身,推推對方:“喂,你醒醒,還有意識嗎?要不要我給你叫個救護車什麽的?真的沒有意識了?一點意識都沒有了?……看來需要一輛救護車了。”
席歌自言自語,摸出手機,按下120。
萊茵耳朵忽然一動:“有人來了。”
席歌:“什麽?”
一道大嗓門突然響在樓道中了,只聽見一個阿姨說:“哎呦剛才上面可吓人了,他們打架呦,撞門呦,都不知道在幹什麽呦,這光天化日的不會是在入室搶劫吧?”
話音才落,兩位警察已經闖門直入,他們鷹隼似的目光在房間裏環顧一圈,齊齊集中在席歌身上:“擅闖民宅?”
席歌發現不知什麽時候,萊茵又不見了。
跑得真夠快啊,也不帶我一起跑。
他腹诽一句,高舉雙手,對警察們說:“你們不要誤會,我……我是倒在地上這個人的朋友,他今天沒來上課也沒有請假,我跑過來敲門叫他他又不應,我一擔心就撞門了。”
“不對啊,”門口突然有人插話,那位将警察帶來的阿姨說,“我除了聽見撞門聲還聽見打架聲,還有人喊救命,所以才報警的啊。”
……這年頭誰也不強,阿姨最強,不動聲色就把一切聽了辦了。
席歌又腹诽一句,順着這阿姨的話往下說:
“沒錯,我就是在撞門的時候聽到了我朋友的救命叫喊,才一心急把動靜鬧得這麽大的,不然我就再打幾個電話問物業有沒有鑰匙了。”
說完,為了證明自己沒有說謊,他将自己的手機轉向兩位警察。
“你們看,我已經替他撥了急救電話。”
阿姨将信将疑,警察們緩了緩眼神。他們又掃了室內一圈,目光突然定格在骷髅頭和動物屍體的标本上。看着那些不太像正常人會有的東西,他們和緩下去的眼神再一次變得淩厲:
“你們什麽學校什麽專業的?家裏怎麽這麽多奇怪的東西?”
“我們是QH大學的。”席歌說,“我是生命科學專業的,他是計算機專業的……”他覺得兩人的專業其實很好,正好可以完美解釋出現在這個出租屋中的各種奇怪的東西。他看見兩個警察的面色又緩過來,正當他打算再接在勵把兩警察忽悠走時,屋裏突然傳來一聲呻吟,李立方醒過來了。
李立方:“聖血……聖血……”
警察:“聖血?”
席歌立刻備注:“上學!他說的是上學,他現在還惦記着上課呢!”他看着注視着自己的三個人,面不改色說,“他是福建人。”
警察:呵呵,總覺得很不對勁啊!
他們對視一眼,其中一個走上前來,拍拍李立方的肩膀:“醒醒,你還好吧?能說話嗎?旁邊這個是你的同學嗎?”
李立方慢慢清醒過來了。
他頭腦像被龍卷風刮過一樣混亂,劇痛切割着他的每根神經,讓他眼淚不住地往下掉,他含糊地說:“什麽,什麽,不……”
他突然看見出現在房間中的陌生人對自己做了一個口型。
生——命——能——量。
李立方瞬間一個激靈,連被人強行操縱而劇痛的腦袋都清醒三分,他看着出現在屋子裏的警察,又看着漆黑一片的各種電器,最後再看着淡然自若的席歌,硬生生轉口說:“他……他是我朋友啊,我這是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我的腦袋好疼,天……”
兩個警察對視一眼,他們放松了,守在門口的阿姨也放松了。
他們簡單教育了李立方兩句注意鍛煉,不要因為拼命學習就放棄身體健康等等,就往外走去。
門口的阿姨則送兩個警察下去,遠遠的,還聽她抱歉說:“不好意思讓你們白跑一趟,我沒想到真相是這樣子,早知道就我自己上來問一問發生什麽事了。”
“沒關系,沒事就好,下次碰到這種可疑情況還是立刻報警,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室內只剩下席歌與李立方兩個人。
席歌上前關了門,搬了張椅子坐在李立方對面,突然變臉,雙手抱胸,懶洋洋說:“行了,現在交代吧。”他不給這位同學敷衍的機會,直接挑破對方的伎倆,“用一個挂在游戲上的補丁吸收游戲玩家的生命能量?我以自己能和這樣有能力的人成為同學而驕傲。不過如果你不能給我一個比較滿意的答複,我覺得我們的下一次交流可以隔着鐵窗,你在鐵窗裏,我在鐵窗外。如果我們還有下一次交流的話。”
李立方:“你……是席歌?”
席歌:“你認識我?”
李立方:“嗯,你在QH很有名。你聽我說,我并沒有害人,我寫在補丁上的吸收生命能量的數值很低,根本不會給人造成傷害,甚至不會讓人發覺——”
席歌看着李立方,冷冷一哼。
瞎扯,老子就差點被你吸幹了。
但說自己差點被吸幹有點挫,席歌挑了另外一個切入點:“我來找你之前,我的幾個室友完了游戲都昏倒了。”
李立方叫道:“那是因為我被人控制了!”
