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蒼穹之上（3）

身為一國皇子，傑克可謂總是被人欺壓，知道那些是善意的捉弄，倒也不是太過在意，有些事情最後總是不了了之。

站在麗薩家門口，冷眼看着跪了一地的男人女人。

從老到少，一個不少，卻惟獨少了那個他們名義上的養女，那個應該跟着他進宮的少女淩正逸。

幾乎咬碎了一口牙齒，傑克沉着臉大踏步走進去。

“說，淩正逸那個臭丫頭在哪裏？”

麗薩家的當家主人雖然依舊跪着，但是臉上的不卑不亢讓傑克一陣心煩，那個剛剛步入中年行列的男人臉上沒有憤怒，亦沒有慌張：“二皇子，您明鑒，微臣的養女昨日出去以後再也沒有回來過，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事情。為此，我們一家人正在全力搜尋中，可是依舊效果甚微。”

“你是說你已經派人尋找，但是找不到人？”傑克俯視着他的臣子，一掌拍碎了身旁的椅子，飛濺的木屑有幾顆刺進了那個男人手臂上，即使如此，他依舊沒有吭一聲。

“不錯。”臉上滲着冷汗，為那刺進肉裏的異物。

“你在和本皇子開玩笑不成？”傑克難掩語氣中的嘲諷，指着門口，“這麽大一個人，就這麽憑空消失了不成？”

“微臣不知。”男人再度匍匐在地面，再也沒有擡頭。

穿着皇軍服的青年從樓上跑下來，在傑克面前跪下：“啓禀殿下，整棟房子都搜過了，并未尋到任何人。”

收到了下屬的報告，傑克瞥了眼跪了一地的男女老少，冷冷道：“淩正逸注定是我皇兄的妻子，你們沒有約束她的行為，讓她就這麽失去了蹤跡，該當何罪？”

“微臣有罪。”

傑克冷笑一聲：“來人！”

“在。”

“給我把麗薩一家全部壓入大牢，明天中午問斬！”迎上屬下驚愕的目光，傑克眼神冰冷，“我就不信她真的沒有一點情義！我要用麗薩一家，來逼她現身！”

“殿下，那大皇妃如果真的出現的話——”

“自然是不能傷害她的帶她回宮，有什麽問題？”

“不，沒。”

傑克一甩長袍，沉聲道：“回宮！”

***

被人惦記的淩正逸連打了三個噴嚏，使祁恒詫異的望向她：“着涼了？”

揉了揉鼻子，淩正逸吸了吸鼻子：“應該是被人惦記上了，畢竟我可是放了這個國家兩個皇子的鴿子，不被罵倒奇了怪了。”

“說起來。”祁恒合上手上的書本，皺眉，“你說那個大皇子只見過你一面，就對你告白并且說非你不娶的話？”

“是的。”

“你覺得你現在的模樣很驚為天人嗎？”怕少女一個生氣不理他，祁恒在她越來越詭異的目光中急忙道，“我只是就事論事，并沒有嫌棄你模樣的想法。你也知道，對方是皇子，什麽美女沒有看過？怎麽就對你産生了興趣？”

“你在擔心什麽？我可不會天真到以為我用我的人格魅力搞定了那個大皇子呢，祁恒，我啊，可不是只有十幾歲的小女孩，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那就好。”淩正逸沒有誤會他的意思，祁恒松了口氣，繼續說着沒有說完的話，“這就是你不願意進宮的原因？”

“祁恒，我懷疑這個世界有問題。”

“什麽？”

“與其說我們身處的是一個世界，不如說它是一個拼湊出來的世界更合适。”她見過大皇子一面，那樣勢在必得的眼神熟悉得很，好像在哪裏見過。

聽了淩正逸的話，祁恒開始回想：“對你有執念，擁有強大力量，有着漫長時光的存在……我好像猜到是誰了。”

歪着腦袋思考了好一會兒，淩正逸煩悶的用腦袋撞牆：“不會這麽巧吧，真的是他？”

“給你。”祁恒遞給淩正逸一支筆一張紙，“等下我們同時在上面寫上猜測的名字，然後看看我們所想的是不是同一個人。”

淩正逸抿唇接過紙筆，幾秒鐘就寫完了。

對于淩正逸來說，紙上的這個名字是她改變的開始，也是使得她人生有了轉折。如果沒有遇到這個人，她也許已經死了，但是遇到了這個人，她曾經發生過比死還要痛苦的事情。

兩人幾乎是同時寫完的，祁恒看了眼在發呆的少女，輕咳一聲，“翻開？”

近乎是自暴自棄的啊了一聲，兩人同時翻過了紙。

兩張紙上寫着同一個人的名字——程羽。

“果然是他。”嘆了口氣，祁恒看了眼裝死似得趴在桌上不看他的少女，無奈的問道，“看起來他已經認出你了，你打算怎麽辦？”

