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青劍飛回幻境,在半空被枝蔓糾纏成個球。
地上的女人頭部斷裂處流出綠漿, 兩只枝蔓從她寬大的袖中伸出, 在草地上摸索尋找頭顱, 她将頭顱拿回端正的抱在身前, 雙眼緊盯着空中被死死纏住的巨球。
方才被傷虛弱的身體自發地吸取巨球中人的生命, 拿回頭顱後她停止身體自發的行為。
作為一株成精的淫樹精花,離開滋養她同樣囚锢她的土地蠻荒之地,她只有等着枯死。
她不想死,更不想被困在那個荒蕪之地, 孤零零一個。
她只是想離開那個囚籠!
吸幹這個無情的人類, 或許她就能完全恢複,她還能走得更遠。
砰!
空中的巨球忽然炸開,枝蔓亂飛, 地動山搖, 女人懷中的腦袋露出痛苦的神色,跪倒在地,腦袋再次咕嚕咕嚕滾遠。
落在一地殘枝斷蔓中的溫梧寧也好不到哪裏去,她全身布滿青紅的瘀痕,腹部的血跡更大。
溫梧寧吃力地擡頭看向對面倒在地上的無頭身體,神色複雜, 方才在裏面她感覺到生命在流失才決定拼死一搏,但最後一刻她卻發現周圍枝蔓吸食她的生命的動作停止了。
草地裏傳來細細地簌簌聲,只見兩條枝蔓又在找頭顱。
這兩條枝蔓較剛才顯得有氣無力,找到頭顱後, 将它裝回無頭身體上。
溫梧寧現在情況很不好,一口鮮血從她口中吐出,她以劍撐地才勉強沒有倒下。
此時她體內每一處經脈幾乎都被撕裂,丹田中的靈氣被掏空。
煉氣期積累的靈氣純厚進階築基時便能更輕松,而且穩紮穩打對以後的修煉百利無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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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盛白鶴那樣突然進階,其實虧損得厲害,就像只裝了半壺靈力便進階,以後若是沒有其他機遇以後便只能裝半壺靈氣,半壺靈氣的築基怎能比得過其他有整壺靈氣的修士。
最多也只能欺負還不能使用靈氣的練氣修士罷。
然而像溫梧寧這般經脈撕裂丹田炸裂,只怕以後半壺靈力也盛不住。
可她當時也考慮不了那麽多。
以後的事只能以後再說,先活下來才最要緊。
找回頭顱的女人擡起頭,她身體更加幹癟,臉上的骨骼都凸現出來。
兩人都是強弩之末,面面相觑,女人先流下血淚,哀戚道:“奴并未想過要傷您。”
這點溫梧寧不懷疑,否則也不會讓她跟了一路,腹腔一陣翻騰,溫梧寧擡手捂着嘴用力一嘔,一手鮮血。
“我不會送你回去,那是你的地盤,到了那我怕是再難離開,”溫梧寧松開劍兩手捂着仿佛随時要炸開的丹田,前額抵在草地上吃力說道。
她不能信這個精怪,若她一個人還好,可還有個師妹。
作為精怪,它們沒有教條道德約束,因此也無信用可言,只要有一絲可能留住溫梧寧,她都會想方設法留下溫梧寧。
“奴活了幾百年從未見過外面的太陽、外面的風、外面的水、外面的山、外面的月……奴只是太寂寞了……”
女人趴在地上細細呢喃着,費力地向溫梧寧爬來,草地上她雪白細膩的手臂漸漸變作灰黑色,紋理粗糙,漸漸地變成周圍一地枝蔓的模樣,只看出還有個手的形狀。
溫梧寧因為疼痛手臂緊繃,額上布滿細密的汗水,她咬牙将頭埋在手臂上忍受難以言喻的疼痛,聞言她擡頭,看向爬向自己的可憐女人。
顏色漸漸變深的臉,此時少了哀怨與空洞,漆黑的眼底沉溺着歡喜向往,這張已經變得不像人的臉此時反而更像個人。
“奴,伺候您。”爬到溫梧寧跟前,女人擡起僵硬幹癟的手,捏着一片水藍衣袖吃力地湊近溫梧寧布滿汗珠的額頭。
忽如一道赤光飛來,唰地削斷這只枯木一般的手。
溫梧寧雙眸一睜,扭頭只見藍飛兒意氣風發地落地,健步如飛向她走來。
藍飛兒走上前手一伸一把撈起溫梧寧,溫梧寧被拽得頭昏眼花,只聽藍飛兒中氣十足的聲音在耳邊抱怨:“她都要碰到你了,怎麽也不知道躲?”
