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春秋4
淅淅瀝瀝的雨漸漸停了,天光轉眼在天邊隐現,天幕似是被雨水洗刷過一遍,有如流水湯湯,碧色逼人,被迫仰着頭的溫臨毓感覺自己現在離這美極了的天幕有些過于近了。
他的長發只冠了些許,大半披散在肩上,如今便似潑墨似的在空中散開了,一些落在他欺雪賽霜的頰畔,映的他寡淡的薄唇更加的引人注目,仿佛正在作畫之人無意中打翻了一方墨硯,濃黑無比的墨水便侵染了那一面雪白的宣紙,或是白茫茫雪地裏翩跹落下的一瓣桃花瓣。
這一張臉上,白的極白,黑的極黑,同時也顯得紅的極紅,紛雜錯落,又共成一景,乃是傾盡世間筆墨,也難以描摹。
此刻那臉上面正顯露出了一些些茫然,溫臨毓分明記得前一刻他還坐在自己的輪椅上,雖算不上腳踏上了實處,也比此時安穩,一陣混亂過後便騰空了,什麽情況……
[叮,恭喜任務者上天了,浮雲直上九萬裏~]
溫臨毓:………………
把時辰往前推一推。
話說溫老師從別院出來,冒雨來了丹青苑,剛到了苑前雨恰巧停了,于是示意身後的畫扇收了傘,這一收之後,視線開闊了,他方才發現苑門被堵得嚴嚴實實,滿街都是人,連同對面那家客棧二樓上也都是人,他一露面還沒等反應過來,這地上的樓上的窗裏的人就都不約而同的往他這邊瞧過來。
原本說說鬧鬧嘈雜的場面便是詭異的一靜。
溫臨毓:……???
約莫二十歲上下,不良于行,以一木制輪椅代步,更重要的是容貌正如那詩中所言——“梅映澄塘冷無香,仿若天人世難雙。”
俗人不懂詩的,腦中便只有那“美啊!!!”二字,哪裏還想得起來什麽詩作。
場面有一瞬間的停滞,衆人仍處于近美情怯的狀态,只不過若是有一個人靠近了,那場面就向不可控制的方向演變了。
原本把傘當劍使來護主的畫扇早被擠的不知哪裏去了,身前身後都是人的溫臨毓呆坐當場:…………
樓上倚着欄杆的罪魁禍首緊緊盯着那人難得的狼狽模樣,笑得直不起腰,直到看着那一抹白影即将被烏泱泱人頭給淹沒了,才覺得事情有些鬧大,把手裏酒往旁邊一擱,當機立斷從欄杆那兒翻了下去,眨眼間以輕功開挂的速度到了溫臨毓背後。
他盯了兩眼連背影都十分養眼之人,單手一轉輪椅,把冷着一張臉還有點搞不清狀況的美人一撈撈進了懷裏,想了想,對被他大膽舉動驚得一時呆住的周圍衆人勾唇一笑,留下一句:“這是個有主的玻璃美人,只能看不能摸,一摸就會碎的哦。”話未落,運起輕功三下兩下的,一邊說着“抱歉借項上人頭一用”,一邊踏在現成的人頭上,之後借着一旁的茂密樹枝,越過闌幹,成功帶着人落定在了丹青苑中層的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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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夙夜手裏還抱着人,順勢往後面闌幹上一倚,嘴中吐出一口濁氣,拖着那人雙肩的手無意識的繞圈,繞緊了那人微涼的頭發絲:“四公子,你的體重比我想象的還重欸。”
說完覺得不對,竟然沒有被當即凍死,低頭一望恰好對上懷中人望過來的雙眼,烏澄澄的倒映着自己的模樣,江夙夜全身就跟過電一般麻了一陣,渾身都不對勁起來。
清心寡欲,清心寡欲,江夙夜在自己心裏自言自語,看了這麽多年都還沒有習慣,一個男子生成這副樣子簡直是人間禍害!
