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目光所及的你我
快回去吧,大岳丸。
大岳丸默默的将裹着照片的牛皮紙袋貼身藏好後,重新用冷水洗了把臉,醉酒的感覺稍稍好轉,他憋着一股勁小跑回原來的卡座,果不其然,久次良已經翻完了雜志,正埋頭解決桌上的餐點。
久次良見他回來了,便将桌上放的、大岳丸不記得有點的三明治推了過去,順帶将喝空的酒杯攬一旁。
“回來了,好點沒。”
“嗯……我沒事啦,這是贈的嗎?”知道真相後的大岳丸,短時間內不敢直視久次良的眼睛,他垂着頭,有點怯生生的抓過瓷盤,開始研究盤中的食物。
“我給你點的。突然想起你一覺睡到晚上都沒吃什麽東西點饑,我怕你傷胃,而且剛你去吐了吧……”
霓虹燈裝點的、早已失去本身色彩的卡座中,唯獨大岳丸濕潤的眼角還帶着本初的紅色,還有那張發濕的薄唇,坑窪不平,粘着珠子大的血痂。
“啊、我……嗯。”
“你真的沒事嗎,喂。”
臺面上沒事的大岳丸,腳突然踩上久次良所坐的椅面上,硬皮沙發被矮跟壓成不規則的形狀。
“謝謝你……我沒事。”
大岳丸做出一副沒幹什麽的表情,雙手捧起盤中的三明治,一點點啃食最外圈沒沾餡料的吐司。桌底下,他的腳丫向前一伸,卡主的硬皮鞋便脫落了半截。
落地的咣當聲讓久次良微微挑眉,他将信将疑的打量鼓着腮幫進食的大岳丸,對方從廁所回來後的一言一行讓他別扭,說不清的奇怪。
好像做了壞事怕挨罵的小孩,怯生生的,生怕被別人狠狠地訓一頓,丢到一邊不理不睬。令人心疼。
久次良伸出手撩撥大岳丸垂下的劉海,對方的身形被突如其來的觸碰吓到了,顫了顫,随後又若無其事的接着悶聲啃三明治,把最讨厭的生菜也吃掉了。換做平時,肯定會不厭其煩的一片片的挑出來……
“是不是胃還難受着。要是難受的話就先別吃了,我去問他們要點熱水……別自己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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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岳丸用額頭主動蹭了蹭對方的掌心,琥珀色的金眸此時是暗淡的土木色,沉沉的,并不明亮,他好像還在糾結剛剛與侍者的對話,心裏惦記着那份愧疚。
“良……”他破天荒的喊了如此親密的稱呼,大概是第一次那麽深情,以致于久次良以為自己搞錯了。
久次良在大岳丸走的間隙裏也喝了幾杯,酒精使他往常冷冰冰的臉也潤上近人的溫度,鼻尖暈着紅。他的心随着大岳丸的聲音躍動,抿成直線的唇微揚。
“怎麽了,突然這樣。”
或許自己已經被寬恕了,久次良如是想道。然而接下來大岳丸說的話,讓他又繃緊了剛松下的神經。
大岳丸脫去皮鞋的腳搭上他的大腿,然後一滑滑到胯間。兩人雖然面對面坐着,但隔開他們的桌偏窄,大岳丸的腳趾能夠到某處,靈活的腳趾勾着那裏。
“我有事想問你。”
瞞得過一時瞞不過一世。
不打自招,久次良很明顯的怔了怔,他的遲疑被眼尖的大岳丸不費吹灰之力的捉住了,對方轉而兩指半撐夾住囊狀的肉袋,隔着薄薄的面料,往狠裏夾。
真狠啊,大岳丸。
久次良知道大岳丸出了名的辣手。他仗着自己是Omega,編入體制以來玩出了很多審訊嫌疑人的新花樣,比方說用Omega的信息素誘導那些Alpha發情,反正有手铐腳铐拷着,難受的只會是無處洩欲的Alpha。
大岳丸有久次良護着,對別的Alpha信息素不太感冒,以防萬一還會備上抑制劑,在嫌疑犯面前打,氣得對方直跺腳嚷嚷着要标記他,後來就服軟了。
久次良每次摟着大岳丸,在床上聽對方聊自己嚴刑逼供的事,他總是出一身冷汗,想着自己真是撿到一個不好惹的小祖宗,得好好護着疼。
然而他終究還是躲不過這一劫。
大岳丸表情極其自然地吃三明治,甚至流露出無辜的神情,久次良蒙他鼓裏這麽多年,依着他“有恩必報,有仇必還”的性格,怎麽可能便宜他。
他基本确定久次良是被冤的,可是他還是想看看對方被戳穿僞裝的反應……以及,最脆弱的囊袋被狠狠夾弄後,疼得想喊又不能喊的氣憤的表情。
想到這裏,金眸眯得彎彎的,大岳丸忍不住露齒輕笑。久次良的眉宇黑壓壓的,濃眉擰成一團壓着,淺色的眼睛拉得細長,無聲的觀察着。
他在思考,大岳丸知道多少。誰是告密者已經沒必要深追,憑着這次與“鴉”有關的案子加上大岳丸喜歡倒推的習慣,他瞞過的真相早有一天會被發現。
“發呆……是打算向我自首嗎?”
