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薛定谔的直和傳說中的哥哥
莊恕躲了趙啓平好幾天——當然在他看來這不能算躲,只是恰好沒遇上罷了——主要是不知道再見到趙啓平的時候該用什麽态度。他從小到大不缺女孩兒追求,從來沒認真考慮過自己也許會不是個直男的可能,直男面對同性的親吻應該是什麽反應?扪心自問,他并不覺得自己讨厭趙啓平的吻,甚至在被評價“技術不行”之後還有點暗搓搓的失望,于是莊恕徹底陷入了邏輯不能自洽的窘境。如果他确實是個直男,則應該排斥抗拒趙啓平的吻;如果他不讨厭趙啓平吻他,起碼不能說自己100%、毫無疑義的直。
——有沒有這麽一種可能,我又是直男,又不讨厭趙啓平的吻呢?
他以前的生活是個邏輯清楚的流程圖,每個節點上都是非此即彼,莊恕要做的就是從中選出對自己有利的那邊,但趙啓平可不是一道用yes or no能解決的選擇題,何況這道題從前提上就不成立,就像在說博爾特天生小兒麻痹還拿了百米金牌似的,受過嚴謹醫學訓練的莊恕壓根兒沒法說服自己。而且他擰巴得都快掉頭發了,主動吻人那個卻一點動靜都沒有,就算他躲着趙啓平,以那小子的腦子和脾氣,真想找他的話也不會找不到啊。
趙啓平這兩天其實挺忙的,比方說用完的教材和提綱要打包賣出去,宿舍要退掉,雜七雜八的東西要收拾,好幾個假期兼職的面試也得去,還有最重要也最沒把握的一件事,他得想辦法說服老頭兒答應自己放假留在洛杉矶。前幾樣事情都很順利,算算連獎學金加上退回來的宿舍費用差不多也有三千刀,換車肯定不夠,但是假期如果能再賺一點兒的話,至少夠租個條件不錯的卧室,至于獨立公寓那是不敢指望的。他辦事效率很高,先是敲定了兩份兼職,白天在加油站收銀看店,下班之後再去小大阪一家貴館子做服務生,又見縫插針地看了若幹處房子,可惜都不中意,要麽太貴,便宜的那些不是又髒又舊就是室友看着不像正經念書的。最後趙啓平牙一咬,決定在車裏湊合幾天,直到找到稱心滿意的住處為止,反正加州冬天冷也冷得有限,絕不至于凍死。
就在他睡在車裏的第一天,趙醫生破天荒地主動打電話過來,趙啓平慣例報喜不報憂,敲鑼打鼓地彙報了自己如何露臉,又考第一又拿獎學金,忖度着老頭兒心情肯定不錯,笑嘻嘻地打算先斬後奏:“還有個事,我在這邊找了兩份兼職,打算體驗生活自己賺點錢,假期就不回去了。您可別生氣,咱家不是也不過聖誕節嘛,過年的時候我肯定回去,還給您包個大紅包,好不好?”
趙醫生看着門外安如泰山的兩個不速之客,神色複雜地笑道:“好吧,孩子大了,翅膀硬了,錢不夠用就和我要,聽到沒有?”
趙啓平歡呼一聲挂了電話,趙醫生這邊門鈴也響了,他猶豫着沒有開門,站在客廳窗簾後頭向外窺探。這兩個人氣質風度乍一看都極好,穿得也體面富貴,但身上那股危險味道隔着門就能聞出來,甚至比那些渾身是血面目猙獰的大圈仔還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們很快發現了趙醫生,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打頭的那人向窗口走了兩步,揚聲道:“趙叔叔,您還記得老宅子裏的蕭七嗎?”
一句話把他拉回十七年前,趙醫生想起那個被飛車追逐死裏逃生的下午,指甲嵌進掌心裏去。這一刻他非常慶幸趙啓平沒有回來,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不能告訴他們那孩子的下落,至于自己,多活了十七年,夠本了。
他開了門,冷冰冰揚起下巴:“是蕭選還是劉啓?不管是誰,動手吧,利索點兒。”
兩個年輕男人又對視了一眼,還是打頭那個先開口:“趙叔叔,您誤會了,劉啓十五年前死在監獄裏,是蕭選下的手,至于蕭選……”他笑笑,又嘲諷又快意,“蕭家的傳統您也知道,我——我們殺了他。”
他垂在身邊的手被另外一只手輕輕握住,稍微高出半寸的男人微微一躬:“趙醫生,我是跟七爺的徐安,小時候您也見過的。”
“景琰?你是景琰?”趙醫生終于從眼前人的眉目中辨認出一點痕跡,他到底還是像他母親的多。這麽說蕭家如今已經換了當家人了,蕭景琰總會多少顧及手足之情吧?
一進門,蕭景琰先看到了壁爐架上的相框,趙啓平從小到大的照片一字排開,最新的那張是高中畢業照,趙啓平笑得開心極了。趙醫生注意到他的視線,把照片拿下來遞過去:“平平——哦,我取的名字,趙啓平,小名叫平平。上一輩的事情他什麽也不知道,今年剛上了UCLA,是個好學校。”
蕭景琰端詳了幾秒鐘照片,恭恭敬敬雙手奉還,随即在趙醫生面前噗通一聲跪了下去:“生恩不如養恩,您把小九養大不容易,我替死去的媽媽謝謝您。”趙醫生手忙腳亂把蕭景琰攙起來,顧不得寒暄其他,滿懷希望地問道:“我家裏……怎麽樣了?小斌媽,小斌,還有小斌的妹妹,他們都好嗎?”
蕭景琰實在無法啓齒,徐安沉聲道:“您太太和蕭夫人同一天去世,小公子最後一次出現是在福利院,後來領養情況我們查不到了,小小姐……失蹤。”
趙醫生啊了一聲,扶着壁爐好容易站穩了,定定神才能開口:“我現在回國方便嗎?我想……去找小斌和他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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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安點頭道:“您找一個叫列戰英的人就行,凡是能辦到的事,七爺絕無二話。”這話說得很有些越俎代庖的意思,蕭景琰卻并無不滿,補充道:“本來我們該陪趙叔叔一起回去,只是我想先見見小九,想來您的心情也是一樣的,讓徐安給您訂最快一班的頭等艙吧。”
與此同時,穿着侍應生制服的趙啓平正笑吟吟站在桌邊,眼睛從莊恕臉上一掃而過,好像他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客人:“幾位想吃點兒什麽?今天的主廚推薦套餐很好,不試試嗎?”
至于朝莊師哥抛飛眼這種事,他做得可隐蔽了!
#還直什麽直你自個兒信麽 #哦豁親哥哥要來了師哥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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