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一節就是來平的物理課

時星澤醉酒還沒緩過來,一聽來平絮絮叨叨便開始頭疼。皺着眉臉色泛白,來平見時星澤皺眉,心底又是一慌。

他好像沒惹到這位小少爺吧。

強裝鎮定地捧着書繼續講,眼睛不自覺往他那邊瞥。

時星澤一看來平還盯上自己了,更是沒好臉色。

一師一生來回暗暗對峙了一節課,誰都感覺莫名其妙,不明所以。

到下課時,來平才放下課本:“有件事想跟大家商量一下。”

話音落下,等所有學生擡頭看向自己後,來平才繼續說道。

“下下周是學校校慶,高一高二年級每個班都要出一個節目,不知道誰有更好的建議?”

一顆石子扔下去,連個水花都沒有。

來平尴尬地繼續說道:“去年我們表演的合唱,雖然結果不盡如人意,但我能看到大家的用心。”

提起去年的合唱,還是實在沒人提議的情況下,來平自行決定的。他那個時候,表演節目不就是合唱嘛。

又體現班級團結,又不需要花費太多心思排練。

還選了首氣勢高昂,雄壯瑰麗的——《黃河大合唱》。

合唱麽,總得有領唱,來平一籌莫展地思量半天,班裏一男同學高興毛遂自薦。

稱自己從小就熱愛唱歌,小學的時候還在合唱團裏待過。

來平一聽,他唱歌的确還算那麽回事,主要是人家有積極性,比那群就知道渾水摸魚動動嘴巴的學生多招人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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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興個子高,長得又黑又壯,笑起來倒是一口白牙。

正式演出那天,高興站在正中間,旁邊是被強拉過來撐場面一臉不悅的時星澤。

校草身邊,光環加持,高興還從沒受到過如此矚目的待遇,頓時覺得自己就是今晚的主角,絕對C位。

鎂光燈下,高興凝氣聚神,準備随時開口高聲歌唱:“風在吼,馬在叫,黃河在咆哮,黃河在咆哮!”

“一二三,叫!”

現場陷入死一般的平靜,學生們面面相觑,他們是唱呢還是不唱呢?

要是唱的話,不就承認自己是牲口。

臺下的觀衆反應過來,皆是一片爆笑,高興臉漲成醬紫色,羞得恨不得立刻找個地洞鑽進去。

最後還是時星澤圓的場。

擡起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立式話筒上,嘴唇輕啓:“節目效果,再來一次。”

現場馬上安靜下來,期待地望着時星澤。

時星澤本想把話筒交還給高興,但現在這狀況,恐怕高興也唱不出來了。

“風在吼,馬在叫,黃河在咆哮,黃河在咆哮。”時星澤嗓音不想,也沒多少激情,跟趕鴨子上架似的。

奈何聲音條件是真好,幹淨透亮。

“預備,唱。”

配樂再起響起,同學們開始整齊地唱起來。也許是時星澤的影響,他們比平時認真許多。

來平在臺下激動涕零,原本以為被搞砸的演出,被時星澤輕描淡寫就扭轉局面。

以至于來平對時星澤一直三分無奈,兩分犯怵,五分恨其不争。

時星澤單手撐着腦袋,不發一語。

來平硬着頭皮:“要不今年……還是合唱?”

底下同學一片拒絕:“老師,年年合唱有什麽意思啊?”

“是啊,能不能有點新意了?”

來平面紅耳赤,他是農村裏出來,勤奮讀書,考上師範大學。後來又是鉚足了勁,才考上了杭外的教師編制,留在杭市。

城裏的孩子活躍,眼界廣,來平時常覺得他在這些孩子面前沒有老師的威信可言,又不知道該怎麽跟他們交流,融入他們。

“那你們說撒,要搞嗦麽節目?”

