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①③

局勢扭轉地太快,老妪的話也有些莫名其妙,兩人還沒反應過來,屋脊就開始劇烈抖動,層層疊疊的厚重稻茅斜斜飛灑,掀起細細白灰,老妪步履緩慢地後退幾步,留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消失不見。

“咳咳咳。”宋柃一臂橫上鼻翼,“怎麽辦,咳咳,她跑了……咳咳。”

溫觫禮捂住口鼻,含糊不清道:“有東西來了。”

果不其然,“咯吱”的聲音緊密地合着雜沓的腳步聲向屋內傳來,溫觫禮削出劍鋒,锃亮的寒光橫劈向外屋,爆出青黑的死水。

“走。”溫觫禮側過臉,眸色陰沉地如一潭死水,“快點。”

“那你……”

“宋柃,你若是選擇待在這裏。”溫觫禮苦笑一聲,“是在害我們。”

宋柃看着她沉吟不語,良久才呢喃一聲:“知道了。”

然後就破窗溜之大吉了。

接下來……

溫觫禮阖上眼,忽地一笑。

好戲開始了。

宋柃在草野間一路狂奔,她底子好,跑得行雲流水,氣兒都不帶喘的,只不過這逃跑的路程不太順利。

比如說,被無肉僧圍攻的全新體驗,值得品味,恐怖如斯。

“呸,去他娘的。”宋柃爆了句粗口,端上劍“嗖嗖”兩下戳破兩只無頭僧的胸膛,黑青的漿液撒出,她留了個心眼,一個後空翻跳出圈子,卻被一爪按住。

宋柃的大腦驀然當機。

不會吧,難道天真要亡我?!

她想想也有些後悔,自己當初死皮賴臉地貼在溫觫禮的身邊,就為了見識見識魑魅魍魉,學點油頭本事。這下倒好,不僅什麽都沒學着,還礙手礙腳地遭人嫌棄,這下連小命都要交給閻王爺了,落得如此下場,真是讓人欲哭無淚。

宋柃愁苦地想了一番,要是當初自己識時務點,是不是就攤不上這麽多事。

可這樣的話,卻又會錯過溫觫禮。

真是個矛盾體。

算了算了,宋柃閉眼,這也算是她自讨苦吃,活該。

“宋柃?”

沙啞又熟悉的聲音忽地穿透耳翼,宋柃被刺激地一個哆嗦,肩面聳動了兩下:“秋……秋……”

“哥依舊風貌未改啊。”身後的人咳嗽兩聲,“怎麽,要不要托我辦事,咱也是老相識,十兩銀子,便宜吧?”

“你知道這什麽地方,還敢來?”宋柃啐嘴,“這可不比闖江湖,輕松快意的。”

“嘿嘿。”男子笑了兩聲,“路過。”

“老秋,你可想清楚了,前面的怪物都是什麽玩意。”宋柃揚起劍鋒,眸光閃動,“弄不死,還會再生,剛剛你徒弟我可是好好試過了。”

“哦?”秋紹興摸了摸下巴,“倒是有點意思,弄不死對吧?”

“嗯。”

“弄不死待着做什麽呀,還不跑?”秋紹興一把撈起她,“正所謂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打不過就跑,你留着幹嘛,讓他們烤肉吃啊?”

宋柃:“……有道理。”

所以她剛剛這麽铮铮鐵骨到底是為了什麽啊?!

溫觫禮睜開眼。

“沒事了?”冷冽無情的聲音回蕩在狹小的空間裏,鮮紅欲滴的丹衣随風搖曳,溫觫禮禮貌性地颔首,“多謝前輩相救。”

“嗯。”對方倒是不冷不熱,鴉雛色的頭發輕輕摩挲着背部,發髻上的兩朵海棠花妖冶鮮妍,一張稚嫩的小臉此時正冷若冰霜地對着溫觫禮,“姜黛……”

“以律前輩放心。”溫觫禮微微一笑,“一切順利。”

“嗯。”以律點點頭,倏然消失不見了。

溫觫禮漠然地看着面前支離破碎的屍身,免不住抽氣。

還真……不愧是以律前輩呢。

一路加急,秋紹興拖着宋柃狂奔至一座荒廢的屋中,兩人癱在門前小憩一會,宋柃喘着氣詢問他:“你怎麽會來這兒?”

秋紹興夾了根狗尾巴草進嘴:“不是說了嗎?路過。”

宋柃沉默半晌,知道他是不樂意說,連忙轉移了話題:“那這些年你飛哪去了?怎麽不來泺水找你家白白嫩嫩的漂亮徒弟了,我告訴你這樣可是很吃虧的……”

秋紹興吐出狗尾巴草:“哥發現了,你放屁的速度越來越快了。”

宋柃秒懂,冷不丁地給他怼回去:“那不得是你教的嗎?喂你不要轉移話題!”

秋紹興,宋柃的最後一任師父,江湖排行榜的頭牌,也是最招人恨的“死黑鬼”,依靠嘴賤和武功猥瑣下流成名,關鍵是他每次開口都是一語成谶,戳的人心頭那個恨吶,鬧得現在全世界都在追殺他。

不過追殺他的可不止是嘴賤,還有江湖血腥中特有的妒恨。

“去找未來伴侶。”秋紹興兩手一撐,從地上蹦了起來,“年紀大了,合該找個婆娘了,你就別想了,我不喜歡太水嫩的。”

“屁話,我也不喜歡大老粗。”

秋紹興“嘿嘿”一笑,神秘兮兮地在她耳邊道:“剛剛那無頭僧,要不要告訴你是從哪來的?一條五銀。”

宋柃白了他一眼:“老奸巨猾。”但最後還是拍了一錠黃金出來,“你全給我說了”

“痛快。”秋紹興勾勾手,“你附耳過來。”

“是楊天花搗的鬼。”

楊天花?

宋柃懵然,這個人她不認識啊……

秋紹興看她這模樣,秒懂之餘給了解釋:“你進松湖村之前是不是有人來接濟?”

“沒錯啊。”宋柃似懂非懂,“難道葉慶是那什麽楊天花假扮的?”

“不是,但葉慶和楊天花有點關聯。”秋紹興冷笑,“葉慶不過是個犧牲品,楊天花目的不純,至于是怎樣的不純……”

說到一半,聲音戛然而止,宋柃蹙了蹙眉:“然後呢?”

“你知道楊天花是誰嗎?還問然後。”

宋柃噘嘴:“你說了我不就知道了。”

秋紹興哈哈大笑,眯了眯眼睛,痞氣一哼:“楊天花是葉慶奶奶。”

宋柃的表情頓時垮了。

“奶奶?”宋柃支支吾吾,“那他奶奶身子挺硬朗的……”

“喝了屍油是她,複生無頭僧的也是她,剝了人皮的人還是她,能不硬朗嗎?”

宋柃臉色煞白:“這麽猛?”

秋紹興冷酷地站起來,輕輕吐息:“一切為了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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