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墓山之所以叫墓山是因為方圓百裏的鬼魂都會聚集于這座山中，落單的孤魂野鬼見到他們這些修士肯定是避之不及，但墓山可是人家的地盤，鬼多勢衆，就怕有些不自在的，要來找她們麻煩。

溫梧寧不遠不近跟着藍飛兒，不至于被發現也能确保有事發生她能及時出手。

藍飛兒走在上山的小道上，手中提着溫梧寧為她撿回的劍，兩旁的密林不時傳來鬼叫，她抽出劍向傳出聲的方向龇牙，兇狠的模樣比那鬼還要吓人幾分。

藍飛兒膽子不大，真正怕的東西卻不多，這虛無缥缈的鬼就是一樣，她性格比較軸，越是怕越要去嘗試，逼到自己不怕為止。

大學她和同學一起去過各種鬼屋，從第一次全程閉着眼睛尖叫地爬出來，到後來把人家鬼屋扮鬼的工作人員揍進醫院把鬼屋裏的設施砸爛，賠了不少錢結束。

她覺得自己克服了。

陪她一起的同學心裏卻不這樣認為，真正不怕的話才不會那麽大反應，把人家工作人員打成那樣，藍飛兒不是不怕了，只是變得兇殘而已，對怕的應對機制從逃避變成了暴力。

但這話她們是不會說的，因為她們不想再被拉着一起去丢人了。

小道上不時有沒長眼的鬼從藍飛兒身旁穿過，還有些鬼故意從林子裏冒出來吓她。

藍飛兒手持自己的小破劍，一劍滅一個，這小破劍雖然不怎麽樣，但是對付這些沒什麽道行的小鬼還綽綽有餘。

而躲在林子裏時不時吓她一下的鬼，要不是考慮到林子裏不安全，藍飛兒早沖進林子裏将它們剁成七八塊。

藍飛兒按耐着沖進林子裏的沖動，對林子裏鬼叫的鬼龇牙耍狠，扭頭一劍又砍死了個不長眼從她身旁飄過的蠢鬼。

林子裏的鬼見藍飛兒是個狠角色，一瞬間靜了靜，但随即反應更大，本來還躲在林子裏的衆多鬼一下子尖叫着冒出來，藍飛兒也不示弱，如野獸般沖它們低吼，上山的步子只快不慢。

這些鬼在別處躲躲藏藏受盡了欺負，來到了自己的大本營還要被欺負，哪裏受得了，一路跟着藍飛兒在她四周嚎叫，讓她不好過。

藍飛兒身後不遠的溫梧寧發現她的異樣，在溫梧寧的眼裏這個師妹謹小慎微，不該這麽沖動才對，怕藍飛兒出意外，她加快速度縮小兩人距離。

越往山上走，跟着藍飛兒的鬼越多而這些小鬼仗着鬼多勢衆，膽子肥了不少，不時的會靠近吓她，在她的劍揮過來前又一溜煙的逃走。

Advertisement

藍飛兒本來就一路精神緊繃，這會被它們時不時整一整，腦子都要炸了。

只見藍飛兒忽然停下，跟着她的衆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她怎麽不走了。

忽然藍飛兒擡起頭來，一雙眼通紅如野獸般嗜血。

“一個個的以為我好欺負是嗎。”

說着她縱身一躍跳進鬼堆裏，跟開西瓜似的對着形形色色的鬼一通狂殺。

“哇啊——”衆鬼吓得四下逃竄，有些慌不擇路的蠢鬼直直沖到藍飛兒跟前，被她開了瓢化成一縷青煙。

随着一聲聲凄厲的慘叫，小道上煙霧愈濃，待周圍除了自己的喘息聲已經聽不到其他響動時，煙霧已經濃郁到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

藍飛兒用劍敲着地面聽着聲音回到小道上，繼續往上走。

待溫梧寧走進這片濃霧，她深深地皺了皺眉，濃霧中有怨氣，她聽父親說過墓山中少有惡鬼怨鬼，藍飛兒這次屠殺反而讓它們生了怨氣。

溫梧寧從乾坤袋中取出一只香爐，點燃裏面的麒麟香，這香是擅長鬼道的師叔贈她，聽說能能安撫惡鬼，消去它們的怨氣。

她托着香爐繼續前進，果然濃霧中的怨氣漸漸消散，兩側的林子裏響起竊竊鬼語，那些鬼語越來越近，仿佛就在她耳畔，她低頭能見到兩只鬼魂正趴在香爐上，不過沒有感覺到惡意便随它們跟着。

大概走了半個時辰，溫梧寧走出濃霧，感覺不到藍飛兒的氣息，她以為藍飛兒動作快已經上山，便用最快的速度上山，但走了一盞茶時間後，發現不對勁，這一路根本沒有藍飛兒的蹤跡。