久次良悶哼一聲,低下頭,對方不給情面的用腳趾夾弄他的軟處,異于鑽心冒汗的皮肉疼,微妙的癢感,骨子都酥軟幾分。沒閑工夫思考,他趕緊抓住罪魁禍首,大岳丸的腳踝被不留情面的擒住。
就像抓淘氣的小喵咪一樣輕輕一捏。
“別鬧了。”
大岳丸的逗弄讓他聲線加粗,溫和的他明顯被逼急了,額頭滲出密密的汗珠,表情如願不是很好看。他又喝了酒,被這些平時覺得糊弄的把戲成功弄上頭。
“抱歉,我不該瞞你……請原諒我吧。”
久次良說時仍然不敢擡頭去看大岳丸的眼睛。
他垂下頭,飄忽的視線落在臺面上,光滑的桌面倒映的是大岳丸緊抿的嘴,和琢磨不透的臉色。分不清是不是燈光的問題,暗金色的眼眸忽明忽暗。
又想哭又想笑。
大岳丸本以為對方至少會狡辯幾句,結果直接攤牌了。不過,自己也沒資格數落對方……他們半斤八兩,不上不下,都到這個點了,也不分誰對誰錯。
他們向來都是床頭吵,床尾和。有時吵得兇些,誤會深些,也不是一定要揪出誰對誰錯才肯罷休。久次良背鍋,大岳丸肯定不許;大岳丸背,久次良也不準。
沒有吵架,只是冷淡期。
當想法化作執念,儲存的記憶便能被這股沖動改變,大岳丸将這五年裏統一處理成冷淡期。沒有決裂,也沒有切斷所有的聯系,久次良一直都在。
都在他身在,一直,一直的。
驟然間,大岳丸想起曾經幾夜裏在這裏喝醉又清醒過來時肩上莫名出現的肩毯,他問過店員,對方只告訴這不是他們店裏備的,是其他酒客順道披在他身上的。
天底下哪有這麽巧的事情。
大岳丸想到這裏再也不能表情自理,他先是把臉埋進臂彎裏低聲呦哭,後來又擡起頭,對着牆壁一個人不停地用手擦去流淌不止的眼淚。
“要紙巾嗎?……給。”
久次良抑制住自己想替他擦淚的沖動,語氣中透着緊張和無措。記憶中的大岳丸一直很強勢,雖為Omega,但卻不是整天哭啼啼的類型,他甚至比一些Alpha還能抗壓,因此自嘲淚腺未發育全。
誰還沒有脆弱的一面。
只是這一面大岳丸只願意展現給久次良。
“你當時為什麽不解釋。”
大岳丸壓着顫抖的聲線,手裏捏着對方推過來的紙巾,胡亂的在臉上又拍又蹭,眼淚沒擦幹淨,白嫩的臉皮倒被粗糙的紙巾弄得紅撲撲的,還一路紅上耳根。
“殺了人就是殺了人,這怎麽解釋。”
久次良最終還是替面前的人擦去淚痕,無戒之際,大岳丸的腳趾又不聽話的踢了一下他的軟處,力道不大,但疼,久次良捏着紙巾團的手一連僵了幾秒。
大岳丸顯然不接受這套空話解釋。
“那個時候你看上去很激動,我就想着解釋……越解釋越說不清……而且,我知道……岳,你不喜歡手上沾血的人。所以那個時候,我……”
我沒有告訴你。對不起,小探員。
久次良又在心中默念一遍。這時,大岳丸伸手握住他幫忙擦淚的手,小手緊緊握着手踝不放。
“放手。”
“咦?”
久次良有些愣,但還是乖乖的松了力道,紙團平平的落在桌上,滾上面包屑後滾到桌底不見光的地方。他看到對方另一手通過脖繩又提出那枚藏在衣間的吊墜,心又一揪。別這樣,大岳丸,我……
久次良回過神時,發現自己把手摁在大岳丸的胸前,牢牢壓着那枚勾玉墜不得動彈,就連大岳丸本人都有些意外,手習慣性的環上脖頸,好騰出空間。
“抱歉,吓到你了吧。”
緩過來的兩人默默的分開。大岳丸單手摸着光滑的玉墜,另一只手攬過久次良未喝完的烈酒,吞了一大口來壓驚,待喉間有火灼燒過,他才覺得有膽說話。
“久次良,我……”
還沒說完,就被人吻住口。
久次良吻得突然,又分量十足。大岳丸短時間內來不及沒反應,只得嗚嗚得像羔羊任人宰割。對方擒住他的肉舌,緊緊纏着不放,強迫其與之共舞。
大岳丸被摁着後腦勺,吻得頭皮發麻。他如一只迷路的小獸發出可人的嗚咽聲,久次良把他親得分不清東西南北,雲裏霧裏間,對方伸手拉過他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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