來平急得方言都出來了。

同學們覺得來平的腔調好玩,紛紛憋笑出聲。

“安靜。”蘇清從位置上起身,面容冷靜:“老師,大家都高二馬上要升高三,如果排練大合唱,恐怕會耽誤所有人的時間。”

“不如——把這件事交給時星澤去安排,他是文娛委員,理應負責。”蘇清的鏡片一閃,扭頭看向時星澤。

時星澤一臉懵逼。

“那是最好了,時同學,校慶會節目的事情就拜托給你咯。”來平樂不可支,拍拍屁股趕緊夾上教材走出教室。

“我什麽時候是文娛委員了?”時星澤興師問罪。

“你不知道嗎?”蘇清一臉淡漠地坐下:“哦,我忘了告訴你了。”恍然大悟地拍了拍額頭:“這學期班幹部換屆,我就把你名字寫上去了。”

時星澤:“你給老子去si!”

蘇清笑眯眯地站起來,抱起一堆作業本:“一周的作業免交,如何?”

“一個月。”時星澤獅子大開口。

“兩個星期吧,時星澤同學,別太過分。”蘇清平靜地讨價還價。

“哦?”時星澤眉眼彎起,像是狡猾的狐貍:“不如一個半月吧。”

蘇清面無表情:“兩個星期,成交。”

說完抱着一堆作業本離開教室。

時星澤不滿:“才兩個星期就想收買老子,我才不幹!”

到了午休時間,時星澤臉色陰沉,周身氣壓讓人不敢靠近。蘇清從位子上起身,走到時星澤身邊:“去教務處。”

“不去。”時星澤還在置氣,粗着脖子道。

“你不去的話待會兒廣播裏可就又開始喊了。”

時星澤:……

叫了夏楚堯,三人走進教導處的時候,一群學生正準備離開。

不乏熱絡過來跟時星澤打招呼的:“學長。”

“星澤。”

“時學長~”

時星澤雖記不得他們的名字,倒也客氣地一一打招呼。

“星澤,最近怎麽不來打球了?球隊的人可都很惦記你呢。”籃球隊長缪光拍拍他的肩膀。

主要是時星澤不在球場上,圍觀的小學妹走了七八成。少了歡呼,少了被人注目,隊員們總覺得不得勁。

“呵,有時間會去的。”

時星澤的性子越發懶,浸染過時尚圈後,空閑時間習慣性地窩在家裏。喝喝小酒,打打游戲,預定中年宅男生活。

“好啊,我們可等着呢。”

“時星澤,磨磨蹭蹭幹什麽呢?就剩你一個了你不知道嘛!”謝頂沒好氣地站在門口催促,幸好時星澤距離遠,不然必遭謝頂的爆破音口水洗禮。

時星澤一臉日了狗,他跟謝頂是有仇啊還是犯太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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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酬

上一世這個靠老婆才當上教導主任的謝頂也清楚肚子裏沒幾兩墨水,對于時星澤全然當隐形人,任由他自生自滅。

怎麽重生一回,他倒成了他的眼中釘肉中刺。

“來了。”晃晃悠悠走進辦公室。

謝頂扔過來一副皮尺:“把你的尺寸量一下。”

“尺寸?”時星澤不解:“要幹嘛?”

“給你們參加節目的定制新校服,就當是學校對你們的支持。”

時星澤一拍腦門,沖蘇清小聲道:“昨晚忘了讓我媽簽字。”

蘇清翻了個白眼:“就知道你會誤事。”

“這能怪我嘛?我這不是……”說到底還是自作孽,喝了一瓶啤酒就醉倒。

“你倆嘀咕什麽呢?快點量。”謝頂指手畫腳:“夏楚堯跟時星澤互相幫忙量一下,蘇清你去隔壁辦公室找個女老師。”

蘇清離開後,時星澤跟夏楚堯兩人大眼瞪小眼。

“快點啊,是不是要我幫你們量?”謝頂說着卷起袖子,一副準備親自動手的模樣。

“別,我們自己來,自己來。”時星澤擺擺手。

揚了揚藍色的皮尺沖夏楚堯挑眉:“誰先?”