溫梧寧望向小路兩側的密林，以藍飛兒謹慎的作風，絕對不會進林子。

所以只有可能還在那片霧中。

溫梧寧立刻下山，還沒靠近那片霧溫梧寧就感覺到裏面的鬼一陣騷動。

溫梧寧知道它們是喜歡麒麟香，她端詳着手中的香想了想，藍飛兒可能被鬼生出的怨氣困在霧中，而她因為帶着麒麟香才走了出來，要找到藍飛兒她就不能點着這香。

她轉動香爐滅了裏面的香收入懷中，再次進入霧中，一開始因為她身上還殘留着些麒麟香，她仍然走在小道上，直到她身上的香完全散去，她才漸漸地感覺到不對勁。

四周嘈雜的鬼聲漸漸飄遠，而怨氣卻越來越重，她無法判斷方向和距離。

她也被困住了。

她繼續走，直至走到怨氣最重的地方，她看到了一個人影拄着劍半蹲在地上，溫梧寧松了口氣上前去。

“師妹。”

手還沒碰到她的肩，溫梧寧就感覺到一股殺氣襲來，她舉劍擋住這莫名而又淩厲的一劍。

藍飛兒在霧中走了半個時辰終于發現不對勁，她被困住了，她嘗試過往回走，走了一個時辰還沒有走出濃霧。

四周靜悄悄一點聲音都沒有，藍飛兒精疲力盡，她按着發漲的腦袋。

如果她三天內找不到出路，出不去，這個介子空間會關閉，她會被困在這個空間，永遠困在墓山上，她沒有辟榖，她的永遠最多是一個月，一個月之後她就會死在這。

她反省自己為什麽會陷入這樣一個絕境。

她抓破腦袋，歸根結底就是她多事救了女主那個聖母婊！

她冒死去救溫梧寧，溫梧寧得救後卻只擔心那只蛟人無法化形！

“啊——”

“師妹，是我！別怕。”溫梧寧扣住藍飛兒手腕，奪下她再次襲來的劍，大聲提醒。

最後‘別怕’兩個字卻又溫和帶着濃濃的擔憂和安撫。

擊潰了此時藍飛兒虛高的心防。

藍飛兒愣在原地一動不動，眼淚倏地流下。

藍飛兒怕，她怎麽不怕。

她怕鬼，也怕死。

溫梧寧吓得一愣，她知道藍飛兒身上沒有傷，應該是受到了驚吓，畢竟年紀還是太小了。

“師姐來了，別怕。”溫梧寧讓人坐在臺階上，自己也一同坐下，想了想輕輕拍她後背。

“你歇一會我就帶你出去，去和你一起抓人參娃娃。”溫梧寧不會安慰人，只能把話題往這個師妹喜歡的人參娃娃帶。

藍飛兒怔怔地流淚，眼眶和鼻尖都紅紅的，嘴唇緊抿，這樣子真讓人心疼。

“我應該和你一起來的。”溫梧寧自責。

藍飛兒抹了把眼淚忽然扭過頭，直直盯着溫梧寧：“師姐，那只蛟人差點要了我們性命，你為何還要救它？”

溫梧寧愣了愣，對藍飛兒面無表情的質問，終于慢慢回味過來，原來師妹是因為這個鬧別扭。

溫梧寧收回手，整理了下思緒，望向全是濃霧的遠處，緩緩說來。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曾祖父給溫家留了條四足龍護院，那條四足龍已經将近五百歲，卻還不能修化成人，

曾祖父說是留下護院，其實是已經放棄了它，我曾祖父在宗門可以有更好的坐騎，這條四足龍留在身邊是個累贅，

不過盡管曾祖父看不上它，但它在這小小的安城卻足以起到鎮宅的作用，它看着兇猛其實十分溫馴，像老龜一樣愛睡覺，”

說到這溫梧寧笑了笑，藍飛兒原本沒有表情的臉也有些松動。

“夏天它身上冰涼，我喜歡在它背上睡覺，那時時常和它一起午後躲在後院樹蔭下睡覺，”溫梧寧回頭看了藍飛兒一眼：“我是溫家小姐，小時候卻沒有玩伴，它是我唯一的玩伴，”

露出不同平常一面的溫梧寧讓心中滿是怨氣的藍飛兒漸漸平靜下來。

溫梧寧沉默了片刻，簡明扼要道：“後來又一次去後山玩，碰上闖進後山禁地的散修，它為了護我丢了性命。”

雖然早就知道這條四足龍肯定沒有善終才會讓溫梧寧一直念念不忘，但聽溫梧寧親口說出來，藍飛兒心中還是忍不住唏噓。

兩廂沉默片刻，藍飛兒崩了的心态已經恢複，溫梧寧卻顯得低落，本來話就不多，變得更加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