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大應山以北的靈雲山雷雲籠罩,電閃雷鳴, 南麓的城鎮居民只能見雪峰另一邊天是烏沉沉的, 悶雷聲時不時傳來, 地面微微震顫, 但他們心中并沒有驚慌, 只是偶爾會駐足望一眼,便又投身到勞作去。

聽到孩童的驚呼,才又擡頭,只見有流光從雪峰另一邊飛出從他們頭頂劃過。

祖輩在大應山下長大的居民對此早已見怪不怪, 不像孩童每次見到都覺得新鮮。

只是這一次頭頂劃過的這些流光, 總感覺帶這些慌忙倉促的感覺。

這些人并沒有多想,他們的心不大,裝下的只有自己的一個家, 求的只是晚歸有口熱食, 妻兒能吃飽穿暖。

大應山南麓安逸祥和,而烏雲籠罩的北麓,原本畏懼天雷而躲進巢穴的飛禽走獸紛紛跑出巢穴逃命似的向大應山狂奔而來,整個大地都在轟隆隆的響。

逃不掉的花草樹木漸漸化作絲絲縷縷白氣向正北高峰上的浮山飛去,而這整座山早是已光禿禿一片看不到半點綠色。

藍飛兒腳一沾在地上時,眼裏寫滿了震驚。

此處是整個靈雲山的中心, 她環顧整個靈雲山,天上天雷蓄勢,而地上百獸逃竄,萬物靈氣都彙集于此。

原書中并沒有這回事, 也沒有描述這副場景。

藍飛兒一臉駭然望向與她一同落地的離亥:“為何我們沒事?”

離亥也被眼前這景象驚到,但她眼中更多的是嘲諷,她對藍飛兒笑道:“你忘了我們是魔,歸元對于我們來說無用。”

這個無用,一方面是歸元落到魔手上就和一把普通的雨傘沒什麽區別,另一方面是歸元掠奪的是靈氣而不是魔息,所以對她們來說是無用的。

此時山上只見土石樓臺,不見任何活物。

“溫梧寧呢?”藍飛兒聲音微微顫抖,向四周望去。

“或許已經死——”

“你閉嘴!”

藍飛兒猛地扭頭,模樣兇狠眼中卻有淚珠濺落,離亥将心中怒氣壓下去,沒有再說話。

只是方才運氣好速度快逃出去的數十人中,其中并沒有溫梧寧的氣息,溫梧寧應該還在山中,若在山中那就算沒死也離死不遠了。

藍飛兒心裏怎麽不知道這點,她還知道溫梧寧絕對不會自己先逃,她們來時還發現山下狂奔的野獸中也有不少負傷外逃的弟子。

明明是那麽一個冷臉的人,偏偏心又那麽善那麽軟。

藍飛兒面無表情抹了把眼淚,看向前方的主殿。

鞠一塵這狗東西就不是個什麽好人,既然她不受歸元影響,而鞠一塵又正在渡劫,她不趁他病要他命還待何時。

若溫梧寧沒死就當是為她除去一大後患,若溫梧寧……

藍飛兒眼眶泛紅,若溫梧寧死了,就當替她報仇了。

藍飛兒面無表情的臉眼神十分的狠厲,向主殿飛去。

離亥只是跟在她後頭。

一路經過所見都是光禿禿的土石,忽然藍飛兒瞥到一塊巨石後蜷縮着一個身影,藍飛兒飛過去,她認出來那是盛白鶴。

此時的盛白鶴痛苦不堪,靈體被拉扯,肉身這張臉隐隐露出醜陋的獸相,他察覺到有人靠近心喜以為是溫梧寧回來了,睜開眼卻見是藍飛兒,他的雙眼猛地瞪大,比之前見到溫梧寧時還要驚訝。

溫梧寧不受歸元影響,沒想到藍飛兒也不受其影響!

他此時已經顧不得想這些,痛得戰抖道:“救我。”

方才溫梧寧見到他,只冷淡地留給他一句‘我們已經兩清了’便離開,他甚至聽到自己心死的聲音,那個絕情的女人!

雖然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盛白鶴還是忍不住向藍飛兒求救,他不想死,他還什麽都沒做,他以後的路還那麽長,他不甘心!

“好啊。”

盛白鶴不敢相信的看向頭頂笑得不懷好意的人。

這算不上作繭自縛啊。

藍飛兒道:“畢竟是老鄉,我肯定會救你,只是你應該不介意我以後在你脖子上套條狗鏈吧。”

天底下哪有那麽好的事,以德報怨?不好意思她不是那樣的人。

相信就連心善的溫梧寧也不會這麽做。

藍飛兒轉身對一旁的離亥道:“你先帶他回魔域,他拔了我的魔骨,我也要讓他好好嘗嘗那種滋味。”

藍飛兒倒不是真的記仇,她擔心離亥不聽她的話,這後面半句是提醒她盛白鶴折磨過她,既然離亥喜歡她,那有這個機會折磨回去她一定不會放過。

确實如此,離亥并不想讓盛白鶴死得這麽便宜,只是她也不想把藍飛兒一個人留在這。

藍飛兒罕見地露出煩躁的表情,道:“怎麽?還怕我跑了嗎?魔丹在我體內我能跑哪裏去,等我殺了鞠一塵,就回去。”

殺了鞠一塵後,确定溫梧寧還活着,就回去。

離亥深深看了藍飛兒一眼,也不知信沒信,反正上前提起盛白鶴往來時的方向走,只是走了兩步又停下回頭看藍飛兒,卻見她人已經飛向主殿。

雖然人已經走遠了,但離亥還是說道:“我在魔域等你。”

她知道藍飛兒能聽到。

藍飛兒确實聽到了,她煩躁地皺了皺眉,眼底劃過一絲陰冷。

她當然要回去。

人總是要死的,她知道。

活着的人還是要繼續活着,她知道。

沒有誰離開誰就活不了,她更知道這點。

否則她不會一個人活蹦亂跳地一直活到現在。

只是如果溫梧寧這次真的因為歸元而死,那鞠一塵,盛白鶴,離亥都得死!