“都可以。”

“那就我先幫你量。”時星澤壞笑地湊近夏楚堯:“擡手。”

夏楚堯聽話地擡起胳膊,時星澤兩手環住夏楚堯的腰,将卷尺繞一圈。手摁到夏楚堯腹部肌肉,硬實。

中看又中摸。

兩人貼近身體時,淡淡的雪松香蹿入鼻尖,夾雜着清涼的薄荷味。

“110。”時星澤挑眉,輕佻地吹了個口哨。

夏楚堯放下胳膊,轉身想幫時星澤量,被他連聲打斷:“別動別動,還有肩長沒量。”

寬厚結實的肩膀,數據不用說,絕對是令人羨慕的。

到底是蟬聯‘最想擁有其身材的男星榜’‘想被他擁入懷裏入睡的男星榜’‘整容院最受歡迎模板的男星榜’等等亂七八糟榜單的男人。

将數據記在紙上,謝頂虎視眈眈:“好了,現在讓夏楚堯量你的。”

“我的就不必了吧,我的尺寸我心裏有數。”時星澤抗拒。

“你還在長個子,前段時間量的也許這會兒就不準了。”謝頂指使夏楚堯:“夏楚堯,別客氣,快量。”

時星澤還想反抗,被謝頂強行用眼神鎮壓:“下周你是真想在升旗儀式上檢讨了是吧?”

時星澤:……能屈能伸,才是真漢子。

修長有力的胳膊猝不及防地換過時星澤的腰,溫熱結實的胸膛貼在後背上。夏楚堯從時星澤身後探出頭,灼熱的氣息噴在他脖頸間。

雪松香混雜着薄荷味強勢地仿佛要蹿入時星澤的身體一般。

時星澤僵直身體,一動不敢動。

“103。”低沉的嗓音響起:“很細。”

回過神,掙紮着想擺脫夏楚堯的鉗制:“屁嘞,老子明明跟你差不多。”

“別動。”夏楚堯兩手窩在時星澤的腰側,薄薄的校服T恤,擋不住他手心的燥熱。

時星澤一動不敢動:“你要幹嘛?”

耳旁響起輕笑:“幫你量肩長啊,我能做什麽?”

“那你倒是先把手給老子挪開!”咬牙切齒,一字一頓鐵青着臉說道。

夏楚堯是趁機吃他豆腐吧。

“好。”腰側的手移開,轉而到他肩膀上。

磨人的測量終于結束,時星澤額頭隐隐冒汗,狠狠瞪了眼夏楚堯,才走出辦公室。

蘇清見時星澤臉色不對勁:“酒勁還沒過呢?”

“你酒勁才那麽長時間。”時星澤沒好氣:“你說吧,那個校慶表演怎麽整?要不你班長領銜,詩歌朗誦。”

“我也想啊。”蘇清遺憾地嘆氣:“可惜我校慶那天有別的任務。”

時星澤:這是早有預謀,暗度陳倉啊!

“其實你可以舞劍。”蘇清出主意。

時星澤小的時候就不走尋常路,別的小孩兒都去學街舞芭蕾探戈,他爸不能免俗地也有一顆望子成龍的心,想給兒子報門興趣班。

到少年宮裏溜了一圈,對啥都興致缺缺。

唯獨看到公園裏一群老人手裏的劍感興趣,說要學舞劍。

時星澤的爸時楓眠對兒子向來是有求必應,跟一群老頭舞劍可以修身養性,沒啥不好。

自從時楓眠去世後,時星澤便再沒拿起過那把塵封的劍。

蘇清不知道時星澤為何不再舞劍,只知道當初她坐在臺下,看着少年一身白衣,頭上綁着根紅色綢帶,鎂光燈下身姿輕盈,動作潇灑利落。長劍如芒,氣勢如虹,少年的恣意和劍花紛繁,讓人好似見到谪仙。

時星澤沉默不語,回到教室從課桌裏掏出一張請教條,利索地填完丢到蘇清桌上:“班長,我下午請假。”

蘇清看了請假理由,身體不适。

問時星澤:“你哪兒不舒服?”