江夙夜乖乖抱着人目不斜視的走進樓裏去,把人放到了各個樓層都準備好的輪椅上,然後假裝拍下擺,把下面給理得不那麽明顯了點。
不是他不想借着時機多吃一會兒豆腐,要知道這豆腐可比金豆腐還難以嘗到,而是人再在懷裏多待一息,他都很有可能露破綻了,雖然此時的破綻還不算太大,一旦被發現,就不只從樓上扔下去這麽簡單了。
溫臨毓還真沒注意到這個,因為系統正提醒他“指向任務”進度推進了百分之三,他看着進度條那少得可憐的百分之十五,總覺得是遇到了bug。
所謂指向任務,是指在一個世界裏随機生成的,對于劇情發展有奇效的任務關卡。
溫老師從前經歷過的世界裏的指向關卡都特別簡單,可能也因為他大多時候都是男主的金手指,含金量很高的那種,這一回的指向任務就有些難升了,任務題目還十分抽象——
【指向任務內容是一首詩: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不願做我籠中鳥,鳥盡弓藏走狗烹。請任務者找出二十多年前“瘗玉埋香”之秘密。】
溫臨毓順勢落下視線,看到那明晃晃的百分之十五,十分頭大。
這過程裏,江夙夜将輪椅推到銅鏡前,然後拿了把檀木梳,幫他把之前飛來飛去後有些散開的頭發重新冠起來,剛剛才插好簪子,溫臨毓已經回憶起來方才的事情了,江夙夜從銅鏡裏隐約能看到那人眯起來的眼睛,渾身又像是故技重施一般麻了個通透,不過,與上回不同的而是,這回是怕的了。
溫臨毓:公主抱……還是大庭廣衆之下???
還好他想到了那百分之三的進度,冷靜了一點。
被冷氣給凍着的江夙夜便聽到那人淡淡道:“這是你安排的?”他趕緊點頭,又想到他可能看不到,所以開口道:“是的,只是想試試看有沒有突破口,不僅是主子,我們也很想找出夫人的死因,不過當年的事情知道的人實在太少,所以想虛晃一招,铤而走險的暴露出來,可能會得到一些進展。”
“希望會有用吧。”溫臨毓道。
感覺到小主子真的信了,江夙夜感覺到冷氣壓漸漸退去,在內心松了一口氣。
江夙夜趁溫臨毓不注意,偷偷摸了摸鼻子,心想:原因很簡單,其實只是心癢癢了想吃點豆腐而已,剛剛什麽什麽的,全是情急之下編的……想到這裏,鬼迷心竅的江夙夜有些讪讪。
這些溫臨毓自然是不得而知的,只因為在系統鑒定下,進度的确有推進這是貨真價實的。
他示意身後的江夙夜把他推到桌案前,案上擺了文房四寶,雪白的宣紙用一塊鎮紙壓住了,只待人在上面揮灑墨水。
幾層之隔的樓下正是讀書人之間熱鬧的丹青會,而此間雅間卻是他一人的。
江夙夜一看這架勢就知道小主子手癢癢想寫些東西了,于是站到一邊磨起墨來,溫臨毓沾了一些墨,在紙上揮灑起來:
孤雲出岫,去留一無所系。
朗境懸空,靜躁兩不相關。
心躁事難成。
落款,清輝居士。
溫臨毓擱筆,輕輕吹墨,将宣紙用雙手晾起,把上頭的詩在心裏過了一遍,增了不少信心。任務麽急不得的,萬一下一刻就柳暗花明又一村了,誰也說不準。
全神貫注的人總是讓人眼前一亮,一旁安靜磨着墨的江夙夜只覺煎熬,他看看硯中烏黑的墨,又轉到身旁那人肩上的墨發,忍不住在那誘惑之中抓了那麽一把死死捏在自己手心裏,誰知此時的溫臨毓恰好矮身放紙,當即感覺頭皮一痛。
溫臨毓:……
江夙夜:……
溫臨毓:江、夙、夜。
回過神來的江夙夜冷汗津津,忽然靈機一動,順勢又捏了兩把那青絲,甚至還不小心蹭到了青絲遮掩下的耳朵,忍住劇烈的心跳道:“嗳小主子好似有些脫發,”他張開空無一物的手心,娘的怎麽一根頭發都沒掉!然而還是硬着頭皮說了下去,“明天我讓他們準備一點何首烏……”
溫臨毓:謝謝你咯=_=
作者有話要說:
吃瓜群衆:(瓜掉了)想不到四殿下竟然是這樣的四殿下!
神他媽,感覺自己在寫古代版追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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