桌上傳來了悶悶的聲音：“你出現在他面前的話，你也會被他一眼認出來，不要幸災樂禍。”

祁恒頓時哭笑不得，他根本沒有落井下石，她想到哪去了？

沉默了好一會兒，看着對面那個幹脆縮到烏龜殼裏似得少女，問她：“有什麽打算嗎？”

聽到祁恒的問話，淩正逸的火氣蹭蹭蹭的冒上來：“都是該死的系統坑人，我還有一個更加不幸的消息要告訴你。”

“哦？”祁恒一下來興趣了，不知道還有什麽消息能夠打破眼前這位一貫的淡定和沉穩。

“塔娅……也在這個世界。”說完了這句話，淩正逸垂下了臉，“你說，我這算不算現世報？之前以為此生不會再相見，才選擇那般決絕的道路，結果……報應來了，兩個麻煩同時湊到眼前。”

“塔娅？”祁恒想了想，“我記得她是從聖女變為魔王的，這個世界也是如此？你不是已經将她送回到了兩百年了？怎麽還會發生這種事情？”

“據說，這個時空的娜塔被人找到的時候已經噎死了。”抓了抓頭發，淩正逸又趴到了桌上，苦着臉，“我怎麽就忘了，我是在她死後附到她身上的。我居然沒有想起這件事，就直接把塔娅丢回了百年前，我真的是作死啊！”

“所以她這次還是魔王？”祁恒唇角一抽，沒有想到所謂的重來一次，居然還會發生這樣的情況。

只能說，塔娅的命運實在是多災多難。

“阿淩，你是不是想過，或許塔娅并不是真心想成為魔王，而是有人慫恿的？”見淩正逸的眼神空洞，他補充道，“本來的話，薔薇是被我禁锢着的，自從我沉睡了一段時間醒來，就再也找不到她了。我懷疑塔娅的事情……和她應該脫不了幹系。”

“薔薇……結果繞了一個圈子，所有的一切還是她所引發的嗎？”

想到了那個只剩下一半神魂執念依舊的存在，淩正逸只有嘆息的份。你說愛就愛吧，愛上一個完全不愛她的神明，就算被對方耗盡生命封印，也不肯放棄。

“薔薇啊薔薇，她這是何苦……”

“她苦不苦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現在應該擔心的是自己。”

淩正逸詫異的望向祁恒：“我？為什麽？”

“之前控制你命運的那個系統已經被我處理掉了，但是就算這樣，你還是沒有停止的在各個世界穿越，你以為這是為什麽？”

放在桌下的手已經握緊，淩正逸撇過頭。

“你也應該猜到了，你和我都被放逐了。”看向對面假裝什麽都沒聽到的少女，“如果只是這樣倒也沒有什麽，可是你要知道，之後我們會在這個世界鬧出怎樣的動靜？在這樣的情況下，那些存在還會默許我們繼續存在？”

“阿淩，清醒點吧，就算你不想，他們也會當做你想。”

輕輕阖了阖眼睛，淩正逸顫抖着肩膀，似在隐忍什麽。

祁恒說得她都明白，那些存在畏懼她的身份和力量，也許還并未那麽肯定她的力量來源究竟是什麽，但是只要假以時日，他們終将弄清楚她的力量本質是那位的。

而一旦到了那個時候，擺在她眼前的路只剩下——奪權。

她有那麽一瞬的恍惚，她百般掙紮，度過了無數個忍着痛苦的夜晚，僅僅只是為了回到屬于她的日常。

可是，為什麽這麽簡單的心願都無法達成？真的是她的心願太難實現了？

不，是因為在這穿越的時間裏，她的力量發生了改變，連帶着身體也越來越不像人類，不是人類的她，如何回到日常？

“祁恒，如果我真的選擇了那條路……”淩正逸哽咽道，“我會變成另外一個人。”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淩正逸狠狠搖着頭，“我一直都在抵制他的力量，所以直到現在，他的力量都沒有完全為我所用。”

“阿淩，你在害怕自己變得不像自己？”

“是的，我怕。”她無法想象當那位的記憶融入了她的靈魂的那刻，她是否還存在，那時候的她到底會是誰？

“別怕。”祁恒寬大的手掌握住了一臉驚慌的女孩的手，他的額心抵着她的，“不要害怕，不管發生什麽，不管你是誰，我都會跟着你走到底。”

這并不是突發奇想，當年他選擇追随她的時候，便已經有了不顧一切的想法。

被祁恒的這番話一震，淩正逸的神情終于有所緩和，不再是那般慌亂。

“即使我選擇的那條路，是不能回頭的路？”

“是。”

“如果我要你為了我去殺戮，你也願意？”

“無怨無悔。”

她輕輕抱住青年，近乎呢喃：“祁恒，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