溫梧寧疼得迷迷糊糊靠在藍飛兒柔弱的肩上,剛想要辯解,張開嘴卻又吐出一口鮮血,血中還夾帶着細碎的血肉,藍飛兒終于意識到溫梧寧這次可能傷得不輕。
藍飛兒把已經睜不開眼站不直的溫梧寧抱緊,扭頭看向地上的女人。
“別說話,等我把它解決,馬上帶你出去。”
地上的女人仿佛已經不在意生死,她甚至沒有看藍飛兒一眼,她吃力地爬起來,盯着溫梧寧,臉上唯一還有人特征的一雙眼流露出淡淡的哀傷。
“再看,剜了你的眼!”
赤光一晃,劍尖劃過眉骨,指着眼珠子。
女人神情不變,擡起枯木一樣的手,手心漸漸出現一個發光的幽綠珠子:“這是我的內丹,給她。”
藍飛兒目光從珠子移到女人臉上,冷漠道:“不用。”
女人這才看向藍飛兒:“她傷得重,可能會成為一個廢人。”
女主怎麽會成為廢人,就算廢了也輪不到一個妖來擔心,藍飛兒一腳踹過去,女人被踹翻,手中的內丹往空中一飛被藍飛兒接住。
藍飛兒動作并不大,但趴在她肩上的溫梧寧被牽動,又嘔了口鮮血。
将內丹收入懷裏,看向地上的女人藍飛兒面色一狠手起劍落。
沒事愛給自己加戲,該死!
溫梧寧果然傷得不輕。
從幻境出來後,她便一直昏迷不醒,偶爾還會嘔血,血中可見細碎的血肉,每次她痛苦地嘔血,藍飛兒都要覺得她下一秒就會死。
藍飛兒坐在床上幾乎把乾坤袋掏空,把所有東西拿出來擺在床上,所有丹藥只要是能入口的,她都往溫梧寧嘴裏灌,然後在一旁盯着。
可溫梧寧沒有一絲好轉,反而更痛苦嘔得更厲害,藍飛兒能感覺到溫梧寧生命在飛快流逝。
盯着這個臉比紙白的病美人好半天,最後她還是拿出懷中的內丹。
內丹幽綠,有暗香,重要的是它蘊含着幾百年的靈氣。
這兩天客棧老板很不開心,這還不是要怪二樓那位脾氣不小的小客官,若是平常人,敢耍脾氣大不了不做她生意,偏偏這位小客官本事還不小,尤其是她手裏那把赤色的劍,光是看着就讓人膽戰心驚。
“客官,您的飯菜來了。”被老板打發來送飯的小二走到門口兩股戰戰,顫聲對裏面的人道。
“送進來。”
小二一雙腿抖得更厲害了,低着頭走進去,放好飯菜正要出來,下意識看了眼聲音傳來的方向。
只見那位小客官盤腿閑散地坐在床頭,手裏拿着塊沾血的布塊,見到血小二腿一軟,随之又見床上還有個人,小二的眼瞪大,魂都要被勾走了,他從沒見過這麽天仙一樣的人。
溫梧寧容貌安詳躺在窗下,一縷暖色陽光正打在她臉邊,讓她天生冷然的眉眼變得柔和。
“好看嗎?”