“頭疼。”扶額皺眉一氣呵成。

蘇清無奈地搖了下頭:“行。”

時星澤轉身就要往外走,蘇清提醒他:“時星澤,今晚的表演別忘了。”

察覺到時星澤回來後情緒明顯不對勁,怕他忘記表演浪費門票。

“知道了。”

話雖這麽說,等時星澤躺在床上枕着胳膊思考完人生,準備出發去場館的時候,一摸褲袋。

卧槽,他的門票呢?!

驚得從床上一個鯉魚打挺,将褲袋完全翻個遍,沒有,T恤就沒口袋,不用白瞎時間去翻。

他的票呢??

盤腿坐在床上,啃着牙齒思索一番,篤定門票肯定是落在教室裏。

翻身下床,換了襯衣牛仔褲,揉了揉眼睛。最近他的眼睛總是幹得迎風落淚,懶得再戴隐形,架了副框架便出門。

這時已經過了放學時間,時星澤這幅邋遢随意的模樣倒不擔心被太多人撞見。

推開教室門,昏黃的夕陽從窗外灑進來,在課桌地面染上一層金色。

空蕩蕩的教室裏只坐着靠窗的一人,幹淨的白T恤,頭發被夕陽染成淺褐色,襯得皮膚越發白皙。

那人聽到動靜扭過頭,狹長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眼下的小痣也跟着靈動起來。

緋色的唇輕輕勾起,夏楚堯擡起手:“這是你的東西嗎?”

白皙纖長的指間,正夾着兩張門票。

時星澤推了推眼鏡,定睛細看,正是他弄丢的魔術表演門票。

“你撿到了為什麽不還給我?”時星澤氣憤。

“這門票上沒寫你的名字,我如何知道是你的?”夏楚堯翻了翻手裏的門票。

時星澤:……

快步走到他跟前,擡起手:“還我。”

夏楚堯沒有動作:“報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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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兇

瞪大眼看着夏楚堯,陰恻恻地磨牙:“拾金不昧的道理不懂嗎?更何況是對你而言沒什麽用的門票。”

夏楚堯挑眉:“你又如何知道對我沒用?”

時星澤愣了愣,過了許久才試探性地問:“你也喜歡羅偉德?”

夏楚堯輕輕點點頭,眼中波瀾不驚。

時星澤糾結,兩張票他一個人,的确有一張票是多餘。要是跟夏楚堯一塊去看,孤男寡男的,又多一層交情。

咬咬牙,問道:“你想去看嗎?”

夏楚堯:“你願意帶上我嗎?”

何等卑微,何等謙虛,這就是夏楚堯用慣了的以退為進啊!

偏偏時星澤走多了這種套路,還是頭也不回地紮進去。

等時星澤後悔的時候,兩人已經并排站在場館門口等待入場。

高大俊朗的少年,對不同年齡層的人都極具殺傷力。時星澤戴着副黑框眼鏡,臉龐被掩去一半。

光芒便大多集中在夏楚堯身上。

時星澤極少有被人搶去風光的時候,就連上一世他也沒跟夏楚堯同框出鏡過。

不習慣地幹咳兩聲:“我想喝水。”

夏楚堯扭頭:“我去買。”長腿離開隊伍,往一邊的便利店走去。

“哇,好體貼,小受一說要喝水就去買了~”

“看似高冷的外表下有顆溫暖的心呢,反差萌愛了愛了~”

身後不小的兩道議論聲,引起時星澤的注意,扭頭斬釘截鐵道:“我跟他不是情侶!”

兩名女生被吓了一跳,拍拍胸口朝他道歉:“不好意思哦。”

等時星澤扭回頭,又聽她們小聲絮叨:“聽得懂腐女術語,必定不是純直。”

“就是就是,其中必有蹊跷。”

時星澤:……很想表演胸口碎大石怎麽破?在線等,急!

