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嘴對嘴啊

林子外一夥人圍成一圈,對圈裏的情況指指點點議論紛紛,霍铮撥開人群進去,幾個村漢正臉紅脖子粗的對着白細破口大罵。

白細與黑珍珠皆被五花大綁捆了起來,下巴搭在膝蓋,委委屈屈蹲着,打不過罵不過,看到霍铮出現,眼眶馬上濕了。

“铮铮!”

霍铮趕到他面前撐扶他站起,把人從頭到腳細查可否有傷。

村漢将他們圍成一圈,用力推了霍铮一把,另一人欲推白細,霍铮皺眉,橫臂擋開,手腕一折,把那人臂力輕巧卸去。

被卸掉臂力的村漢神色憤怒,吼道:“喲,想打架呢?!”

一夥人喝過酒,酒意上頭,面紅頸粗,紛紛掀起衣,一副要打起來的架勢。

村漢體格高大,白細擔心霍铮被打,繩子解開,忙抓起霍铮的手,想把人拉跑。

幾個村漢擋在他眼前,“你這小兔崽子跑啥跑,剛才跑過來動手怎麽不見你跑,現在你再跑,敢跑啊?!”

白細被村漢們吼得肩膀一抖,很快被霍铮以身軀擋住護好。

村漢面色不善,霍铮便問他們,“發生何事。”

幾個村漢大着舌頭将事情說了一遍,提到老馬,霍铮便知曉此事的源頭。

“你們那匹老馬殺掉吃了?”

村漢們面上忿恨,“這不還沒吃上瘾呢,不知哪裏冒出這小子,莫名沖出來打人,你看我這腿,被這條黑狗咬了一口!他是你什麽人,他和你有何啥系?!”

霍铮目色淡淡,取下身上的錢袋,從中取出一些錢交給他們,當做封口。

不是什麽大事用錢解決的途徑是最快的,幾個村漢貪便宜,接過錢就閉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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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铮看着石塊上老馬被割下的腦袋,“那匹馬染了病。”

剩下的意思只讓他們自行領會,幾個村漢得了錢就走,把霍铮的話當成放屁,絲毫不去在意。

“铮铮……”

白細看這群人不僅吃了馬,還平白無故拿了霍铮的錢,小臉氣得半紅半白,開口時嘴唇都是抖的。

“他們、他們好壞!他們把馬殺了,還吃掉了。”他喉嚨有些哽咽,“你為什麽還要給他們錢。”

村漢離開後聚集的村民也散了,霍铮把白細帶回大院,白細與他叨了一路的話,霍铮一字未回。待白細緩過,看霍铮的表情,才意識到他在生氣。

霍铮彎身蹲下,将未磨好的刀拾起,重新打磨,視白細如空氣,等到把刀磨得铮亮,才道:“下次不許再這樣魯莽行事。”

霍铮不敢去想,如果他沒有及時趕去,那群喝醉的村漢會對白細做出什麽事。

村裏什麽人都有,那群人罵他打他都是輕的,若趁機報複把人賣掉拐走,他該去哪裏找回白細呢。

“可是他們把老馬吃了!”

白細還在未此憤憤不平,霍铮平淡回他,那又如何。

霍铮眼睛深沉,白細甚至看到了他的無情與冷血。他有些怕,語無倫次,“老、老馬很可憐。”

“再可憐它也只是一匹馬,它不是人,更不是你,它遲早會病死,無論如何都不幹你的事。”霍铮真的又氣又怕,“小白,以後不要再為無關緊要的畜生,讓自己陷入危險的境地。”

霍铮的話得有些重,甚至傷到了白細的心。

“畜生……”白細反複細聲低喃,眼眶有些濕潤,“畜生的命就不值得保護麽。”

他心中難過,卻明白霍铮說得對。

霍铮至始至終是個人,而自己,做了百年的畜生,才能從畜道脫離。

畜道是最低賤的,千百年一直淪為人的桌上菜,他覺得老馬被分屍殺了吃掉很可憐,然而在人們眼中,不過是一餐能填飽肚子的肉,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一時無聲。