突然一道聲音插進來:“是血族?”
兩人都吓了一跳,齊齊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銀發的吸血鬼突兀出現室內,他朝呆呆看向自己的李立方再次詢問:“控制你的人是血族嗎?”
李立方:“我不知道,我只是和他通話之後就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動了,對了,他是一個男人,游戲ID是聖血公主。”
席歌:“聽這名字,就能直觀感覺到他的種族……”
萊茵:“你知道他現在在哪裏嗎?”
李立方忙道:“我知道我知道,他有給我他的IP地址,轉換一下就是他的真實地址了,就是這個!”他把手機翻了出來,把上面的地址發給萊茵。
萊茵看了一眼,立刻要離開這裏。
這一回,席歌抓住機會,緊急喊了一聲:“皮皮!”
萊茵:“怎麽?”
席歌:“這種時候,這種事情,我們不是應該先電聯一下警察嗎?”
萊茵看着席歌沉思片刻。
他忽然伸手,輕輕拍着席歌的肩膀:“席歌,我不應該初擁你的……”
席歌:“你的态度有點奇怪,總覺得有個flag要插起來了是怎麽回事……”
萊茵:“你恐怕不會是黑暗世界的人。”
席歌:“喂喂,你不是要突然送死吧?”
萊茵置若罔聞,他舔了一下牙齒,綻出一絲寒冰乍破後的笑容:“我不會報警,因為他們是我珍貴的食物。”
萊茵走了。
離開之前,席歌感覺自己的臉頰被柔軟的東西碰觸了一下,好像是對方的臉頰。
那是吸血鬼的“再見”還是“待會再見”?
他有一絲悵然,坐在椅子上發起呆來。
可憐的煉金術師醒來直到現在,終于有了單獨的思考時間。
他左右看看,見沒人再有什麽疑問了,慢慢站起來,先謹慎地拔了網線,又拔幾個插座,接着才踩在椅子上打開電閘。
電源恢複。
李立方本來想去電腦面前,但踟蹰了一下,還是沒有碰電腦,只是拿起手機,将無論被控制前還是被控制後的所有投放出去暗藏黑海的東西都給删除。
做完了這一切之後,他松了一口氣,打開電視,剛想放松一下,就見電視機上突然插播滾動新聞,上面寫道:“今日午間,多地驚現大規模昏厥情況,據悉,昏厥者均為一款手機游戲《戰争天堂》的玩家,具體事故相關部門正在進一步調查之中,請大家理智游戲,合理娛樂……”
一個個滾動着的方塊字觸目驚心。
愧疚潮水一樣沖上李立方心頭,他痛苦地抱起腦袋。
席歌:“喂。”
抱着頭自哀自怨的李立方遲疑了一下:“叫我?”
席歌:“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李立方:“我不知道,去警察局自首嗎?警察局會相信我嗎?”他頓了頓,忍不住心裏的擔憂,“我要坐多久的牢?”
席歌:“這誰知道,說不定我國法典要為你重新修訂出一個竊取生命能量罪。”他自言自語,長籲短嘆,“唉,皮皮說他們是食物,我倒不為吸血鬼的人權而操心,我就操心皮皮能不能戰勝他們,如果不能戰勝他們被他們逃了,那我算不算知情不報協同犯罪,給大家的生命財産照成了一定威脅……”
想完這個角度,席歌換了個角度,又想:
“如果我報警了,警察抓到了他們,同時也看見了皮皮,那麽他們會着重區分一下好的吸血鬼和壞的吸血鬼的差別嗎?還是一視同仁,統一監管?”
席歌覺得後者非常有可能。
他神色嚴肅,幾番糾結,終于下定決心,一下從椅子上跳起來,對李立方說:“行了,交給你一個任務,把你的手機號碼給我,如果今天晚上我還沒有給你打電話,那你就立刻報警!”
李立方完全跟不上席歌的節奏:“啊?”
出了小區門口,席歌招來一輛的士,坐進去說了麻花辮吸血鬼的地址:“去這個地方。”
的士司機一聽地址,客觀地說:“這個地方有點遠啊。”
席歌摸了摸襯衫口袋,掏出五百塊。
的士司機一揚眉。
席歌又摸了摸夾克口袋,再掏出五百塊。
的士司機吃了一驚。
席歌又摸了摸運動褲口袋,把錢包給掏出來了。
他打開錢包,一疊紅鈔票。
他将紅鈔票全拿出來,放在手剎旁邊的雜物盒中,車載空調的風吹起這疊紅鈔票,鮮豔紅鈔票在車內蝴蝶翻飛。
席歌心不在焉地打了兩下飛到眼前的鈔票:“夠嗎?”
的士司機閉上了能塞個雞蛋進去的嘴。
他一腳踩下油門,興奮大喊:“得嘞,您坐好,保證到達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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