正捶胸頓足時,夏楚堯端着一杯淺藍色的飲料走回來。時星澤擰開塑料蓋,看到水裏還飄着幾片青檸,倒頭就準備喝。

“等等。”夏楚堯制止他,将圓頂塑料蓋又蓋回去,插入吸管:“用吸管喝。”

時星澤乖乖地湊過去,吸了一口,酸甜中帶着清爽,甜度恰好,又不過分酸,正好解了暑氣和燥熱。

“好甜好甜~”

“再湊近一點就好了。”

“小受好乖啊,炸毛獅子受就是要哄的才比較管用。”

聲音又起,跟惱人的蚊子一般,時星澤皺眉正打算回怼,已經有人先開口:“請不要議論別人,可以嗎?”

雖沒有用多嚴苛的詞語,但冷厲的眸光和冷淡的表情,讓兩名女生有些驚慌,後退小半步後朝兩人道歉:“對不起啊,是看你們倆太有愛了我們才忍不住的,抱歉抱歉。”

之後乖乖排在後面,安靜如雞。

這殺傷力,比方才時星澤龇牙咧嘴都要強。

時星澤若有所思地咬着吸管,想不明白他的震懾力為啥比不得夏楚堯。他也很兇啊,一邊琢磨着一邊豎起眉,龇牙咧嘴,咬得吸管都變了形。

“你在想什麽?”

“啊?”時星澤呆愣擡頭。

“吸管都快被你咬破了,在想什麽?”夏楚堯好笑地又問了一遍。

時星澤糾結了下,一本正經地問道:“我看起來兇不兇?”

夏楚堯不解地皺眉:“怎麽了?”

“為什麽你一個眼神,她們就乖乖閉嘴了?”時星澤略帶失落:“我剛才一臉兇悍,也沒把她們制住。”

夏楚堯好笑,因為你兇起來也是一只小萌獸,奶兇奶兇的。

“輪到我們了,進去吧。”沒有正面回答時星澤的問題,手自然地搭在他肩膀上,帶着他往前。

将票遞給檢票員檢票後,兩人進入一條漆黑的走廊。

時星澤怕黑,僵直着身體,兩手側在腿邊緊握成拳,咬着牙根往前謹慎地挪動。

察覺到時星澤的不自在,夏楚堯放緩聲調:“別怕。”

“老子才不怕。”梗着脖子強撐着說道。

夏楚堯沒有再揭穿他,而是抓着他的手勾進自己臂彎裏:“抓着我的袖子。”

時星澤愣了愣,腳步停在半路。

夏楚堯不解:“怎麽了?”

“沒事。”搖搖頭,跟上人潮繼續往前走,手默默抓着夏楚堯的袖子沒有松開。

他跟夏楚堯隐婚的時候,遇到夏楚堯休息在家,兩人也會偷偷摸摸地出去約會。

打扮地好似養蜂人,差點連路都看不見。

就跟尋常情侶一般,逛公園看電影。時星澤走累的時候,便會把手勾在夏楚堯臂彎裏或者脖子上,像個大型人體挂件一般讓夏楚堯拖着走。

相似的事情,仿佛無意識般重演,卻又那麽自然而隐晦。

走過漆黑的隧道,眼前是蜿蜒而上的複式樓梯,幽藍的燈光打在室內,勉強能看清眼前的布景。他們現在處在室內一樓,腳下踩着柔軟的地毯,頭頂耀眼的水晶燈,只折射出本身的光芒。

一陣陰冷的風從脖子間吹過,吓得時星澤一個哆嗦,緊緊靠在夏楚堯胳膊上:“什麽鬼?”

