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海上雪花無聲飄落, 深海處萬籁俱寂。

冬崽坐在柳珊瑚上，小手抓起貝殼碗裏的魚食撒出去。

大頭魚擠開翅魚, 湊到小人魚跟前, 翅魚不甘示弱，跟着擠過來，銀尾魚游在最後面，擠了半天也沒擠進來，它只得用力拱着前面的翅魚。

結果翅魚撞向大頭魚, 撞得大頭魚往前撲, 一下子将柳珊瑚上的小人魚撞飛出去了。

“哎呀~”冬崽小身體後仰，直接從柳珊瑚上翻下來。

冬崽連忙甩着小尾巴游起來，他撅起小嘴巴，不高興道：“壞魚，擠崽崽！”

大頭魚瞪向對方，幹脆甩鍋，不是我幹的，是它幹的。

大頭魚互相指責, 罪魁禍首銀尾魚灰溜溜地游走。

冬崽小手托着下巴, 這時紅色魚尾從面前晃過，冬崽嫩嫩的小嗓音拉長道：“爸爸，去玩去玩~”

最近龍族很少出沒，蟲子也越來越少，人魚徹底空閑下來，正好冬季到了, 人魚們都窩在家裏不出門。

冬崽是條好動的小人魚，原溪和東葵不怎麽過來玩，哥哥又和雷哲爸爸出去了，崽崽好寂寞哇。

珈璃順手撈起小人魚，挂在後脖子上，“要不帶你去找鲛人吧？”

冬崽想了想，想起來鲛人是哭泣會掉珠子的大魚，可好玩了，冬崽抓住爸爸的頭發，催促道：“爸爸，快走快走。”

珈璃紅尾劃過海水，穿過巨藻林，往鲛人方向游去。

還沒到鲛人的部族，珈璃遠遠看見幾條鲛人正往他這邊游過來。

珈璃尾巴一甩，加速游到他們面前，“喂，鲛人，你們去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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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黑影突然投下來，鲛人吓了一跳，擡頭看清楚是珈璃，他們松口氣，“人魚，我們正想找你們。”

珈璃抓起挂在他脖子上的崽崽，抱在懷裏，“你們部族發生什麽事了？”

冬崽窩在爸爸懷裏，睜着藍汪汪的眼睛看向鲛人。

鲛人察覺到一道視線直直盯着他們，他們低頭看過去，原來是條白白嫩嫩的小人魚。

鲛人臉上僵硬的表情緩和下來，“是這樣的，前段時間我們部族附近來了一群人魚，搶走了我們的食物，我希望你能和他們說一說，讓他們離開。”

珈璃半信半疑，“哪來的人魚？”他們海域的人魚差不多都搬到巨藻林了，即使有單獨在外的，應該不會很多，怎麽可能把鲛人的食物搶走。

鲛人愁眉苦臉，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很快說清楚了事情經過。

原來這群人魚是從別的海域過來的，海底風暴來臨之前剛剛抵達鲛人的部族，那附近有高山遮擋風暴，非常安全，他們便留了下來。

風暴退去後，又迎來洋流，帶來豐富的海鮮，鲛人們出去捕食時，誰知那些人魚也跟過來，還故意搶走他們的獵物。

鲛人們天生柔弱，不及人魚兇猛，在人魚面前完全沒有回手的餘地。

鲛人忍了幾天，可人魚變本加厲，還想搶奪他們部族，他們族內商量之後，決定求助巨藻林的人魚族。

聽完，珈璃眉梢微揚，“別的海域過來的？我得要親自見見了。”在他的地盤欺負他的鲛人，是長雄心豹子膽了？

鲛人心頭巨石落下，他們下意識看向珈璃懷裏的小人魚。小人魚咬着小手手，眼睛眨呀眨呀，好像在發光。

等了好久，也不見鲛人們掉眼淚珠子，冬崽很失望，崽崽想玩珠珠哇。

瞧見小人魚頓時垂頭喪氣的，鲛人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

“走！”珈璃一手抱着冬崽，快速游去鲛人的部族地。鲛人随即跟上，可他們速度慢太多了，緊趕慢趕還是追不上人魚，眼睜睜看着珈璃魚尾消失在眼前。

珈璃游到一半才發現鲛人沒跟上來，珈璃還覺得奇怪，那幾條鲛人怎麽不見了。

“爸爸，有魚魚~”冬崽伸出小手指着前面游過的人魚。

珈璃神色認真起來，他重新将冬崽挂回脖子後面，他不放心地叮囑道：“崽崽抓緊了，爸爸要去抓人魚。”