白細立直身板不動,霍铮到他眼角噙有閃光的淚,刻意板起臉色不禁柔和。

他清楚對白細說這樣的話會令他傷心,但那也是為了他的安危着想。

在霍铮心底,只要白細平安無恙,什麽都不重要。那匹馬被人殺了,的确不會令他有多餘的心緒波動,他內心有柔軟的一面,卻也是冷情的。

“小白。”

霍铮握上白細的肩膀,把人擺正,微彎身,直視他的眼睛,“答應我,日後無論遇到什麽令你憤怒的事,切記不可莽撞上去與人發生沖突,包括我在你身邊時。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你明白嗎。”

白細背着他,賭氣悶道:“不明白。”

其實他明白,就如他們常年待在深山裏一樣,遇到野獸出來捕食,瘦弱的動物被抓住了,它們只能顧着逃命,從野獸口中救下同伴的事,想都不敢想的。

沒想到做動物時這樣,做人後也得學會這樣,凡事都要自保。可是今天他被人制服,霍铮卻過來救他。

“铮铮。”白細撫上霍铮的臉,“我錯了,以後不會輕易與人打架了。”而且他也打不過別人……

“我給你添麻煩了,是我不好……”

霍铮攬他入懷,掌心在他背上拍撫,“方才有沒有被人家打疼了哪裏?”

白細搖頭,他郁悶道:“沒有,我踢了那人一腳就被他們綁起來了,他們綁了我和黑珍珠就一直罵我們,打倒是沒打。”

想起方才霍铮為他擋人時輕松把人家一條手臂卸去,白細洩氣,“我是最沒用的妖怪了。”

白白變了個人,肩不能挑重物,手不能打架,他不知其他妖怪是否也如他一樣,迄今為止,他沒遇到過任何化出人形的小妖怪,因而沒有參照之物。

霍铮安慰他不必介懷,看他實在打不起精神,便将手裏的活暫時擱置,與他坐在樹底下說些話分散他的心神

追月節就要到了,在村裏,雖沒有城內那些文人雅士飲茶作詩賞月賞花燈的風趣,卻也不乏熱鬧,霍铮粗略與白細講起,承諾為他做多制幾盞兔子花燈。

曾經不清楚白細為何對兔子樣式的物件情有獨鐘,現在他明白了,家中就連窗紙,也讓師傅糊幾只兔子到紙上,不為其他,只因為白細看到會高興。

興起時,家裏來了人,是阿郎。

白細見到阿郎是有些高興的,上前與他說話,問他為何過來,黑珍珠也繞着黑皮少年嗅來嗅去。

霍铮在一旁靜默看着兩位少年交談,黑珍珠嗅完,也走到他腳邊蹲下,與霍铮維持着靜默的姿态,靜靜看着兩人。

一人一狗的視線讓黑皮少年陡然不自在起來,他扭頭看霍铮,霍铮神色平靜,卻不知為何他有些頭皮發麻之感,

他讪讪一笑,拍了拍腦袋,道:“哎,我都給忘了,我是來給你送東西的。”

白細好奇問他,“送什麽?”

阿郎掀開兜在竹籃上的布,竹筐裏裝了一籃月餅,掀開的一瞬間,月餅的酥香味道飄散入鼻,顯然是剛出鍋不久的。

阿郎笑道:“追月節就要到了,這是我娘做好的月餅,我娘讓我給鄉鄰送些過來,這不,我就想到你們這兒了,我娘做餅絕活一流,你留多些嘗嘗。”

白細下意識征詢霍铮的意見,霍铮讓他收下,又叫阿郎多留片刻,從後院取了些雞蛋,禮尚往來。

阿郎本意多留一會兒與白細說話,可他娘吩咐他要把月餅全部送出,他只好提前離開,走時看着白細的眼神充滿少年獨有的青澀留戀,他自以為藏得很好,離開時,霍铮故意走在白細身前把他擋的嚴實,阻去阿郎的目光,語氣淡淡,“慢走,就不送了。”