“砰——”二樓露臺處聚光燈打亮,羅偉德出現在那裏。

身着黑色燕尾服,操持一口流利的普通話:“大家晚上好,歡迎來到我新打造的魔法世界。”

“這是一個真實的魔法世界,如果找不到逃出去的鑰匙,就只能永遠留在這裏。”羅偉德緩緩擡起手,打了個響指。

一群蝙蝠從頭頂黑壓壓地飛過,發出尖銳的叫聲。

膽小的女生吓得尖叫,現場已經有人融入到詭異恐怖的氛圍中。

時星澤艱難得咽了口口水,他從小最怕黑怕鬼,誰能告訴他異常魔術表演怎麽會搞得跟恐怖游戲一樣。

大手不知什麽時候攬在他的腰上,時星澤往夏楚堯瞥了眼,看不清他的表情。這會兒他也沒心思計較夏楚堯占他便宜,只想從他身上汲取安全感,才能控制自己不娘們唧唧地發出尖叫聲。

“這是由愛麗絲的怨念形成的夢境,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是被怨念吸引進來。她失去了童年的好友,你們當中……有殺害她童年好友的兇手。”羅偉德一邊刻意壓低嗓音說着,他身後的幕布上播放着一段影片。

“轟隆隆——”打雷聲響起,随後是淅瀝瀝的下雨聲。

時星澤緊張地東張西望,腰間的胳膊稍稍使勁,夏楚堯在他耳邊說道:“走吧,上樓。”

“啊?為什麽?”除了他們在往樓上走,其餘人依舊沒有動靜。

之前官網只宣稱這次表演是一次全新的體驗式觀感,并沒有說明內容是這麽恐怖的。不過也只有這樣懸疑的元素,才能挑動人的腎上腺激素吧。

☆、多巴酚刺激

“最後的那句法文,罪惡掩藏在轉角處,人潮湧動便是罪惡的開始。”夏楚堯輕聲解釋。

時星澤哪會注意那些,更何況他也看不懂法文:“真的假的?”

“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行,但你得先放手。”大廳裏雖然冷氣開得足,但跟夏楚堯如此密切地貼合在一起,還是讓時星澤怪不自在。

黑暗中滋生的哪裏是罪惡,分明是隐秘的情愫哦。

就算理智由腦子控制,兩人和諧多年的關系也會帶動多巴酚刺激。時星澤又處于極度緊張,聞着近在咫尺的雪松香,居然可恥地有了些反應。

要不是這會兒光線昏暗,連隔壁是人是鬼都看不清楚,時星澤怕是要臊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我放手了,你不害怕?”夏楚堯低沉地笑。

“屁嘞,老子怕什麽?你趕緊放手。”時星澤掰開夏楚堯放在他腰間的抓住,卻被他反手握住,往樓梯上走。

時星澤看向站在露臺的羅偉德,已經不見人影。

走上二樓,剛走到房間拐角處,一名穿着蓬蓬裙的可愛女孩兒出現在眼前。

“嗨,你們好跟我玩個游戲嗎?”女孩兒嬌軟的嗓音響起,沖時星澤伸出手,蘋果臉揚起可愛的笑容。

時星澤猶豫地伸出手,剛要抓住女孩兒手時,卻只抓了個空。詫異地擡頭,女孩兒已經不見蹤影。

這也是羅偉德的魔術。

看着空落落的手掌,夏楚堯已經蹲下身,撿起地上不起眼的一張紙。

紙上的字用特殊的墨水寫成,昏暗的光下泛着淡淡的熒光。

‘每晚入睡時,愛麗絲都能感覺到她的小夥伴藏在看不見的角落裏。你能幫她找出來,和他一起玩嗎?’

後面有人跟上來,問夏楚堯手裏的東西:“這是什麽?”

夏楚堯将信遞給後面的人,那人接過信後讀了起來:“小兔子是我最喜歡的動物,如果我把小兔子帶給朋友玩,他是不是就願意原諒我?”

時星澤抓着夏楚堯的胳膊:“跟我們看到的內容不一樣!”

夏楚堯也反應過來:“這封信也是魔術,當一段時間後,會自動改變信的內容。”

正如游戲中,新手村又不同NPC一樣。玩家找到不同的NPC,就會接到不同的任務,而這些任務的目的,都是為了幫助玩家打怪升級。

異曲同工,殊途同歸。

“那我們現在怎麽做?”