小二身體一抖,哆哆嗦嗦地不敢說話。
藍飛兒這位小惡霸難得的好脾氣,看了眼床上的溫梧寧,随手把血手帕扔進一旁的水盆中:“好看也不是你的,”
她起身走到桌子邊看了眼菜肴坐下拿起筷子:“換盆水上來,再準備些熱水,我要洗澡。”
“是是是!”小二趕緊跑出房間。
藍飛兒吃過飯,去隔壁房間洗澡,洗好澡再回到溫梧寧房間,只見窗下的人已經坐起來,身上是白色裏衣,光灑在她背上,她整個人仿佛都在發光,黑色長發散在她背上,聽到聲音她看過來,可能是才剛醒,臉上一片茫然。
真是明豔溫暖又美好。
只是可惜了,她的官配被換了芯子。
藍飛兒走過去,在床邊坐下問:“還有哪裏不舒服嗎?師姐。”
聞言溫梧寧的手移到自己的丹田,暖暖的,充盈的靈氣流至全身,讓她舒服地不禁發出低低的□□。
忽然一只手也按在她丹田上,力氣大得出奇讓溫梧寧驚訝。
在溫梧寧看過來時,藍飛兒臉上的陰鷺消失,松開手,緩緩說道:“你經脈丹田俱毀,我把那只怪的內丹取來給你,死馬當活馬醫,沒想到真有用。”
別誤會,藍飛兒不是想邀功,只是在她看來溫梧寧本來就容易心軟,若是讓她知道內丹是那怪主動給的,只怕她以後都要以為這些精怪本性不惡。
失去內丹必死無疑,溫梧寧沉默,也不問女人的下場,只是想起當時她眼中真切的歡喜和感激不禁有些傷感。
藍飛兒坐近了些,拍了拍她的背,輕松道:“師姐,你這次差點就死了,可別忘了是誰害的。”
“平白多了幾百年的靈力,也算是因禍得福,”以她現在的靈力,随時可以進階築基,瞥了眼藍飛兒手上的赤劍:“也要恭喜你,這把赤劍當時兄長和盛白鶴都沒有拿下,沒想到卻認你做了主。”
說到赤劍,藍飛兒臉上的笑真了幾分:“所以說這東西也講究機緣,就算他們比我強有些東西也強求不來。”
說着她不動聲色地看了眼也在為她開心的溫梧寧。
這把劍沒有在原書中出現過,它不是主角的東西,所以得到赤劍不意味她能搶到本來屬于主角的東西,但她的心情依舊不錯。
因為也有東西是主角得不到的,而她能得到的。
“你躺了這麽久身上都該臭了,我去叫人打水讓你沐浴。”
說着藍飛兒腳步輕快的出門。
坐了會溫梧寧又躺下閉目調息。
她沒有注意到藍飛兒走後,牆角便出現一個小身影,猶猶豫豫地不敢上前。
它是人生娃娃,此時它一臉驚恐,它想提醒溫梧寧藍飛兒是會吃人血的怪物,要她小心。
可它說話溫梧寧聽不懂,而且它也怕藍飛兒發現它告密,把它給炖了。
至于小人參娃娃為什麽會有這樣的錯覺,還要說回藍飛兒與赤劍結契那日。
小人參娃娃又是同情,又開心自己終于有伴了。
高興之餘擡頭見到的卻是藍飛兒在嘬溫梧寧的血,這個畫面可把小人參娃娃吓壞了。
它連着好幾天沒敢出現在藍飛兒跟前。
藍飛兒在它心中俨然已經從一個殘暴陰晴不定的契主變成了個喜歡吃同胞血肉的惡魔。
更讓它覺得可悲的是,只有它一個人參知道藍飛兒恐怖的真面目。
這段日子裏,小人參娃娃格外想家,格外後悔那天自己為什麽那麽貪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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