阿郎總覺得霍家二郎似乎不是很歡迎他。

黑皮少年離開後,霍铮尤有心緒難平的感覺。

“铮铮,你怎麽了”

“無事。”

留下白細丈二摸不到頭腦。

五日後便是追月節,霍铮整裝了一些東西,去村集交換些過節時可用上的物件。白細與他同去,黑珍珠走在前頭探路,時不時轉回腦袋看看他們,繼續邁開短腿往前跑。

普通農戶家的貓狗多為散養,讓它們自行捕捉獵物覓食,霍铮卻一日三頓糧喂黑珍珠,半月時間,它比來前大了一圈,毛發也濃密黑亮許多。黑珍珠對白細忠心耿耿,霍铮不會虧待它,一條黑狗走在兩人面前精神抖擻的帶路,經常引來村民回望。

村集熱鬧,兩側擺滿一條長長的道,逢年過節,農戶也是擺着大魚大肉慶祝,籠中關着各樣家禽家畜。

霍铮巡了一圈地方,那惡霸洪金也将養在馬場內的禽畜帶了大半出來,大多農戶把東西用作交換,他卻低價賣出,跟來的小厮賣力吆喝,洪金開出的價錢實在便宜。

有人提出質疑,洪金親手拎出幾只雞鴨給村民看,到底是貪小便宜的心裏作祟,有人買了後,陸陸續續有人争搶,幾個大籠子的家禽,不多時就賣個精光,

“铮铮……”白細憤憤,霍铮拉住他,“他自會有報應。”

以洪金貪婪錢財霸占馬場的心裏,理應不該将那麽多家禽低價賣出,霍铮的直覺告訴他,洪金的報應不遠了。

追月節那日,村裏擺了花燈一條巷,花燈街從前只有在城裏才能看到,從村子往返城內所需時間不短,且花燈只在入夜後方才擺放,村落的農戶很少能看到,直至前兩年,村落間興起花燈賞月,村裏這才普遍有了花燈巷。

暮色四合,白細提上霍铮為他制作的兔子燈籠,兩人趁夜,同去花燈巷看看。

各式各樣的花燈挂滿整條村巷,燈火如晝,鄰近的村落來了不少人賞燈,一年便只有這日,外出的少女成群結伴,不甘寂寞的青年村漢自然不放過機會,因而花燈巷湧來的人越來越多。

霍铮護好白細,為他圈出一方安全的空地,避免被人群沖散。

兩人貼緊了走,不久,白細鼻尖便有了薄薄的汗意,霍铮牽他到空曠的地方休息,靜谧的小林,繞有溪水,月色下溪水泛起圈圈銀光,時而飄出竊竊低語。

白細與霍铮坐于一塊大石上,借着月色,看到兩人在溪邊挨挨蹭蹭,不久抱在一起。

白細小聲問他,“铮铮,他們為何嘴對嘴抱在一塊?”

霍铮默默牽起他手腕子,“回去吧。”

返回霍家,白細對溪邊那兩人的舉動深感疑惑詫異,他追問了一路,霍铮萬般無奈,道:“只有相互喜歡的人才能那樣做。”

“噢……”白細看着霍铮,“铮铮你喜歡我麽?”

霍铮點頭,白細頓時眼睛亮了,“那、那我可以不可以跟你嘴對嘴啊?”

霍铮:“…………”

“铮铮铮铮~”

禽獸之心繼續作祟,霍铮矮下身,掌心捧起白細臉,往唇上貼了一下,噴出的氣灼熱,“好了。”

輕觸即分的吻,白細舔舔嘴,失落道:“那兩人貼嘴時沒有這麽快分開,铮铮是不夠喜歡我麽?”

分不清此刻是何種情緒,霍铮閉了閉眼,捧起白細面頰,重新吻了下去,吮着那兩片柔軟濕潤的唇瓣,直至白細輕聲嗚叫,他才松了嘴,耳目熾熱,“感受到我對你的喜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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