夏楚堯随手推了推最近的一扇房間門:“先找到愛麗絲的房間。”

“哦。”時星澤松開手,越過他去推另一扇門。

夏楚堯抓着他的胳膊:“別走丢了。”

時星澤扭頭,拍拍他的手:“放心。”

順着走廊摸過去,直到最後一間,時星澤擰了擰門把手,門才‘咔吱’一聲,往裏被打開。

屋裏只亮着一盞臺燈,借着燈光,可以看出這明顯是小女孩的房間。

粉色蕾絲窗簾,鐵架公主床和柔軟的白色地毯:“這裏就是愛麗絲的房間。”

夏楚堯跟進來,摸索着打開頂燈,屋內一片大亮。

時星澤一時适應不了這麽亮的燈光,擡手在眼睛處捂了捂。

等放下手時,夏楚堯從角落裏拿起一個兔子玩偶。玩偶穿着格子西裝,手裏捧着顆胡蘿蔔,微笑着露出兩顆兔牙,煞是可愛。

捏了捏兔子的蘿蔔,蘿蔔上亮起一盞燈,天花板上出現一些畫面。

擡手關上頂燈,天花板上的畫面漸漸清晰。

一名小男孩跟愛麗絲手拉着手,跟另一群孩子在玩躲貓貓的游戲。男孩将愛麗絲藏在小樹洞裏,自己剛跑出去,便摔了跤,眼前映入一只黑色皮鞋。

随後小男孩便被一雙有力的大手抱走了。

時星澤看得緊張,忍不住伸手想把小男孩救回來。

畫面漸漸變暗,停留在男孩憂傷恐懼的眼睛上,而蘿蔔燈也跟着熄滅。

複而将燈打開,夏楚堯轉身望着時星澤:“去找愛麗絲的父母睡的房間。”

“啊?”

“畫面裏的黑色皮鞋,是愛麗絲父親穿的。”夏楚堯開口。

“你怎麽知道?”

夏楚堯一臉平淡:“羅偉德介紹魔術背景的時候,投影屏幕上有出現過愛麗絲的父母。”

時星澤雙手環胸仔細回想,愛麗絲父母只出現了一個遙遠模糊的身影,這都被夏楚堯捕捉到了。

“哦,那快走吧。”