他們不盜歸元,她和溫梧寧就不會落入那種進退維谷的境地,溫梧寧不會對她說出那種話,溫梧寧本就不是會說出那種話的人,是自己先說話傷了她,她說那些話也是為了保住兩人性命,歸根結底還是怪這三個人。

她本來有機會和溫梧寧一起,本來可以換個活法的。

如今也好,殺了這三個扼殺了這個可能的人。

她還是能夠繼續活蹦亂跳地一個人孤孤單單活下去。

藍飛兒一進入主殿,恰好第四道天雷落下,歸元對她沒有影響,但是這種仿佛能把地給打穿的驚天大雷還是讓藍飛兒心悸許久。

浮山晃動,山石墜落。

藍飛兒也算見過世面,很快反應過來,所有靈氣都彙向殿裏的六角高臺上,她望向高臺上的白光,知道鞠一塵就在上面,飛身上去。

溫梧寧安然無恙出現在高臺時,臺上的七人包括鞠一塵皆是眼皮一跳,不知道溫梧寧為何不受歸元影響。

“師父!”溫梧寧跪在溫洹虛體旁。

以六位元嬰師父的能力要逃不難,可他們卻沒有走。

溫梧寧只見源源不斷的靈氣從六人的虛體中湧向中間之人,若不是有師父和幾位師伯在這頂着,根本就不會有師兄弟能逃出去。

溫梧寧眼眶濕潤,為自己先前對溫洹不敬而感到後悔:“師父我該怎麽做?”

六人立即看向中間那人,這會不是時候去探究溫梧寧為何不受歸元影響,而是要阻止鞠一塵再繼續錯下去。

浩瀚的靈氣源源不斷湧入鞠一塵體內,卻猶如泥牛入海不見半點反應,鞠一塵仍是一副老朽模樣,目光沉沉看不出喜怒。

就算見到了溫梧寧,也只是微微擡了下眼皮,不知是不擔心還是不在意。

沈萬山老淚縱橫,大聲道:“師兄我們上次便錯了。”

這句話像是個按鈕,無論如何都巋然不動的鞠一塵渾身一抖,身體劇烈抖動起來。

“雖然我們都不說,但我們心知肚明,我們是錯了,所以蕭何兩位師兄才會雙雙被天雷擊得形神俱滅,因為我們心中有罪,所以我們根本無法渡過雷劫!”沈萬山涕泗橫流,說出長久以來七人不願承認的真相。

溫梧寧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所有人都一直以為蕭何兩位師伯已經化神,與天地融合,而現在沈師伯卻說他們早就渡劫失敗死于天雷下。

“溫賢侄兒。”沈萬山看向溫梧寧,目光慈愛道:“你去收起歸元,剩下的事不用再管。”

沒有歸元,鞠一塵必定會死在天雷之下。

溫梧寧應聲正要去,感覺到一只手落在自己肩上,溫梧寧回過頭,虛體的溫洹将手放在她頭上,溫洹從未與她親近過,溫梧寧心中一動。

“為師為何不與你講道?是因為為師在數百年前就已經迷了道途。”溫洹道出了溫梧寧心中長久以來的疑惑。

那事過後,他們七師兄弟就變了,他們道心不堅或已經迷了道途,他們心知肚明,只是不願承認罷了。

此次他們七師兄弟肯定都難逃此劫。

這樣也好,靈雲山需要的不是他們這些迷了道心的人,而是像溫梧寧這樣的人。

溫洹道:“對你,為師其實心中十分欣慰。”

溫梧寧眼淚安安靜靜地流下,她五體着地對溫洹行了個大禮,起身飛向懸于半空的歸元。

在這之前沒有人使用過歸元,也沒人知道要怎麽收起歸元,只有鞠一塵知道沒人能收起歸元,一道天雷激起歸元,之後的一道道天雷會使歸元掠奪靈力的威力更迅猛,三道天雷之後歸元就會灰飛煙滅,這時九道天雷已經過半,而那時已經靈力充沛的他再來與剩下幾道天雷對抗,勝算不小。

因此對于溫梧寧的動作,鞠一塵眼皮都沒動一下。

至于對錯,鞠一塵閉眼,就由這雷劫來斷。

藍飛兒飛上六角高臺時,沒想到上面這麽熱鬧這麽多人,雖然盤坐在六角的六位虛影都已經幾乎透明了,但存在感還是不弱,不過藍飛兒并沒将注意力過多的放在他們身上,因為她望到了空中挂在傘下的人。

“溫梧寧!”

方才心中還滿是陰郁血腥想法的人,此時一張清麗秀美的臉上只有驚喜,心裏的塵埃灰暗瞬間掃淨,變得敞亮又溫暖。

溫梧寧望着這張笑臉一時有些怔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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