聞言，冬崽立即抱住爸爸的脖子。

珈璃魚尾一甩，飛快地沖向前面的人魚，珈璃這才注意到，人魚的魚尾是灰色的，隐藏在水裏不容易發現。

對方同樣看見了珈璃，顯然對自己非常自信的樣子，見珈璃來勢洶洶，他也不逃，而是彈出鋒利的指甲，在珈璃沖上來時，指甲勾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直直抓向他的臉。

珈璃早有防備，他反應極快地擡手一擋，反手掰住灰尾人魚的手腕，将他甩出去，緊接着珈璃魚尾用力拍過去，正中灰尾人魚的腰部。

灰尾人魚慘叫一聲，他憤恨地瞪着珈璃，嘴巴微張，發出人魚獨特的聲波。

珈璃瞬間反應過來，他在呼喚他的同伴！

打不過居然還叫同伴，珈璃憤怒了，魚尾拍在灰尾人魚臉上，甩得啪啪響。

海水中徒然多了股陌生人魚的氣味，冬崽拽了拽爸爸的頭發，提醒他，“爸爸，有壞魚。”

珈璃也嗅到了陌生人魚的氣息，他扭身，眯起眼睛仔細分辨了下，竟然又是一條灰尾人魚，尾巴顏色有些淺，身體趨于透明，隐藏在海水中幾乎看不清，珈璃甩着魚尾過去，對方慌張現出身形。

珈璃抓住他胖揍一頓，然後揪起他的頭發，質問道：“你們從哪來的？”

淺灰尾人魚咬牙說：“我們是從奧斯萊卡海域過來的。”

珈璃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好像哪裏聽過，他沒來得及深思，繼續質問，“那你們為什麽來這海域？”

他垂下眼簾，遮掩去眼底的算計，停頓片刻，才慢慢開口，“奧斯萊卡海域蟲子太多，我們生存不下去了，就來到這片海域。”

冬崽敏銳地嗅到四面八方都有陌生人魚的氣味，他着急地拍拍爸爸的後腦勺，“爸爸，好多壞魚來了。”

糟了，這條魚故意拖延時間，等他們同伴到來。珈璃表情嚴肅，“崽崽敵人太多，我們打不過，我們得趕緊走！”說着，珈璃搖起魚尾，游得飛快。

灰尾人魚也有點懵，走得這麽幹脆的嗎？

冬崽探出小腦袋看了看，立即小臉緊張，他使勁拽了拽爸爸的頭發，爸爸，爸爸走錯啦！

珈璃正準備調頭時，可來不及了，他們已經被對方人魚包圍了。

珈璃二話不說沖到他們面前，趁他們沒反應過來之前，一尾巴抽過去，直接抽飛游在最前面的人魚。

人魚捂着臉，神色陰狠，他轉眼看向珈璃脖子後面的小人魚，狠狠瞪過去。

呀，好怕怕，對上人魚狠辣的眼神，冬崽吓得将小腦袋埋在爸爸頭發裏，不敢再往外看。

珈璃嘴角一撇，就你們會叫同伴是不是，他張嘴喊道：“雷哲——”

“雷哲，快過來幫我，我被欺負了，叫多幾條魚過來，他們魚多——”

聽到這話，灰色人魚險些氣得吐血，什麽叫他們魚多，他們十幾條加起來還打不過他一條人魚，到底是誰欺負誰。

此時雷哲和寒湛在趕回巨藻林的路上，聽到珈璃的呼喊，雷哲臉色倏然冰冷。

寒湛眸光微沉，巨藻林離鲛人部族有點遠，若珈璃叔叔真有麻煩，他們恐怕無法及時趕到，“雷哲叔叔你先過去，我去叫艾瑞他們。”