二樓除了這件房都打不開,兩人順着樓梯找上三樓,最東面的房間正是愛麗絲父母的房間。

他們找到了藏在鞋櫃裏的黑色皮鞋,跟二樓一模一樣,明顯更為殘破,染上泥土痕跡的兔子玩偶。

好好一場魔術表演,變成密室大偵探。

時星澤顯然腦子不夠用,跟着夏楚堯抽絲剝繭,尋到花園裏。

花園裏只有稀稀散散幾個人,冒着腰在草叢裏尋找什麽。應該都是跟兩人一樣,順着線索找過的。

盤腿坐在草地上,剛才一波折騰,他出了一身汗,背脊黏膩渾身不舒服。也沒心情再去解密,擡頭看着天空,漆黑的夜色下星幕壓得很低。

泛着璀璨的光芒,在半空中細閃着。間或有一顆星星拖着長長的尾巴,從空中隕落。

正看得入神,天空中忽然出現一朵朵漂亮的煙花,在夜色中絢爛綻放。

“哇——”忍不住發出輕嘆。

夏楚堯不知何時回到他身邊,跟他一塊盤腿坐下,擡頭安靜地看着天空。各色煙花放完後,又從天空落下一波玫瑰花瓣雨。

伸出手,幾片玫瑰花瓣掉入掌心裏。

鼻息間并不是甜膩的花香味,而是混雜着些草木香,跟夏楚堯身上的雪松香類似。

“還挺好聞的。”忍不住說道。

花瓣落入掌心,迅速長成一朵完整的玫瑰。落入地上的花瓣,同樣迅速地生根開花,月色下泛着瑩潤的光。

就在衆人驚嘆的時候,玫瑰花海又迅速凋落,墜入土中不見蹤影。

不知覺間,所有人都來到花園裏,見證這一場燦爛短暫的花開花敗。

“今天的表演到此結束,請觀衆們有序退場,并且對今天的表演內容保密。”羅偉德的身影出現在半空中,依舊穿着黑色燕尾服,帶着禮帽和魔術權杖,面容蒼白一如海報上的模樣。

觀衆們熱烈地鼓起掌,這場魔術表演絕對值回票價,讓他們終身難忘。

場館出口被打開,人們依次離場。

時星澤從地上起身,腿因為發麻而身體不穩地顫了顫,幸好夏楚堯及時伸手扶住他。

“謝了。”時星澤擡頭。

夏楚堯眸光清冷:“不用。”

兩人并肩離開場館,時星澤尴尬地手指摳着褲袋,不知該說什麽。

以前時星澤跟夏楚堯湊在一起,只要兩人不是吵架冷戰,總有說不完的話。從柯南道爾到江戶川柯南,NBA籃球到特朗普的作-逼操作,任由時星澤思維如何跳躍,夏楚堯總能接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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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氣十足

“我有點餓了?要不要去吃東西?”時星澤問道。

夏楚堯點點頭:“好。”

随便找了家面館,時星澤點了碗面,扭頭問夏楚堯:“你吃嗎?”

“我還不太餓。”

“哦。”沖老板豎起一根手指:“一碗就夠了。”

面很快端上來,略寬的手擀面,脆嫩的青菜,卧着個荷包蛋,湯汁鮮濃。嘗了一口後,還真挑動味蕾,食指大動。

本來在場館裏的那場魔術表演費了他不少腦細胞,又出了一陣虛汗,一碗湯面下肚終于舒暢開懷了些。

擡頭對上夏楚堯的眸子,見他意味深長地盯着自己。

以為他是餓了:“你也想吃,再給你點一碗吧?”

“不用。”夏楚堯還是搖頭。

“那你盯着我幹嘛,我又不是吃播博主。”時星澤被看得頗不自在,強裝不在意地聳了聳肩膀。

“對了,愛麗絲的朋友……是她爸爸殺害的?”時星澤一路被夏楚堯牽着鼻子,最後也沒搞清楚真相為何。

“是誤殺,愛麗絲的爸爸因為生意失敗,即将破産。便想通過綁架喬治來勒索一筆錢財,但是喬治卻在逃跑過程中摔倒,頭撞上花園裏的假山而失血過多死亡。喬治不知道自己已死,一直在花園裏等着朋友來找他。”低沉的聲音娓娓道來,盡管是很惡俗的內容,還是讓人忍不住發毛。

揉了揉豎起的寒毛,時星澤抖激靈:“這個故事太老套了!”

“是啊,不過還是挺吓人,對吧?”夏楚堯不懷好意地開口。

時星澤惱羞成怒:“閉嘴吧你!”

時星澤揉着肚子跟夏楚堯一塊走出面館:“時間不早,你快回家吧?”他想就地分道揚镳。

“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打個車。”時星澤擺擺手:“都是大老爺們,誰還不放心誰啊。”

沉默地看着時星澤幾秒後,夏楚堯點點頭,贊同他的話。

就在時星澤打算轉身離開的時候,夏楚堯忽然叫住他:“時星澤。”

“啊?”

修長的胳膊向他伸出,攤開掌心,看到他掌心處放着一朵幹涸的玫瑰花瓣。

擡起手,将夏楚堯掌心處的玫瑰花瓣輕輕捏起,脆弱的花瓣邊沿還帶着些溫度。

跟那場魔術一樣,就像做了一場絢爛的夢。也許他回去一覺睡醒,又出現在米蘭,等回國後,夏楚堯已經簽好離婚協議書,兩人正式離婚。

而現在這些,都是未完執念造就的夢境。

…………

邢鳶再次來到杭外時,帶上幾名攝影化妝師還有編導策劃組。

謝頂精挑細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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