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Emmm
萊茵的力道還挺大, 席歌在枯地上翻了兩周才停下來。
他頓時覺得自己受了這一場戰鬥中最重的傷, 在地上癱了一會才轉頭納悶:“皮皮,你說話就說話,沒事幹嘛推我?”
萊茵很緊張了,他的聲線都緊繃成弦:“你快回答我你剛才在幹什麽!”
居然還兇我了?!
席歌都震驚了,麻利地回答萊茵:“那當然是因為這樣可以讓妹妹震驚停下來, 給你的大招留出充足的發動時間了!”
萊茵:“……”
心中的期待剎那落空, 他一時無言, 嘴角緊緊抿了起來, 內心如同被戳破了的氣球, 什麽都沒有了。
席歌爬起來了。
他真的覺得萊茵的反應太激動了,他開始思考:“皮皮,你為什麽這麽激動,這明顯只是危急時刻的從權舉動, 但你的反應就像是……”
他掃了萊茵一眼,難得會說話一次, 沒将接下去想說的話說出口。
總覺得你的反應劇烈得像是被強暴了……
一次的失敗沒有什麽。
我本來就沒期待後裔立刻和我心意相通, 我只是一下子被後裔吓到了,所以才有點失态……我應該更成熟更理智一些……
萊茵盡量淡定地說話:“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我沒有激動。”
話雖然這樣說,但是心中的糾結還是繞不過去,他嘴角依舊緊抿,甚至臉上的線條也跟着緊繃起來,一點都不像是沒有激動的模樣。
皮皮明明是在激動之中死死克制着自己……
席歌想, 他好像有點明白了。他看着萊茵,欲言又止。
萊茵努力露出一切無事發生的微笑:“怎麽了?”
席歌:“嗯,皮皮,我問個問題你不要生氣……”
萊茵努力親切:“你說。”
席歌就真的問了。
之前他就覺得皮皮和自己的相處有點詭異,某些時刻,皮皮的态度非常奇怪,現在,他覺得自己觸摸到真相了:“皮皮,你是不是恐同……”
萊茵:“……”
萊茵努力保持微笑。
萊茵真的笑不出來。
小箭咻咻地紮在他身上,他連再說一句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直接消失在後裔面前!
眼前倏然失去另一個人的蹤跡。
席歌:“……”
萬萬想不到,皮皮居然恐同。
Emmm……
好吧,雖然我不恐,但對方恐也沒什麽,以後我該注意不和皮皮談論相關話題誘發他的恐懼症……
席歌坐在地上,在心中加了個着重符號的注意事項之後,拍拍身上的浮土,站起來了。他先在小洋樓周圍逛了一圈,發現并沒有人朝這裏趕來。
也許是因為這個小洋樓所出的位置太過偏僻,旁邊就是河流,河流之外還是大馬路,附近并沒有居民的緣故吧。
席歌安心了。他又朝窗戶裏頭看了一眼。
水龍肆虐之後,屋內一片汪洋,水流正徐徐從門窗的縫隙之中流淌出來,濕潤席歌腳下的土壤。
這不是關鍵,關鍵是席歌發現水流之中還有隐隐約約的血色。
他在汪洋之中找到了妹妹,妹妹躺在水波之中,她黑色的長裙被水流托起,撐大,散開,她蒼白的面容到這時候依然美豔,像一朵開在水中的黑色曼陀羅。
美而劇毒,豔到糜糜。
席歌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
他覺得皮皮應該差不多冷靜下來了,他揚聲叫人:“皮皮,皮皮,皮皮你在嗎!”
熟悉的聲音一路從樓下傳來。
洋房二樓有一扇被枯藤遮住的窗戶。
窗戶灰蒙蒙的,将外頭的陽光與目光一同攔住。
萊茵的手指撐在布滿灰霭的窗戶上,他的目光在樓下的人身上逡巡,這一時刻,他不用再掩飾自己的內心了。
他長長的嘆息:
我的後裔顯然從來沒有将我與他的關系想歪。
該隐啊,這是一件讓人多麽糾結的事情……
席歌沒有聽見皮皮的聲音,也沒有看見皮皮的身影。
他感覺到奇怪了,難道皮皮真的生氣了?
他站在原地想了想。他覺得哪怕現在已經沒有什麽危險了,萊茵也不會突然将他丢下,一聲招呼不打的離去,肯定還是站在某個角落,暗搓搓的看着他。
之所以一直不出現,肯定是因為不好意思吧……
席歌做出邏輯完美的推導,他知道怎麽把皮皮叫出來了。他一言不合,開始唱歌:“皮皮皮皮皮皮你在哪?皮皮皮皮皮皮我找你。皮皮皮皮皮皮你快來,皮皮皮皮皮皮我想你~”
“啪”地一聲輕響。
是萊茵額頭靠在了玻璃上的聲音,似乎也是萊茵胸膛中的聲音。
剛才将心都揉成一團的糾結消失了。他的心又被一雙手溫柔展開,妥帖熨好,小心安放。
他靠着玻璃。
銀色的碎發落在他眼前,分割他的視線,将樓底下的身影晃出許多重影。
萊茵看着樓下的人,也看着窗戶倒映出的自己。
他看見自己嘴角的笑紋,還有眼睛裏閃動的光。
他又一次妥協了,他無數次妥協。
我真是鬧不過他。
畢竟這個可愛的後裔,生氣三分鐘是最多的了吧……
萊茵張開五指。
他隔着一層精鋼水泥操縱水流。
彙聚在一樓的水流很快發出涓涓聲音,它們一陣加速,沖開大門,從洞開的大門一路流到洋房之外的花園中,不一會就全部滲入枯褐色的土壤,消失不見。
正一路走到花園之外的席歌發現了這一幕。
他左右看看,問:“皮皮?”