不用寒湛招呼，珈璃這一開口，整片海域都能聽見。巨藻林大半人魚出動了，沒辦法，他們若是不來，珈璃又有借口揍人魚了。

數十條人魚圍着珈璃，僵持了許久。灰尾人魚們後知後覺發現，他們打了半天，竟然傷不了對方半點，他們表情古怪，這太不尋常了。

灰尾人魚中，有條黑發灰尾的人魚，他感覺莫名詭異，他的魚尾每每甩到紅尾人魚身上時，仿佛碰到一層厚厚的水幕，落在對方身上的力道變得不痛不癢的。

躲藏在爸爸脖子上的小人魚氣呼呼，壞魚，欺負爸爸！

冬崽努力地蜷起小尾巴，不叫壞魚們發現，并握緊小拳頭，暗暗給爸爸加油打氣。

珈璃微微喘氣，餘光瞟見巨大的黑尾朝這邊游來，珈璃驚喜，“雷哲你們可來了！”他指向灰尾人魚們，“你看，他們一群魚欺負我一個！”

雷哲甩了甩魚尾，劃開一道海水，“奧斯萊卡海域過來的？”顯然這群灰尾人魚是同一族的，魚尾顏色和眼角圖紋都一模一樣。

灰尾人魚們不由得退後，似乎有些忌憚雷哲。他們感受得到，雷哲氣息太強了。

雷哲瞥見珈璃後面脖子上的小人魚，他忍不住捏捏眉心，“崽崽怎麽也在？”

“哎！我差點忘記了。”珈璃連忙抱下冬崽，來回檢查着，“崽崽有沒有吓着啊？”

寒湛這時候游來，看見珈璃掌心的小人魚，他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

“哥哥~”冬崽急忙從珈璃爸爸手心跳下來，紮進哥哥懷裏，小臉委屈巴巴的，“壞魚欺負崽崽。”

寒湛眼神冷漠地掃過灰尾人魚們，他擡手蓋住小人魚，“別怕，哥哥來了。”

灰尾人魚氣得說不出話來，這一大一小忒不要臉，睜着眼睛說瞎話。

艾瑞和一群人魚圍上來，他打量着灰尾人魚們，忽然說了句，“奧斯萊卡海域的人魚？你們來這裏的時候沒打聽過嗎？”

灰尾人魚們莫名其妙，打聽什麽？

“打聽我們海域誰是最兇的人魚啊！”艾瑞搖搖頭，剛來就得罪了他們海域最兇殘的珈璃，艾瑞可以想象接下來他們要面臨的悲慘生活，更何況珈璃背後還有個隐形殺手·雷哲。

後面鲛人們氣喘籲籲趕到，看到這麽多人魚，還有些懵。

“是你們叫這些人魚過來的？！”灰尾人魚将怨憤發洩到鲛人身上，魚尾拍過去抽飛一條鲛人，“你們找死！”

珈璃扯了扯嘴角，冷笑起來，“你們自己死到臨頭，還工夫關心鲛人，不如想想怎麽才能死得舒服點。”

灰尾人魚狼狽地低下頭，“我們本無意冒犯你們。”

“現在才說這話，不覺得太晚了嗎？”珈璃不想和他們廢話，甩着魚尾抽過去。

在珈璃動手的瞬間，雷哲、艾瑞他們不約而同地彈出指甲，抓向離他們最近的灰尾人魚。

寒湛低聲說：“崽崽捂好眼睛，不要看。”

冬崽聽話地捂住眼睛，小尾巴緊張得縮起來。

寒湛手指成爪，輕輕一揮抓破人魚的胸膛，人魚渾身顫抖，他驚慌中瞥見寒湛眼角的圖紋，驚愕片刻，他連忙說：“你是凱爾的兒子是不是？”

寒湛手指一頓，凱爾是他人魚爸爸的名字，寒湛是在破殼很久後，才在別的人魚口中聽說的。

寒湛眉間陰郁，他伸手掐住他的脖子，“你認識他？”

灰尾人魚呼吸急促，他吐字艱難說：“你不能殺我，我是你弟弟。”

呀？冬崽放開捂住眼睛的小手，瞅了瞅黑發灰尾的人魚，嘴巴撅得老高，哼！壞魚，哥哥只有崽崽，沒別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