萊茵的聲音響在他背後:“我在這裏。”
席歌轉過了頭。
他看見洋房的門打開,萊茵站在門外的欄杆旁,将一只手插在口袋之中。
他偏着頭,沖自己微微一笑,些許意氣,些許不羁,些許溫柔。
回首見你,一如少年。
席歌腦內莫名響起了這一句話。
他覺得有點奇怪,自從認真和皮皮在一起以來,他隔一段就被對方美貌一下,如今他都快為皮皮的美貌驚豔了。
嗯——也許皮皮就是那種越看越耐看的美人吧。
他安定的下結論。
屋內的水已經退了,萊茵也出現了,席歌就和萊茵一起重新進入洋房,做戰鬥之後必不可少的戰場打理工作。
倒下的妹妹沒有什麽好說的,那是屬于萊茵的,他覺得皮皮還是需要堅持補充營養的。
但席歌還是有一點很在意的,他和萊茵說:“不止煉金術師想知道,其實我也想知道,那個孩子到底怎麽樣了?會被妹妹給殺了嗎?”
萊茵:“不會。”
席歌有點意外:“皮皮你這句話說得十分肯定啊。”
萊茵想了片刻:“那是因為……盡管妹妹的一切行為都因嫉妒而扭曲醜陋,但這一切的開端畢竟出于愛。”
席歌若有所思:“她從頭到尾一個字都沒有提及孩子,是因為她想要保護這個孩子嗎?”
萊茵:“或許吧。”
但沒人是妹妹,沒有人知道她最真實的想法,那已經随着戰鬥的結束而永遠埋葬——一如那個孩子的蹤跡。
席歌繞過妹妹,來到煉金術師身旁,煉金術師和他的水母都死透了,席歌有點好奇地戳了一下水母,有果凍的Q彈冰涼感,還挺神奇的。
他戳完水母,左右一看,突然發現掉在旁邊的公文包。
這可是煉金術師逃跑的時候都要帶着的東西,一定非常珍貴。
他打開公文包,裏頭有一本老舊的寫滿筆記的本子,一個似乎PSP的機器,一張黑暗世界的門卡,還有一個看起來就很不一般的金屬盒子。
席歌拿出盒子,掰了掰,沒有掰開來。
他将盒子研究了一下,發現底部有個四四方方的紅色小屏幕,看着就很像是驗證指紋的地方……
嗯,不妨試試,雖然總感覺開鎖方式有點簡單,但畢竟這個煉金術師真的很傻。
席歌抓起煉金術師的手腕,将他右手的大拇指按下去。
“嗡”的一聲機器蜂鳴,盒子打開,一管鮮血瞬間暴露于席歌雙眼之中!
看見鮮血的第一剎那,席歌的目光就被吸引了。
這管和席歌平常所見的鮮血似乎不太一樣。
它們在旋轉,也在攀升,像是又什麽無形的力量操縱着它們,或者直接将生命賦予它們。
它的色澤嬌豔柔媚的一如夕陽,它有淺淺的紅,淺淺的黃,還有淺淺的金,這些顏色共同混雜在一管玻璃管之中,仿佛無序,又似乎有屬于它們自己的層次。
席歌将它握在掌心,好像将一枚将将落下的小太陽握在掌心。
甚至它還會發光。
哪怕席歌将它握在掌心了,一點點如同螢火的光輝依舊時不時浮現在玻璃管周圍,浮在席歌拳頭周圍,他看着這樣美麗的一幕,突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
他咽了口口水,好像有點饑餓……
“這是子爵的鮮血。”萊茵的聲音忽然響在席歌身旁,“不過它和普通的鮮血不太一樣,它是從子爵心髒之中汲取出來的最接近源血的血液,你喝下了它,就相當于吃了一個子爵。”
席歌:“……”
萊茵的形容打破了席歌對美食的憧憬。
他将手中的玻璃管遞給萊茵,誠懇地說:“皮皮,要不然你也把這個給喝了吧。”
萊茵看了席歌一眼:“……然後你再喝我的血,是嗎?”
席歌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他非常理直氣壯:“為了我們長遠的合作,戰利品是要平分的。”
萊茵抽了抽嘴角,堅決拒絕:“不喝,你喝。”
他真怕自己擦槍走火。
哼……皮皮居然不讓我吸。算了,我喝就我喝,雖然皮皮對這管血的形容真的很敗胃口,但它看上去畢竟還是很好喝的。
席歌做了下心理建設。
他先沉住氣,和萊茵東拉西扯:“其實這場戰鬥我一直覺得有點不對勁。”
萊茵:“什麽不對勁?”
席歌:“連着面對兩個重量級的BOSS,我居然沒有流血,沒有爆發,也沒有升級,感覺連着錯過了兩次一個億。”
萊茵:“……”
席歌:“現在我知道了,這兩個億都在這裏,就是我手中的這管血。”
話音落下,席歌想象自己正拿着價值兩個億的美食,一閉眼一仰頭,将其整個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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